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特别喜欢这里，环境超级好。我记得18年的时候来这里打过香港公开赛，当时跟山姆·斯托瑟拿了双打冠军。虽然时隔6年，但所有的一切都特别熟悉，包括那些走回酒店的路，都历历在目。”
2024年11月，两届大满贯女双冠军得主、澳网和温网女单8强、拥有3个WTA巡回赛女单冠军的张帅来到维多利亚公园网球中心，参加中国网球巡回赛建行（亚洲）香港公开赛。这是她第一次参加中国网球巡回赛，她说很荣幸也很开心能够从香港开始自己的首次中巡赛之旅。![]()
作为中国网球尤其是中国女网现役领军人物之一，她刚刚抵达香港就背着球包来到球场训练。“球员基本上都是这样的，这是我们的职业素养，也是一种态度。不管出于热爱本身还是因为它是你的工作，想要做得好，都要拿出这个态度。”
这种认真甚至带点执拗的态度贯穿于张帅成长的始终，让她在8年前熬过了大满贯女单正赛14场“一轮游”，也让她在今年10月结束了漫长的跨赛季巡回赛女单24连败。即便有人半开玩笑地说她喜欢把自己的人生故事讲成“鸡汤”，她会说“那又怎样”，“我们就是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身边所有人啊”。关于人生故事，如果让张帅自己描述，她会告诉你这既不是一个天才少女的横空出世，也不是一位网坛老将的瞬间顿悟。她会把一切的开端拉回到30年前，带大家一起去和那个5岁开始打球的小姑娘说声“你好”，告诉她：“感谢你在一次次无尽的等待之后还在坚持，你是自己的一切。总有一天，你的眼里是会有光的。”1989年1月21日，张帅出生于一个充满运动氛围的家庭当中。5岁时，她开始接触网球。但是和一起练球的小伙伴们相比，她的家离球场更远，每一次去训练都要坐很长时间的公交车。大部分时间都是父母骑自行车把她带到公交站，然后她就一个人在那里，专注地数着来来往往的车辆，生怕错过属于自己的那一趟。“现在大家觉得我的精神力量比较强大，对我来说它更多地来自于小时候的经历。别的小朋友父母通常骑个十几分钟车就能把他们送到球场，我却需要坐十几站地。那是一种无尽的等待，还有很多无奈……如果你错过了一辆车，接下来就有可能迟到，有可能面对教练的批评和惩罚。教练会问我为什么迟到，堵车或者天气不好都不是理由，他会说‘是不是早点出来就会避免这种情况’。”父母的自行车后座和公交车，成了她关于网球最初记忆的一部分。
![]()
稍稍长大一点，她开始坐着火车在国内不同城市之间旅行，参加青少年比赛。那个时候国内还没有高铁，时速120-160/公里的火车将她从天津载向北京、上海、广州，送到陌生而遥远的城市和球场上。“我记得到广州得两天两夜或者三天两夜？我们会和教练一起开启漫长的旅行，小孩儿都睡上铺，这样还能节省一点钱。因为上铺比中铺便宜，中铺又比下铺便宜。”
在上世纪90年代末到本世纪初的时代背景里，时间成本和经济成本是张帅这一代球员在成长中所需要考虑的重要因素。他们在李芳、易景茜、李娜、郑洁、晏紫等前辈们的引领下，不断探索和前行，迎着朝阳，也迎着未知。“从小到大，我的成长经历并没有那么一帆风顺，总是不断地遇见各种各样的困难，包括球场上也包括生活上。不过，那些不经意间错过的公交车、白白浪费掉的时间和走过的弯路，它们都没有击垮我，反而会让我问自己：‘如果过去的你拥有了现在的一切，你是否还能做到像其他人一样好？’”在成为“像别人一样好”甚至更好的球员之前，张帅用了很长的时间来认识自己。2009年的中国网球公开赛女单首轮，持外卡出战的她在莲花球场以2比0淘汰当时WTA积分榜排名第一的迪娜拉·萨芬娜，收获职业生涯巡回赛单打正赛首胜。转过年来，她和伊达公子搭档夺得大坂公开赛女双冠军，2013年在广州网球公开赛上斩获首个巡回赛女单冠军。
图片来源：2013年广州国际女子网球公开赛
但就像小时候等公交车一样，机会有时候会轻松到来，有时候却似乎要让人穷尽一生去等待。巡回赛单双打都取得突破之后，张帅在大满贯赛场上的单打首胜始终咫尺天涯。
2008年，她从美网女单资格赛中脱颖而出，首轮不敌4号种子斯维托拉娜·库兹涅佐娃。两年之后，她在罗兰·加洛斯再次连赢3场女单资格赛，正赛首轮输给20号种子纳迪亚·佩特洛娃。2011年，她第一次单赛季参加了全部4个大满贯的女单正赛，分别输给露西·萨法洛娃、达尼埃拉·汉图楚娃、库兹涅佐娃和多米尼卡·齐布尔科娃。一直到2016年澳网之前，她在大满贯女单首轮连续遭遇14场失利。那辆公交车还不来，是自己选错了站点吗？她的信心有些动摇，可是内心深处依然有一个声音在反问：“人是应该有梦想的，这总没错吧？”2016年1月，即将年满27岁的张帅决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她带着父母来到墨尔本公园球场，以WTA排名第133位的排名成功通过女单资格赛的考验。正赛首轮，她以6比4、6比2淘汰2号种子西蒙娜·哈勒普，职业生涯首次闯入大满贯女单正赛次轮。接下来她一鼓作气，最终闯入女单8强。
2017年，她再次在广州网球公开赛上夺得女单冠军。2018年，她在温布尔登跻身女单8强。2019年，她携手好友斯托瑟，收获澳网女双冠军。2021年，她再次和斯托瑟搭档，斩获美网女双冠军。2022年，她在里昂公开赛上收获第3个巡回赛女单冠军。
然而还是里昂，她在2023年的赛事第二轮不敌玛丽娜·扎内夫斯卡。之后，她遭遇了巡回赛单打24连败，WTA排名也从23位最低滑落到768位（2024年2月）。接下来的7个月，她一直在600和700位之间徘徊，2024年中国网球公开赛开始前排在第595位。“我真的超级紧张，因为已经24连败了……我不想要再多一场失败，尤其是在这么多中国球迷面前。但很多人都相信我，我的教练说当你赢下不只一场比赛之后就会连续获胜，就像2016的澳网一样。那一年（闯入澳网女单8强）之前，他跟我说过无数次这样的话，对我帮助特别大。”
在北京，她坚持着每天一大早就去球场，坚持做对的事情，像5岁时刚刚学习打球一样，像当年遭遇大满贯14场“一轮游”一样。最终，这位“600大”球员连赢4场，不但摆脱了巡回赛24连败的战绩，而且继2016年和2018年之后第3次在国家网球中心闯入女单8强。接下来的中国赛季，她搭档卡特琳娜·斯尼亚科娃在广州网球公开赛上夺得女双冠军。11月中旬，她来到香港，参加中国网球巡回赛建行（亚洲）香港公开赛，搭档丰硕出战女双的较量。
![]()
香港维多利亚公园网球中心训练场上，她除了完成自己的工作，也会给丰硕喂球。几个回合之后，她来到网前，给女双搭档暨北京队队友和队员解释为什么这个击球会“非常好”：“你看，都给我轰成这样了！”这是一场充满激情的训练，她在鼓励丰硕的时候也是在鼓励自己。“大家觉得我现在乐观外向，我想说的是恰恰相反，我是个超级内向的人，以前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现在，我所说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真实感受、真实经历过的东西。我常常会跟年轻人说要释放自我，而不是不断陷入和沉溺于痛苦当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糟心事，与其越聊越苦，是不是还不如拿起拍子去干点什么呢？”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个35岁的张帅如大家所说的那样“眼里有光”。
这几个字来自于她的团队，也来自于斯尼亚科娃、宝拉·巴多萨和可可·高芙。他们喜欢她的坚韧和友好，而她也喜欢并且希望能够把这些自己用等待所换来的特质，去帮助更多渴望和有能力走得更远的年轻人。“现在我的经验比过去丰富得多，身体也来到一个最好的状态。接下来的一年或者两年，我最大的动力就是看看在网球这条路上自己还有多大的可能性。同时，我也希望看到更多的年轻人能够实现自我，在竞争激烈的职业网坛脱颖而出，成为盛开的百花里最好的那一朵。”
文/卡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