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心章第二
夫欲学书之法，先乾研墨，凝神静虑，预想字形大小、偃仰、平直、振动，则筋脉相连，意在笔前，然后作字。若平直相似，状如算子，上下方整，前后齐平，此不是书，但得其点画耳。昔宋翼（乃钟繇弟子)。尝作是书，繇乃叱之，遂三年不敢见繇，即潜心改迹。每作一波，常三过折；每作一口，常隐锋而为之；每作一横画，如列阵之排云；每作一戈，如百钧之弩发；每作一点，如危峰之坠石；曲折如钢钩；每作一牵，如万岁之枯藤；每作一放纵，如足行之趋骤，伏如惊蛇之透水，激楚浪以成文。似虬龙之蜿蜒，谓其妙也；若鸾凤之徘徊，言基勇也。摆拨似惊雷掣电，此乃飞空妙密，顷刻浮沈，统摄铿锵，启发厥意。能使昏迷之辈，渐觉称心；博识之流，显然开朗。
译文：习书之法，应先研好墨，集中注意力，构画好字的大小、俯仰、平直、振动，这就可让筋脉互相连带。构思完成，才能下笔书写。若笔画直板，每个字如同摆算筹一样，上下整齐，前后裁平，这就不是书法了，最多不过是写点画的罢了。从前，钟繇的学生宋翼就这样写字，钟繇批评了宋翼，使他三年都不敢见老师，于是即专心改善用笔。每书一笔平捺，便有三折，每写一笔竖画，要藏锋藏头；每写一个横画，好像天上层层的云朵；每写一个“戈”，好像拉开百钧的强弓射出；每写一个点，好像从高峰上坠下的石头：每写一钩，其转折如同钢钩那样刚健挺拔；每写一笔牵丝，如同万年的枯藤；每写一个纵捺，如同快步行走，好像惊蛇出了水面，激扬如出水之浪而成天然之纹。书写像飞舞的游龙，这就是形容它的妙处；像鸾凤的徘徊，这就是形容它的豪勇。运笔左右摆动如同惊雷闪电，此乃用笔的空灵传神，转眼间笔墨可晓沉浮，笔端统驭铿锵的力量，这可以启发观者的意气。它可使蒙昧的人逐渐感同身受，也使博识的人更加心境聪明。
附：房弘毅书《王羲之笔势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