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落叶飘零,秋已成往事;寒风渐起,冬日又来临。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冬季,是大自然休养生息的季节。对农作物而言,冬藏是它们延续生命、等待重生的奇妙旅程。
像我一样,出生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孩子,都有冬藏的记忆。那时生活物资匮乏,冬季储存食用蔬菜是必需的,当秋收前数日,父亲和我将靠阴凉、干燥且通风良好的地窖打扫干净,备之储藏土豆、红白萝卜、白菜、秋果之物。
首先,是土豆。秋季的收获期,父亲带着我从自家自留地的土地中,把土豆慢慢刨出来,它们都带着泥土的芬芳。挑选颗颗饱满、无斑点的土豆,直接储存到地窖中,地窖就是它们冬季的家,颗颗土豆相偎相依,进入昼夜沉睡的梦乡。它们又像待嫁的姑娘,在冬天某暖阳日出窖,清洗干净,以酸辣土豆丝、蒸土豆疙瘩等样式,出现在农家餐桌上。唉,那土豆烧牛肉、大盘鸡等,就有点天方夜谭了。
我最想念的是烧土豆,至今想起,都流口水。父亲那时是生产队的饲养员,我就和他住在饲养室。每晚烧好土炕后,父亲就把三五颗土豆,埋在靠炕洞门两边的炕火残灰里。半夜里,父亲起身给牲口添草,刨出烧熟的土豆吹净灰火,再叫醒我。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我披着棉布被,爬在热烘烘的精席片上,把烫手的土豆,一掰两半,那热气腾腾,氤氲着绵绵酥润香味,喷鼻入囗……
其次是红白萝卜。被拔出土地后,拧去叶,叶晒干后,可拌凉菜可做面时下锅用;拧去叶的红白萝卜,被埋入地窖或埋在向阳的土墙下。萝卜在冬藏期间,内部的水分和营养得以保存,食用时,辛辣和清甜,外甥打灯笼——照旧(舅)浓郁。在冬日农家餐桌上,可做成各种菜肴。那时没有萝卜炖羊肉,但萝卜炖豆腐白菜,依然为农家人带来温暖和满足。尤其是红白喜事、逢年过节,红白萝卜,焯熟拌凉菜,也不失为一道舌尖上的美味。
还有白菜。它是冬藏蔬菜的典型代表。在白菜收获后,家家户户,把颗颗大白菜,掐去干烂叶晾晒一下,用细草绳拦腰捆绑,然后整齐地码放在地窖里或半掩埋在通风遮雪的土里。白菜层层叠叠,像是一座绿色的小山,它们在低温环境下,维持着绿色生命的缓慢运转。在冬季蔬菜相对匮乏的时候,白菜就成为农家人或城市人餐桌上的常客,无论是醋溜白菜,还是白菜炖粉条、蒜蓉腌白菜,都深受人们喜爱。尤其是那时候的水腌白菜,至今想起,仍使我口水盈盈。把白菜晾干,摘去干烂叶,掸去土渣,用湿毛巾把叶片擦干净,盛进瓷缸里,层层撒上块盐,头尾相叠,然后盛满凉开水,用块洗净的石头压在白菜上面。半月后,就可食用。早中晚吃饭时,捞出一颗,切条或手撕,吃着馍馍,喝着玉米糊糊,就着水腌白菜,那凉酸爽口,妙不可言。
最后还有大葱。在收获后,经过简单处理,将其捆扎起来,放置在阴凉处。大葱那独特的辛辣味道在冬藏过程中依然留有,为冬日的菜肴增添风味。那时生活贫苦,农村人除非有红白喜事,逢年过节的时候,炒几个素菜,必须用大葱调味。平时,做汤做面时,把大葱剥洗干净、切丝,在手掌大铁勺子内倒油,在灶膛火上烧熟,再把葱丝撒少许盐,放进铁勺熟油内,再在灶膛火里回勺,就做成美味——炒汤菜,调进汤面内、或拌面时,夹一筷头,那美味至今难忘。
这些冬藏的农作物,就像是冬季的宝藏,承载着大自然的馈赠和农民的希望,在寒冷的季节里默默无语,默默坚守,等待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