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文学|石华鹏:福建海洋诗,走向湛蓝深处

文化   2024-10-17 12:11   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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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海洋诗:走向湛蓝深处


石华鹏


福建是海洋大省——海岸线漫长曲折(总长3752公里),岛屿众多(2214个),海洋文化丰富。福建是诗歌大省——现当代以来走出一批名响全国的诗人,如林徽因、郑敏、蔡其矫、舒婷、汤养宗等,民间诗群林立,创作活跃,被授予“中国诗歌之乡”的就有霞浦和惠安两地。
当海洋与诗歌相遇,意味着世间最浩瀚的湛蓝与世间最深邃多情的艺术的碰撞;当闽海与闽诗相遇,意味着福建海洋诗的独特创造与巨大收获,如同渔船出海归来满仓的渔获。也正是在福建海洋大省和诗歌大省这两面旗帜的映照之下,我们来谈论福建海洋诗便理所当然和顺理成章了。
一个显著的事实是,福建海洋诗已经成为福建诗歌在全国诗界以及文学界的一个闪亮的标识和影响力的增长点。无论从作品数量、质量还是艺术影响力,可以说,福建海洋诗的创作成就和品牌知名度走在全国最前列。
何以敢如此判断和定论?我们的理由有三。
其一,福建海洋诗拥有了经典诗人和经典作品。这是一个诗学概念得以成立并得到流传的根本标准,也是最高标准。
我们所谈论的海洋诗当是指这种诗歌:首先,它向我们展示了一个陌生且新奇的海洋世界,我们对海洋以及海洋生活的陌生会得到某种弥补。其次,它们简练的词句间有无穷的能量,能持续地激活我们对大海的感受和想象;它们既抓住细节又抵达整体,同时揭示有形和无形大海的本质;那些海水流进了他们血液里的诗人写下的个人故事,却暗示了人类的某种精神幻想的海洋诗。最后,它向我们独创了一个美学的、艺术的海洋新天地,在这个新天地里我们看到了人类心灵与海洋精神融合在一起,以及那些在语言的边界上孜孜不倦地探索海洋边界的海洋诗;那些我们从没见过的从伟大作品中诞生出新的形式和内容并成为某种典范的海洋诗。
以此海洋诗的经典标准来探寻福建海洋诗的经典化成果,时间的筛选和读者的推崇已经完成了这一项工作,蔡其矫、舒婷、汤养宗三位著名诗人进入这份名单中(这份名单是开放的,之后陆续会有优秀诗人加入)。
蔡其矫的《波浪》:永无止息地运动,/应是大自然有形的呼吸,/一切都因你而生动,/波浪啊!没有你,天空和大海多么单调,/没有你,海上的道路就可怕地寂寞……此诗以深情的方式告诉人们抗争与爱憎比沉默重要,成为诗歌展示思想力量的典范。
舒婷的《珠贝——大海的眼泪》:仿佛大海滴下的鹅黄色的眼泪,/在我微颤的手心里放下了一粒珠贝……这首诗以一粒珠贝的命运暗示一代人以眼泪和悲情走出残忍的岁月,此诗是以海洋的方式写出的非海洋的诗,成为海洋诗的象征典范。
汤养宗的长诗《伟大的蓝色》以十九个章节来书写“我”与大海“在精神上的融合而模糊了现实性的边界限制”(汤养宗语),“大海无字,无字处只留下致敬/我曾自诩对大海具有独辟蹊径的修辞之力/说了什么?至今两眼空茫”。作为对大海倾诉了几十年的诗人,汤养宗的海洋诗最终把自己写成了大海,成为海洋诗现代而丰富的典范。
每一种具有开创性的典范写作,都足以成为经典。这三位诗人的海洋诗完全契合我们对经典海洋诗的定义与期待。他们的出现是福建诗坛的幸运,他们的海洋诗为福建海洋诗确立了经典性的地位和标准。
其二,福建海洋诗有了自己的创作重镇霞浦、惠安和漳浦,有了一大批活力四射的诗人和他们出色的海洋诗作品。
据不完全统计,在福建,不时开展活动并形成一定规模的诗群有十七八个。巧合的是,绝大多数诗群分布在福建弯曲的海岸线周边地区,从北往南细数,有闽东诗群、丑石诗群、马祖澳诗群、福州诗群、反克诗群、石竹风诗群、莆田诗群、惠安诗群、泉州诗群、晋江诗群、厦门诗群、同安诗群、漳州诗群、漳浦诗群,等等。它们如珍珠项链一般挂在东南沿海边上,让大海也变得诗意盎然了。这些如此贴近大海的诗群,它们的诗人又写下了多少海洋诗呢?无疑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于大海而言,这世上的诗人可以分为见过大海的和没有见过大海的、住在海边的和不住在海边的、在海上劳作过的和没有在海上劳作过的、远航过的和没有远航过的,无论哪类诗人都不妨碍他写大海。似乎可以夸张地说,福建的每一个诗人都写过一首或几首海洋诗吧。诗人娜夜在一首诗中说:“无论你写过多少大海诗篇,它都会给你另一首。”这说明大海天生是诗的材料和灵感的来源。
让福建海洋诗甚为自豪的是,它有了自己的创作重镇:霞浦、惠安和漳浦。
霞浦是福建海洋诗重镇里的中心。这几年,霞浦连续举办海洋诗会,邀请全国和全省重要诗人写霞浦写霞浦的海,对福建海洋诗在全国声名鹊起功不可没。更重要的是,霞浦出现了一批知名的海洋诗人,汤养宗、叶玉琳、谢宜兴、刘伟雄以及更年轻一代的韦廷信等,他们是“从大海的身体里走出来的诗人”(俞昌雄语),他们在海边长大,与大海为邻,海风吹,海浪涌,天长日久,海水流进了他们血液中,无论走到哪里,远离海抑或回到海,海水都在他们身体里激荡,流溢出来即为诗。叶玉琳的《海边书》、谢宜兴的《落日或空茫》、刘伟雄的《鸡角州》均为出色的海洋诗。大海在他们笔下各显气质,叶玉琳的快乐,谢宜兴的忧伤,刘伟雄的苦楚,为我们呈现了大海的复杂与丰富,也呈现了人生的复杂与丰富。
惠安和漳浦,是福建海洋诗创作的另两个重镇。两地时常举办海洋采风活动,团结了一大批诗人走进惠安的崇武海城、走进漳浦的火山岛,促成了海洋诗创作的活跃。惠安诗群代表性诗人浪行天下、叶逢平、吴银兰等写下了诸多出色的海洋诗,比如浪行天下的《崇武听海》:“在崇武海,搬运着波浪的人,一定,身披着森严铠甲,万道粼光,闪烁着刀枪剑戟的响动。”写出了大海刀光剑影的另一面。漳浦诗群代表人物有道辉、阳子、何如等,大海在他们笔下呈现了先锋的面目。道辉说诗歌是嵌入灵魂的运动,大海在他那里变得神秘莫测,他写道:把大海斟满,一饮而尽。
毫无疑问,这些与海为邻的诗群和诗人,成为福建海洋诗创作的中坚力量和艺术上的无限可能。
其三,福建海洋诗形成了自身的艺术特质,其题材的宽度和广度、艺术水准的深度和高度有目共睹。
一个艺术难题摆在我们面前:福建海洋诗与浙江海洋诗、海南海洋诗甚至美洲海洋诗有什么差异吗?如果我们站在人类诗学的大视野来看待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无疑是应该被忽略的,世间只存在平庸和出色的海洋诗而不是其他;如果我们站在地域诗学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那么这个问题的价值便凸显出来。
差异肯定是存在的,福建海洋诗烙上了闽地文化的印记。福建海洋文化具有自身的独特性,比如以海为路,不安命运,敢于出洋打拼的精神;浓厚的商业气息,与世界各地进行海洋商贸的开放性;多宗教信仰,海洋民俗活动的地方性;海洋征战遗留的海防文化;等等。这些宏观文化特征以细节、情感、思考等方式有意识或无意识地进入福建诗人的诗句中,让福建海洋诗有了自身的地域特质和艺术特质,表现为福建海洋诗的开放性、多样性、神思性、先锋性等。
具体表现为题材的宽度广度和艺术的深度高度。
题材上,福建海洋诗几乎写尽了各个角度各种视野里的大海,有站在岸边眺望大海,对大海进行描述和想象,比如那些不住在海边,不时会去看海的诗人;有从小生活在海边,不断书写渔民父辈和故乡的诗人,他们的海洋诗充满忧伤和苦楚的味道,比如闽东诗群的诗人;有驾船远航去海上捕鱼的“渔民诗人”,比如东山岛的诗人许海钦,自小出海打鱼,见识过大海的灿烂和大海的凶暴,也得到过大海的慷慨馈赠,他的海洋诗朴素简洁,却饱含生命的泪花与情感,他写道:“春潮有一次泛滥/我不能在冬夜的海岸停留。”
艺术上,福建海洋诗的表现技法多样,个性彰显,有浪漫抒情的,有现实批判的,有先锋晦涩的,有现代理性沉思的……传统与现代、整体与区域、东方与西方在这里交织出艺术的光芒来。尤其是,福建海洋诗出现了一批得到认可和传播广泛的诗人和诗作,这是艺术上的最大成就。
这里,我们想谈一个既空泛又实在的概念:伟大的海洋诗。从难以计数的海洋诗,到出色的海洋诗,再到伟大的海洋诗,这一转化过程除了要经历漫长时间陈化以外,还需要诗人有着写出伟大海洋诗的信念和不懈努力。伟大的海洋诗,它总是承接着过去的伟大,站在伟大的肩膀上方能再次伟大,但它又异质于过去,开创自己的文本先河,开创一个时代的文本先河,开创全新的伟大。福建海洋诗有了诸多出色甚至经典的作品,但是向着伟大的福建海洋诗攀登,或许是未来的方向。
有人说,海洋诗是大海簇拥的波浪。事实上这是把海洋诗说小或者轻浮了。对海洋诗来说,诗歌就是大海,大海就是诗歌,它们二者在本质上彼此靠近着,彼此认知着,彼此抒怀着。只不过谦逊而出色的诗人和他的诗歌,永远在向大海学习、向大海致敬而已。
福建海洋诗,不仅走向了大海湛蓝的深处,而且走向了比大海湛蓝更深广的心灵深处。


(来源:10月17日《福建日报》第1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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