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夫(1928.5.11—2018.3.19 ),原名莫运端、莫洛夫,衡阳人,诺贝尔文学奖提名者、现代诗人,被诗歌界誉为“诗魔”。曾任北京师范大学、南华大学、华侨大学、衡阳廻雁诗社名誉社长。1938年举家从乡下迁居衡阳市石鼓区大西门痘姆街,就读国民中心小学。1943年进入成章中学初中部,以野叟笔名在《力报》副刊发表第一篇散文《秋日的庭院》。1946年转入岳云中学,开始新诗创作,以处女诗作《秋风》展露才情。1947年转入含章中学,与同学组成芙兰芝剧社和芙兰芝艺术研究社,自编自演进步节目。后在台湾中广公司、亚盟总会和东吴大学任职。1954年10月,与张默、痖弦在左营共同创办《创世纪》诗刊,并任总编辑。著作甚丰,著有诗集《灵河》、《因为风的缘故》、《漂木》等十多种,诗论集《诗人之镜》、《诗的边缘》等五种,另有散文、译著多种。
主题思想
文学中有所谓永恒的主题,如高天的星座闪耀它久远而长新的光辉。乡愁,即是其中之一。由于众所周知的时空阻隔和人间悲剧,“乡愁”更是台湾诗歌作品的一个最重要的主题,已经产生一些并将继续出现摇人心魂的成功作品。此诗就是一阕动人情肠的乡愁变奏曲。乡愁来自于诗人漂泊的生涯,来自于对生我养我的故土的依恋。而耳畔响起的数十年未闻的鹧鸪的鸣叫,更唤醒了他心中蛰伏了30年的祖国之思。
全诗按逻辑顺序写了诗人登山、望乡、怀乡、想象,到最后回到现实偿愿无望的过程,抒发了诗人作为游子的那种惆怅而黯然神伤的故国情怀。
艺术特色
此诗以其独特的表现手法、其古典而鲜明的意象承载起诗人独特而跳跃的思维,以突兀的诗句去撞击读者的心灵,以全新嗓门去唱响一曲古老的思乡之歌。
首先,开头低调而自然的引入 “说着说着/我们就到了落马洲”,平平而起,从叙述角度说是对望乡的场景做必要的交代;从抒情的节奏说则体现了情绪的控制,使其有先低后高、先舒缓后紧张的变化。“雾正升起,我们在茫然中勒马四顾/手掌开始生汗/望远镜中扩大数十倍的乡愁/乱如风中的散发”,手掌出汗,四顾茫然,心如乱麻,这是在写望乡时的心态。请注意“勒马四顾”四字,洛夫来落马洲边界是由朋友驱车陪同的,何尝有马?诗人不过是借用传统文人的身体姿态,以拓展抒情的空间,突出那种大寂寞大失落飘零感受。当诗人举起望远镜来眺望的时候,客观景物与诗人心中郁积已久的思乡情结碰撞激发出了火花,那石破天惊的诗句便产生了:“一座远山迎面飞来/把我撞成了严重的内伤”
陆机《文赋》云:“立片言而居要,乃一篇之警策”,这三行正是那片言居要的警策之语。写到这里,这首诗已经态浓气足。后边的句子则让紧张的气氛舒缓下来,那啼血的杜鹃折飞的白鹭,以火发音的鹧鸪,作为诗人思乡情结的对应物,是诗人从传统诗词表现离愁别恨的意象中精心选择的,富有浓厚的文化意蕴。接着又用同行者“竖起外衣的领子”与诗人“被烧得双目尽赤,血脉贲张”造成反讽,突出了望乡的情之深,思乡的意之切。最后用“故国的泥土,伸手可及/但我抓回来的仍是一掌冷雾在无限惆怅中结束全诗。“一掌冷雾”恰与开头的“雾正升起”相呼应,一首诗,以“雾”起,以“雾”终,烘托了全诗的氛围,且形成情绪的回环。
诗,固然是以情动人的,但并非任何抒情都具有社会意义和美学价值,动人以情的“情”,必须是特殊性与普遍性的和谐的结合。诗中的感情是个人的,同时它必须向更高的层次提升,从个人通向人生、世界和时代,获得能引起许多人感应与感动的普遍性的美质。例如同是“乡愁”,从近乡情更“怯”(“手掌开始生汗”),从乡愁之“大”(“望远镜中扩大数十倍”)与“乱”(“如风中的散发”),从乡愁之沉重悲苦(“把我撞成了严重的内伤”“像山坡上那丛凋残的杜鹃……咯血”),从乡愁之激越沸腾(“我被烧得双目尽赤,血脉贲张”),以及乡愁之偿愿无望(“抓回来的仍是一掌冷雾”),处处表现了洛夫对“乡愁”这一母题的个人独特感受与独特表现,绝不雷同于其他诗人。同时,诗人所表现的乡愁,不仅可以从古典诗歌中找到它的历史渊源,与古代的心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它更是当代千千万万游子的情怀的艺术概括。诗人的独特感受提升为一种具有当代意义的普遍性的情境,从而获得了更高层次的社会价值与美学价值。
意象,是诗人的主观之意和生活的客观之境的融合,它是诗歌作品最基本的元件,是意境构成的必具元素,同时也是诗人才华的试金石。洛夫十分重视诗的意境的创造,他的意象创造的特色是精粹而鲜活,常常能引发读者既惊且喜的美感。《边界望乡》在开篇的如实描写之后,那卓异不凡的动态意象就如花之开:“望远镜中扩大数十倍的乡愁/乱如风中的散发。”“乡愁”本来是不具形的思想感情,诗人拟虚为实,虚的乡愁在动态化的呈现中不仅具有实的体积和重量,而且具有了缭乱的独特形态。不仅如此,更加匪夷所思的意象扑面而来:“当距离调整到令人心跳的程度/一座远山迎面飞来/把我撞成了/严重的内伤。”这种化美为媚的变形动态意象,大大拉近了诗人与故国青山之间的空间距离,把乡愁表现得刻骨铭心,令读者一见难忘。此外,诗中还运用了“杜鹃”与“鹧鸪”这一古代诗人笔下常见的“原型”意象。“病了病了/病得像山坡上那丛凋残的杜鹃/只剩下唯一的一朵/蹲在那块‘禁止越界’的告示牌后面/咯血”,人、物合一,写景即是写人,写心灵的现实化、现实化的心灵,意象奇妙。“而这时,鹧鸪以火发音/那冒烟的啼声/一句句/穿透异地三月的春寒/我被烧得双目尽赤/血脉贲张”,鹧鸪居然以火发音,啼声竟然冒烟,而诗人公然被烧得眼红血沸,这是听觉通于视觉与触觉的奇妙通感。如果说有的名山有奇异的“飞来石”“飞来钟”,那么,诗人也有奇异的“飞来思”与“飞来想”。诗歌是语言的魔术。洛夫运用语言时,力求突破那些习惯性的陈陈相因的语字组合方案,摒除那种流行的缺乏生机的语言模式,使语句结合置于读者常常意想不到的位置上,从而获得新奇而刺激读者想象的美学效果。如“内伤”本来是与医学有关的名词,常是外物撞击所致,但诗人却出人意料地把它和一座飞来的远山组合在一起,给人以意外的如发现一颗新星般的喜悦。鹧鸪的“冒烟的啼声”本来已经很妙,而啼声竟然烧得诗人“双目尽赤,血脉贲张”,更是令人百思不到的语言组合。没有对语言的驱遣自如的功力,必然没处来这等妙语奇句。
综观全诗,精粹而鲜活的意象络绎而来,跃性大,意象之间缺少现实联系性,却相互撞击,在强大的张力中给读者巨大的震撼,取得了精彩而意味深长的美学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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