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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学习机正成为“双11”购物节的热门商品。图为人民广场新世界城商场学习机展台上的商品。
从思维机到AI学习机、AI学练机……眼下，各类号称有大模型加持的AI学习机正成“双11”购物节中的热门商品。连日来，在许多网红直播间的热卖品中，AI学习机均榜上有名。商务部公布的数据显示，2024年上半年，AI学习机网上零售额增长达136.6%。风口之下，步步高、学而思、小度和科大讯飞等不同领域的企业纷纷入局，相继推出新产品。智能硬件学习设备走俏，原因是什么？走进千家万户后，给孩子的学习生态带来了怎样的微妙变化？AI学习机的火爆，是否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传统学校教育的短板？带着这些问题对AI学习机开展调查时，记者发现，不仅家长和教育界人士的看法不尽相同，哪怕是家长群体中，对AI学习机的态度也很两极。可以说，AI学习机的火爆，也再度让教育者们洞察一个事实：技术的发展正在并必将引发更深层次的教育变革。当下，上海各大商场中几乎都设有AI学习机的柜台。记者走访多家商场发现，生产AI学习机产品的厂家，一类是以科大讯飞、小度等为代表的新兴科技企业，拥有大模型技术优势，产品重心主打作业辅导；另一类是以学而思等为代表的教培企业，自主研发的培训课程体系是其AI学习机的主要卖点。据记者初步调查，学习机市场售价大多集中在3000元至9000元，且每个品牌几乎都设有低端、高端等不同版本，价差可达两三千元。不同品牌学习机，都宣称有AI功能，比如能为各学科批改作业、查词翻译、智能出题、生成AI知识图谱等。甚至，最新的AI学习机，还加入了AI改作文、英语口语对话等功能。在商场里，一位年轻妈妈告诉记者，之前给孩子买的AI思维机，“买回家还没来得及拆学习资料”，又在家长群被“安利”了学习机，这次到实体店一看，发现又推出了更新的AI学练机……但这位妈妈也说，“这几个产品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还真说不清”。有商业分析认为，智能学习硬件设备的兴起，与85后、90后这代人升级当父母、成为育儿主力有关。某品牌学习机负责人向记者透露了一组数据：AI学习机这类智能硬件设备从开始火爆出圈、到加速迭代升级，总共也就两年多一点的时间。今年9月份开学季，几乎所有品牌学习机的线上销售量都比去年同期翻了一倍。“85后尤其是90后这代人，是在屏幕上长大的一代，他们成为家长后，对在线学习接受度很高。”某品牌平板产品负责人告诉记者，在该品牌AI学习机市场上，约七成用户是小学生，学龄前儿童和中学生占比各15%。用户画像显示，幼儿园大班到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占据了学习机用户的半壁江山。而这些孩子的家长年龄恰好是85后、90后。在这位负责人看来，随着学习机等硬件设备在年轻家长中的普及度越来越高，未来，智能硬件学习设备或许将迎来更大的爆发期。“在任何时候，好老师都是稀缺资源。在找不到优秀的老师辅导孩子作业的情况下，还不如考虑用标准化的学习机辅导，性价比更高。”在商场里，一位正在给孩子选购学习机的爸爸如是说。在如今的家长群体中，这种观点也很有代表性。两娃妈妈何女士也是智能学习机的第一批用户。2023年，她就为家里的两个孩子购置了一台学习机，看中的是“这家企业把线下培训课程压缩进了一台学习机内”。何女士的两个孩子，一个读小学二年级，一个读初二。她说，如果按照传统的模式，送两个孩子参加线下培训，别说报班和购买教辅材料的高额花费，就连孩子接送，都已经超出了夫妻俩可承受的范围。所以，当她第一次接触到学习机时，就被一句广告打动了。因为商家称这台机器能“支持3—5个账户共同使用”。对何女士而言，这就相当于省时省力省钱，买一台学习机回家，可供两个不同年级的孩子使用，更具性价比。记者调查中还发现，“知识切片”“智能推送”“个性化辅导”这些关键词，是各品牌AI学习机的销售人员介绍产品特点时使用的高频词。六年级学生家长李女士已花费近万元，先后买过三台不同品牌的智能学习机。根据她的观察，学习机的一大卖点是，能够记录孩子的学习轨迹。再通过数据分析，推送相应难度的习题让孩子复习和巩固知识点。“在学校，一个班级通常有几十个学生，老师一般只能按照学生的中位数水平来讲授知识，所以头部学生‘吃不饱’，尾部学生则感觉自己没有得到太多关注。就算老师再负责，所谓的个性化教学，在大班制度下根本无法实现。”所以，包括李女士在内，很多家长认为，使用学习机，多少是对现有课堂教学的一种补充。虽然AI学习机在家长群体中“圈粉”不少，但教育界人士却另有看法。不少一线教师并不认可当下市场上的学习硬件设备提供的“智能服务”。一位老师就曾公开喊话，“通过对学习的跟踪记录找到薄弱点，然后进行针对性训练，这最多算是人工智能刷题，更接近一个精准化的应试辅导班。”一位在沪上一所高中任教的数学特级教师近日接受采访时也谈到，很多家长可能只看到了AI学习机辅导的“精准度”，但事实上，学习的过程比家长想象的要复杂。比如，在一个40人左右的课堂上，老师确实很难兼顾到所有学生，但是，学校课堂也有无可替代的优势，那就是老师更容易根据学生对知识点的掌握情况，及时调整讲解策略，且课后作业也是教师对学生学习情况的补充了解。甚至很多时候，学生会因为对一位老师的喜爱从而爱上一门课，也就是说，学校教育并不仅仅是学习一个个学科知识点，还有智慧的碰撞，心与心的交流，这些都是学习机无法替代的。另一位在大学从事线上教育研究的学者告诉记者，本世纪初，线上教学刚刚出现时，不少慕课网站曾被认为将会取代大学，但事实上，线上教育至今仍然只是线下教育的补充，大学并没有因为线上教育而消亡，但是因为线上教学的发展，大学确实一直在推进教学变革，提升教学的质量。“技术改变教育，这是必然的趋势。”上海市宝山区教育局局长张治多年来对教育的数字化转型十分关注，在他看来，技术赋能设计出的教育产品对传统教育体系的互补性有多强，这一点也直接决定了家长的埋单意愿。尤其是“双减”后，家长在孩子课外辅导、陪伴学习等方面的需求仍在，学习机的出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满足了家长的这一部分需求。徐汇区教育局副局长周刚也表示，虽然校外辅助资源的电子化趋势不可避免，技术一定程度上确实可以部分解决教育公平和效率的问题，但校园仍然是教育的主阵地，课堂仍然是学习的主渠道。面对智能硬件学习设备这片蓝海，诸多探索才刚刚起步。在一众家长为这一全新的“学习神器”叫好时，还有一部分家长则生发出忧虑。小一新生家长邢先生担心，学习机通过动画、AI互动等多种强吸引力的教学模式，提升孩子学习的专注度。但回归日常教学的课堂后，孩子会不会因此觉得老师讲课过于平淡，反而不愿听课呢？幼儿园中班孩子家长张女士也认为，学习机所宣传的AI功能，可能并不利于孩子学习。因为学习机常常是直接给出答案，而不是像老师一样循循善诱。长此以往，孩子可能会对学习机产生依赖，反而对学习的过程失去耐心、失去兴趣。这些家长的担忧，实际上也从另一个维度探讨技术可能给教育带来的深层次变革：在数字化浪潮下，传统课堂如何重构，如何满足更多未来学习者的诉求？周刚谈到，学习机的内容是否符合课程标准和孩子的认知规律值得关注，如果AI学习机一味助长家长盲目拔高学习难度和超前学习的想法，则会加重孩子负担。此外，各类品牌学习机鼓吹的“人工智能”“大模型”技术，也是一把“双刃剑”。比如，学生可能会利用软件寻找题目答案甚至是写作文，这些都与教育的初衷背道而驰。一位教育专家也提醒，家长不能简单把孩子“丢”给学习机，仍要关注孩子使用学习机的过程。特别是，近年来一些教育类App中也被爆出传播色情低俗信息，推送商业广告、游戏等与学习无关内容，分散青少年学习注意力的现象。“这些线上学习的灰色地带屡屡被整治。那么，类似的现象是否会出现在学习机中呢？相关监管到位了吗？”眼下，张治更关注的是：当更多智能硬件设备走入千家万户，对传统教育将带来哪些长期影响。“家长使用学习机，更关切的是孩子学习效果是否达成，分数能否提升。但如何为孩子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培养孩子良好的思维品质和学习方法，提升社会情感能力等，恐怕这些都是商家忽视的问题，却也是教育最重要的问题。”张治建议，相关主管部门应通过算法治理，在把学习机内容和产品质量纳入监管的同时，还要提倡将人的成长模型和教育策略模型也纳入算法之中，让学习机不仅帮助“育分”，也要在育人上成为学校和家长的得力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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