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三重境界

文摘   文化   2022-05-01 22:49   湖北  

100年前,王国维出版了他的《人间词话》
现在任何一个读书人,都躲不过他的“三重境界”
第一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第二重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第三重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经常有朋友问我,疫情肆虐,有的小区封闭不能出出们,有的事业受阻生计艰难,有的亲友生病劳心劳力。
这个环境下,怎么才能让自己解脱出来?
这个时候,我总是会推荐大家读《人间词话》,实际上《人间词话》远不止是三重境界。
她具有独特的精神价值,读完会让你神清气爽,给精神做一个完整的SPA。
为什么《人间词话》有这样的功效呢?

因为《人间词话》是一本以人教大家“诉真情、表真意”的宣言书。
《人间词话》手定稿一共六十四话,话与话之间一些有联系,一些直接另开一个话题,完全不是一本论述严谨的文学批评,更像是诗仙太白斗酒之后旷论古今词文的醉话。
所以,这本书更多的是“人间”气,是王国维先生追求文艺复兴的“话”。

《人间词话》拍摄:镜子

宣言一:要境界,不要琐碎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开篇就提出,
“词以境界为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
“境界”是王国维观察词文世界的镜片,透过这个镜片,他看到了古旧书籍中的词文贯穿古今的精神气。
他对自己提出的“境界”标准非常满意,希望以“境界”来探索词的根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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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一改文人自谦的传统,非常自信提出南宋诗词评论家严羽提出的“兴趣”和清朝文学家王士祯提出的“神韵”都不如自己提出的“境界”二字贴切。
可见他对“境界”二字之满意。
同时他又明确了以“境界”评判的界限,“境界”只分大小,而不分优劣。
也就是说一首词可能境界上很小,但是并不代表是一首劣词;一首词境界很大,也不一定就是一首好词。
比如,杜甫的诗句,
“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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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观察自然的小境界,虽然境界小,但是细致入微、画面感极强,将读者深深的带入到场景之中。
把一个小境界写出了大洞天,是小境界也是好境界。
而同样是杜甫的诗句,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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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澎湃勃然的大境界,一股壮烈之气破纸而出,让你不自然地会一起望向无边的天空,是大境界也是好境界。
这两首诗词都是好境界的佳作,不会因为第一首写小境界就比大境界的第二首差。
这也是为什么杜甫能够在诗上成圣成贤,大小境界都能驾驭,而且都能写出极佳的境界。
他真正批评的,是脱离的“境界”而去记录“琐碎”。
比如,周邦彦的《解语花·上元》中的一句“桂华流瓦”,本身境界很妙,但是描述月亮,偏要用“桂华”来替代“月”。
王国维认为,这种替代法就是一种琐碎,意境不够,表达不行,就用替代法来硬凑,也就是我们通俗说的“内涵不够,修辞来凑”。自然也就在境界上输了一筹。
那么,什么才是脱离琐碎的境界?写情有“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写景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通篇不用任何修辞替代,用最朴实的名词,写最真挚的情感,用最直白的表达,却有最引人入胜的意境。
看懂了这个,我们就能明白为什么李白的《静夜思》是千古名作了,小时候,我们很早就学了这首诗,感觉写诗真的是好简单,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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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简单啊,小学就能完全读懂。后来学的诗词歌赋越来越华丽,觉得李白似乎有点太直白、太朴素、太简单。
其实,《静夜思》才是一种至真至美的境界,如果把这里的“明月”换成“桂华”,“床前桂华光,疑是地上霜。”
辞藻的华丽是有了,但是再读一遍,是不是意境全无?

华丽的辞藻只能去填补内涵的不足,充沛的情感已经不在乎词句身着什么外衣。这才是真正的妙境界。

这是王国维文艺复兴的宣言之首:
诗词文章,境界是第一位,琐碎都是浮云。

宣言二:要品格,不重形式

接着,王国维开始进一步批判文学形式上的规则。
他认为题目、平仄甚至文体,都只是形式,都只是承载诗词的一种方式,是用来承载诗词的,而不能让诗词反过来为他们束缚。
首先是文体,屈原写《楚辞》,写楚国的山川人物、历史风情,杜甫写唐诗,写唐朝的家国天下、百姓民生。
虽然一个是古体辞,一个是盛唐诗,文体不同,在文学体裁上完全不一样。
但是屈原和杜甫可以共情,可以千年之下互相尊为知音,因为他们的品格相同,所以在不同文体之中表达的品格也相通。
文体的发展,四言衰败了有楚辞,楚辞衰败了有五言,五言衰败了有七言诗。这些古体诗衰败了又出现律诗、绝句,再衰败了还有词。
文体流行的时间长了,用的文人多了,就会形成套路,让更多人能够方便的“套”出一篇样子上很美的诗文。
但是,每个时代杰出的文人会主动远离这种文体的规则束缚,不能改变规则就去创新,创造新的文体。
李白不会再去写楚辞,苏轼不会再写唐诗,就是这个道理,旧文体已经有了太多规矩,不如放弃,去尝试新的表达形式。
这些杰出文人害怕了旧文体的陈腐,而希望通过新文体去表达真情实意,真境界。
那些衰败的、被淘汰的文体,本质上只是形式的衰败,而不是诗词本身品格和意境的衰败。
总之,只要品格在、意境在,文体可以衰败,形式可以开创,文学却总能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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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文体,甚至题目都成了一种束缚。《诗经》、《古诗十九首》都没有特定的题目。
因为诗文中的品格诗文已经表达的足够,而题目概括,似乎在刻意的总结,画蛇添足。
后来,有的文人自作主张,把没有题目的诗词也自己加上题目。对于这种可笑行为,王国维做了一个精彩的比喻。
大家都在看一幅山水名画,画的意境高远,线条灵动优美,每个人都在收获自己的想象和感受。
突然,观画的人中有个人说,“这不是某山和某河吗?你看这大树,那座山上就有。那个分支,和那条河一模一样。
然后再在画上提一笔,写上“某山”、“某河”的名字,这幅画马上就索然无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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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王国维说,
“诗有题而诗亡,词有题而词亡。”

虽然有些夸大,但是核心意思还是在表达。
题目的本意是让大家能够快速了解诗词的核心内容,不能反过来让题目等等各种形式限制了诗词的品格和意境。
这是王国维文艺复兴的宣言第二个原则:
诗词文章,品格是第一位的,形式只是载体,为文章服务。

宣言三:要真情,不必呻吟

形式上的问题解决了,王国维进一步来对内容进行评判。
“昔为娼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很直白地写闺中怨妇的怨气。
“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无为守贫贱,坎坷长苦辛”,赤裸裸地写追求富贵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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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这都是被严厉批判的对象。即便是在现代,描写一个“娼家女”嫁人后丈夫不归的怨气也并不文人所赞扬,赤裸裸的追求富贵而害怕辛苦也经常被人鄙夷、批判。
但是,王国维认为这样的诗虽然“淫邪、粗鄙之至”,但是他们的感情真挚,写的是真情实感。
虽然境界不高,但是远比无病呻吟、假装君子、伪装道德的文章读起来畅快、动人。
文学内容的真正要义在于真情,而要摒弃无病呻吟。
王国维先生着重分析了南唐李后主李煜。他生在深宫之中,长在妇人之手,往往为人诟病不了解民间疾苦。
身为皇帝,还经常写愁苦之词,是不是“无病呻吟”呢?
其实,王国维反复强调的真情,不是别人期望的你的真情,或者是别人看到的你的真情。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真情。
如果你是一个客观的诗人,也就是观察世界、描写世界的诗人,自然观察的越多,就越细致丰富,越贴近现实。
但是如果你是一个主观的诗人,阅历越浅反而受到的外界影响越少,真性情越直接。而南唐后主李煜就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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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说,
“一切文学作品,我最爱用自身心血去创作的。”

王国维所推崇的也是一样“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所以,李煜虽然不是个好皇帝,但是他的词都是发自内心,有感而发,就是有境界、有真情的好词。
无论是在位为皇帝,还是做了阶下囚,他的性情是一贯的,表达是一致的,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流水落花春去也,天山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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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词,在李煜的一生中一以贯之,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就写什么样的词,这就是真情,而不必呻吟。
王国维生活在清朝末年、民国初年,现实社会和精神世界在反复的被撕裂和重组。
但是,他从浩瀚的古诗文中看到一种“人文主义”的精神。这种精神,就是他追求文艺复兴的第三个原则:
以人为主,以人的真情实感、品格价值和思想境界为内核的人文主义精神。
这种精神不唯西方独有,在古老的东方一直都有。

所以,王国维的《人间词话》是一本“人文主义”的宣言书。他高高的呼喊着,褪去诗词文学背上种种形式和包袱,把境界、品格、真情立起来,任何时代都可以创造出伟大的文学作品,而伟大的文学作品可以历经千年而互通精神。
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在这千年间,也只是变换了形式,而“人文主义”的真情、境界、品格从来就在那里。
读《人间词话》,不要拘泥于王先生具体对某个诗词的评判、评语,这也是王先生自己所不齿和批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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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要看到的,是王国维先生为我们树立的一个标准,有境界、有品格、有真情。
无论你用什么形式表达,你是真的在写自己的“人间”,也是真的在写千千万万人的“人间”。



赵镜子不怕
一个生了双子的双子座,写点有意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