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跳伞的经历,你还记得吗?

文化   2024-10-18 18:07   湖北  
天是天空与您相伴的【第9第9个月第20


所有空降兵要面临的第一课就是跳伞。

在闷热的车厢里经过漫长的颠簸,我和其他新干部来到一座宽敞的营院,我们将在这里完成军旅生涯中第一次跳伞任务。

第一天,每个建制班都分到一名负责伞训的班长,学员与班长被统一安排在俱乐部集体会面。在那个拥挤而嘈杂的房间里,我们班的伞训班长朝我们走过来。他叫王博林,瘦高个,小眼睛,但眼神犀利,给人一种精干的感觉。他一手拎着小马扎,另一只手向我们挥了挥说:“咱们共同学习。”



第二天,艰苦的伞训便开始了。这是我们所在地区最热的时节,每天训练喊的口号里,似乎都有一股淡淡的汗咸味。在诸多的口号里,我们重复最多的就是:“地面苦练,空中精跳。”

王班长说,要想征服千米高空,首先要征服两米跳台。

这就意味着,我们每天要按照规定姿势在一米见方的跳台上往下跳数十次,而对姿势评定的标准中,3分以下是不及格,4分以上才是通过。在离开跳台的那一瞬间,我们全身都在用力,稍有一处走形就会被判定为不及格。直到听到班长宣布通过的打分,我们悬着的心才放下。


王班长有两句口头禅,一句是“好得很”,一句是“完了”。他说“完了”就是不及格,听到后我们就会默默地走上跳台,准备下一次训练。刚开始训练的一段时间里,大多数人都难以及格,只有极个别悟性极高者,抑或是灵光乍现的瞬间,才能得到王班长的那句肯定——“好得很”。

王班长说:“三肿三消,才上云霄。”我们就这样在逐梦云霄的征途上,开启了一个又一个单调艰苦的循环。久而久之,膝盖肿了,脚踝青了,动作也终于“有点意思”了。


很快到了首跳的日子。首跳前都会有一个架次的“示范伞”,所谓示范伞,就是在所有人首跳之前率先跳伞,届时首长还会到着陆场观摩,并给示范跳伞员披挂绶带,发放首跳纪念章。

王班长说,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新兵没跳示范伞,因此这次示范跳伞我们班必须“争排头”。

王班长说我的动作跳得最标准,分数也会高一些。于是,他便让我去参加示范跳伞员选拔。

我没让他失望,经过几轮的选拔考核,我的动作最终得到伞训长的认可,并初步入选示范跳伞的行列。但直到升空前的最终考核,示范跳伞的人选才能确定下来。


升空考核前夕,我那原本稳稳“4分”的动作,突然变得不稳定了。我一遍遍地踏上跳台,王班长站在一旁给我打分,看起来比我还着急。隔壁班的刘班长路过时,皱着眉摇头说:“你这动作,还跳示范伞呢?”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我受挫不已,我终于不争气地哭了。这泪水混杂着怨恨、懊恼、委屈,一泻而出。

“男儿流血流汗不流泪,不能哭!”班长一边扯着嗓子喊,一边向那些质疑的眼神甩了甩手,接着放低声音对我说:“不行就练。”

我突然感到一股力量喷涌而出,我抹去眼泪,暗暗下定决心:不蒸馒头争口气!给自己争口气,给班长争口气,这个示范伞我跳定了!

那天中午的太阳没那么毒辣,我在王班长的陪同下,一次又一次地爬上跳台,整个训练场上只有我清脆的落地声。

太阳渐渐落山,我的动作最后稳定在了“4分”,我终于心安了。王班长似乎也舒了口气,朝我竖起大拇指,说:“好得很。”


升空考核不出所料地顺利通过了,班长和我都显得十分平静。直到示范跳伞的前一天晚上,班长突然把我叫到一旁嘱咐:“你是我带的第一个示范跳伞员,不能给我‘掉链子’。到了飞机上大胆放心地跳,不会有问题的!”

我朝他点了点头。那天晚上,我心里惴惴不安,又有些激动,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二天黎明时分,我们迎着尚未落下的月亮,背着降落伞坐上开往机场的卡车。

到达机场,检查完伞具,我的双手不停地颤抖,心怦怦直跳。接着是背伞登机,到了飞机上,轰鸣的噪声和浓烈的航空煤油味令紧张的气氛达到极点。我又反复地检查自己的降落伞,生怕出什么问题……突然,耳边传来“滴滴”两声,黄灯亮起,投放员大喊:“准备离机!”


呼啸的冷风迎面吹来,我脑海里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好得很”。我告诉自己,一定要一鼓作气冲出机门。

一声悠长空旷的“滴”声响起,绿色信号灯亮了。随着投放员一声“跳”,我毫不犹豫地冲出机门……

降落伞的张开,是一个美妙的过程。突然从高空飞速坠落,耳边呼啸生风。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伞开了,所有噪声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变得安静下来。俯视城镇,一切都是那么渺小,太阳仿佛触手可及,高空潮湿的空气夹杂着一丝凉爽,自豪的泪水逐渐模糊了我的双眼……



到了着陆场,等待已久的班长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望着我。我背着降落伞,想蹦,想叫,想哭,想笑,五味杂陈却又一时不知所措。

突然,一向要强的班长哭了出来。那泪水仿佛喷涌而出,随即便被他豪爽的笑声掩盖了,他昂着头拍了拍我,近乎嘶吼道:“我就说,你可以的!”

那天的阳光特别灿烂,在众人的簇拥下,首长为我们示范跳伞员披上绶带,戴上了首次跳伞纪念章。站在台下的王班长出神地盯着那枚纪念章,眼角有几点未干的泪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晶莹的光。


几天后,我和所有战友都顺利完成后续跳伞训练,即将奔赴下一段征程。和王班长分别的那天早上,大雾弥漫,所有人整齐地立在雾中,簇拥着伞训班长们离去的车队。没有了着陆场上的那股热闹劲,取而代之的是长久的沉默和冷不丁冒出的抽泣声。

我手里紧紧攥着印着烫金色“示范跳伞光荣”字样的红色绶带,默默地站在大巴车旁边。

车子开动了,我和战友们纷纷朝着车窗不停地挥手,向各自的班长告别。这时,旁边的人提醒道:“王班长在另一边坐着呢,你在这儿挥手他也看不见呀!”我恍然大悟,却发现眼角已全是泪水。

我用手抹了一下眼泪,更加用力地攥着绶带,默默地对自己说:“王班长说了,不能哭。”




来源:解放军报(2024-10-17  12版 长征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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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       源 | 解放军报
 责       编 | 陈思
 作       者 | 段超
 校       对 | 侯沁
 刊       期 | 第662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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