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中轴线南端永定门内西侧的先农坛是明清两代皇帝祭祀的重要场所。1936年,先农坛体育场在先农坛原址的东南部开建,是北京市修建最早的体育场。新中国成立初期,先农坛体育场在一段时间里担负着国家体育场的使命,这里成为中国竞技体育梦想的启航之地,见证了中国体育的众多高光时刻。
1957年11月17日,郑凤荣在先农坛体育场举行的北京市田径运动会上打破女子跳高世界纪录,成为第一个打破田径世界纪录的中国运动员。
那一天
先农坛体育场阳光明媚
回忆67多年前的那场比赛,郑凤荣最深刻的记忆是当天的温暖阳光,“可能是因为没有什么树木绿化,那时北京的初冬天气很冷,比赛之前的几天气温都很低,但到了跳高决赛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阳光照在我身上,暖洋洋的,我穿着背心短裤都没觉得冷。”
“当天有观众先是看其他项目的比赛,跳高比赛开始后,很多人就转到我这边,为我加油。”讲起自己的荣耀时刻,87岁的郑凤荣笑得像个孩子。“当时的女子跳高世界纪录是美国运动员麦克·丹尼尔保持的1米76,比赛中我第一次跳1米77没成,第二次越过去了。”郑凤荣说,在成功的那一刻,她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激动的样子,没有特别的庆祝动作,也没有欢呼呐喊,连眼眶里转着的泪水也硬憋了回去。
“就是松了一口气,我终于成功了!我觉得这是我能做到也应该做到的事儿。我也没想到破了这个纪录这件事影响力会有多大。”郑凤荣记得,比赛那天是周日,结束后她穿着棉袄到一个朋友家做客,闲聊时对方问她比赛结果,她说:“破世界纪录了。”
“当时我的朋友都震惊了,说怎么破世界纪录你还在这待着呢?我只能告诉她,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儿做啊,为什么不能在这?”直到第二天,美联社对这场比赛的报道引起了轰动——一位20岁的中国姑娘在北京以有力的一跳警告世界田径界,6亿中国人不会永远是落后选手了。
从那之后的连续几个月里,来自海内外几大麻袋信件告诉郑凤荣,她是全国人民的骄傲。媒体也称赞她是“宣布中国体育运动春天降临的一只燕子”。从那之后,中国跳高好成绩层出不穷,出现了3人5次打破世界纪录的繁荣局面。
那些年
体育精神在拼搏中闪光
郑凤荣最近一次去先农坛体育场是2023年6月,她的外孙女郑妮娜力在那里训练备战。“虽然和工人体育场、鸟巢这些新建或者改建的大型场馆比,先农坛体育场的设计有些‘落伍’,配套的功能用房少、空间小,但和71年前我第一次走进这里相比,现在的配套设施还有运动员的训练环境都要好太多了。”
如今,在先农坛体育场,很多运动队都得到了体彩公益金的支持。在公益体彩助力之下,一个又一个怀揣冠军梦想的体育追梦人在这里脚踏实地、仰望星空。而放眼全国,很多专业及业余田径赛事都得到了“体彩杯”等体彩公益助力。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北京市体彩中心及其兑奖大厅就位于先农坛体育场内,每周甚至每天都会有体彩中奖者走进这个距离北京中轴线不远处的幸运之地。
说到幸运,郑凤荣不会忘记自己初入国家队的时刻。1953年,16岁的郑凤荣在华东区第一届田径运动会崭露头角,凭借跳高、跳远的优异成绩入选国家田径集训队。从那以后,刻苦训练、为国争光就成为郑凤荣的目标。
“当时整个田径国家队有100多人,大家来自各行各业,工人、农民、学生、军人等,各界的人都有。训练条件非常艰苦,我们就住在先农坛体育场看台下的宿舍,器材也简陋,跳高杆是竹竿,落地也没有垫子,都是沙坑。跑道也都是沙土、煤渣垫的,晴天还好,扬灰、硌脚都是小事,到了雨天就麻烦了,踩完了到处坑坑洼洼,很容易受伤。晚上训练天太黑看不清杆,我就在竹竿上系个白手绢。”郑凤荣说,那时候在队里训练就是咬着牙硬和身体极限较劲,“就是坚持大运动量训练,练伤了也挺着,实在挺不住再动手术治疗,然后再咬着牙做康复训练。因为缺少科学训练方法,我们那一波运动员很多都是带着伤退出了。我也受过比较严重的伤,动过手术,但是我的性格天生好强,都挺过来了。”
日复一日的训练是枯燥乏味的,走出低谷、对抗伤病、突破瓶颈需要毅力和耐心,好在这两样郑凤荣都不缺,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能在周末到体育场外的小摊买一包豆子、两把花生,香喷喷的味道能让自己瞬间忘却疼痛和烦恼。
打破世界纪录后,郑凤荣训练更加刻苦,多次打破女子三项及五项全能的全国纪录。1963年,她跳出了个人最好成绩1.78米,完成了自我超越。“那时候这个成绩已经不是世界纪录了,但提升这1厘米,我用了6年的时间,这个过程对我来说是一种煎熬。如果那时候能有现在一半好的训练条件和训练理念就好了。”
让郑凤荣感到欣慰和开心的是,如今从中国体育事业发展到众多中国运动员训练比赛条件,都得到了体彩公益金的鼎力支持。“现在运动员训练条件真的是太优越了!虽然艰苦的条件也能练出好成绩,但有科学的训练保障,竞技体育的成绩才能不断取得突破。比如尘封近37年的女子跳高世界纪录在今年就被22岁的乌克兰选手打破了,但是我相信2米10这个高度不会是极限。”郑凤荣期待中国田径不断突破,绚丽绽放。
那一刻
奥林匹克梦想照进现实
2023年8月8日,对郑凤荣的家人来说是心惊胆颤的一天。这一天,郑凤荣被推进手术室接受胰腺癌手术。与因担忧而一脸严峻的家人相比,病床上的郑凤荣气色显得特别好。“我是笑着进手术室的,因为我的外孙女在前一天告诉我,她可以代表中国队参加杭州亚运会了!从那之后我的精神头一下子就起来了,孩子能继续为国争光这件事给我很大激励。”
站上奥运赛场、为国争光是竞技体育运动员共同的梦想。郑凤荣竞技生涯未能如愿,在她85岁那一年,她的外孙女郑妮娜力替她完成了这个梦想。后者在东京奥运会获得女子七项全能第10名,创造了中国田径队在该项目上的最好成绩。
“她(郑妮娜力)快过20岁生日的时候,主动向我提出,要加入中国国籍,想代表中国参加东京奥运会。我当时眼泪哗地一下就流出来了。”郑凤荣说,奥运梦想是家族几代人的梦,“我没参加过奥运会,2008年我以火炬手的身份参加了北京奥运会火炬传递活动。与奥林匹克的缘分能用这样的方式续写,也弥补了当年的遗憾。东京奥运会后,孩子努力备战杭州亚运会,并用6149分的总成绩夺得冠军,我为她展现出的拼搏精神感到骄傲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