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萧红曾在《呼兰河畔》描述过一个叫小团圆媳妇的人,在病逝前经历各种神怪疗法的故事:“东家说,看个香火,西家说,吃个偏方。偏方,野药,大神,赶鬼,看香,扶乩,样样都已经试过,钱也不知花了多少,但是都不怎样见效。”“于是就又跳神赶鬼,看香,扶乩,老胡家闹得非常热闹,传为一时之盛。若有不去看跳神赶鬼的,竟被指为落伍。”但最终,小团圆媳妇还是死了。
扶乩如何治病,可能因地因人而异。1933年,一个叫愚农的作者写了一篇《亦巫亦医之天津市的扶乩坛》,介绍了天津扶乩治病的套路。这篇文章还有个很长的副标题——“既可画符治病复能决疑指迷,有时也谈家宅月令军国大事”,从中亦可看出,“画符治病”在天津乩坛各项功用中排序第一,乩童即是巫医。
1930年代初的天津乩坛,有的设在私人家中,有的便如“看香顶神的人”一样有坛口,更有些附设在公所里。乩坛作法时,请下来的“主坛者”不外“胡二爷”(指狐仙)、“白五爷”(指刺猬仙)等所谓“五大家”,再有便算“济公长老”最享盛名了。作者愚农说,有时遇着大事,坛口上能请得到诸神齐降,如“吕纯阳”、“关云长”、城隍、土地甚至于“五殿阎君”,这些神怪小说里的名角,各降乩语,五言七言,彷佛像似诗句,还有时降下些“似通非通”的文字来使你“参悟”,任你绝顶聪明,也感到“神机莫测”。
那天津乩坛一般是如何给人看病呢?
愚农将乩坛与医院、诊所做了对比,相同点是都要“先挂号”,不同点是乩坛一般不收费,只要你病好后烧香还愿或者办坛口,有的乩坛即便提前要钱,也都收得很少。还有的要“坛弟子”负责经费。治病的人如果不能亲自到坛,托人去一样可以治疗。乩童略问一下病象,就把一叠黄表纸用乩笔画一阵,这就是“符”了,将其烧掉用水冲服。有时在“符”外,还会开偏方,如果是外科如疮疹等病,还可能画些涂抹用的符箓,与内服符纸合用。
这段描述道出了乩坛何以受欢迎的理由。不预先收费或极少收费,只要求患者痊愈或好转后打赏,无疑是极受欢迎的。当时大部分的民众并不知道,人体相当部分疾病是可以依靠免疫系统自愈的,一旦他们将疾病的好转归于乩坛,就要付出很大成本了——还愿感谢神灵时,是不应太小气的。
乩童用“一根竹棍在沙子盘里乱画”,写的字“我们凡人看不懂的”。有时候,乩童会告诉病人,生病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家宅闹着鬼或神。最后,乩童会将病人家里闹事的神鬼逐走,以此达到治病的目的。
愚农显然并不相信扶乩。他说乩坛上降下的“乩语”有时连篇累牍动辄数千言,文法字义却无法了解,乩童只说此为天机不可泄露。1931年九一八事变之后,天津乩坛里颇有人问起东北未来局势,有几处乩坛都说不致沦亡。撰写这篇文章时,国民政府连热河都失去了,愚农慨叹道:“这迷梦何时才破?全市的人都在狂热底从迷梦中追求和平呢!”
北京各“善字机构”的情况与此相当,每次都以“济颠降乩”或“吕祖临坛”名义为信众指点迷津。北京《晨报》1923年8月22日的报道称,宣武门外南横街的一处善社,每周日扶乩治病,妇女前往求治者令沿途为之堵塞。凡去看病者,每次只给神符一道,香灰一撮,草药方一个,不论男女,也不论所患何病,均是如此治法。该报举例说,北城店门外什刹海沿一位妇女,来此请乩求治,服下符药香灰后,未见好转,反而加重。而在西城单牌楼手帕胡同的另一善社,在外面张贴的传单,均是荒谬不经之词,且有对入社者剥夺财物的情况发生。
从当时公共媒体报道看,以对扶乩持否定态度为主流,但这并不从根本上影响扶乩在民间的加速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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