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巢湖记:插秧记

创业   2024-10-07 00:00   江苏  
老家最繁重的农活不是割油菜,打油菜籽;也不是割稻,在场上用连盖打稻谷,收获稻米;也不是育秧苗,也不是放养各种家禽家畜;也不是到湖里逮各种水产品,而是插秧。
家乡一年两季稻,早稻和晚稻。当然也可以只种一季中稻,但是农村没有这么多土地,也不可能让田地闲置,虽然现在的说法要保护土地,保护土地墒情,利于耕地恢复。但是在当时的家人来说,最重要的是要产出稻子,除了交公粮,还要靠它养活家里不少人口,所以就不再心疼土地,而是努力物尽其用。“布谷布谷,割麦插禾” 猛一听是一个有诗意的呼唤,其实只是提醒农人,听了美妙的鸟声,该干活了。

要插秧就要老家巢湖记--插秧记,也就是将秧苗挑到栽种的田里,这不是一个很轻松的活,这既是一个体力活,又是一个技术活。秧靶子很沉很重,每一挑都大概有上百斤,走的时候,秧靶子还在往下淌水,更要命的是挑秧靶子走的路是田埂。所谓田埂,就是两块田需要划清界限,就在中间堆成一条细长的埂,有时细到只能容下一只脚,而且距离很长。因为育秧苗的地方和栽秧的地方经常不在一起。而且在挑秧行走的过程中还需要经常地换肩,南方的挑秧靶子的扁担基本上是竹子做的,柔韧性很强,但是很细,在挑的过程中,扁担的两头向下弯的很,随着行走,扁担有节奏的跟着步子一上一下,发出支扭支扭的声音。会挑担子的人就会巧借扁担种种上下起伏来调整自己的步子,这样就可以借力省力,所以有的人虽然挑的重,力气也不是很大,但似乎脚步轻松,一百多斤不算什么。不会挑或初学者,走不了几步路就会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肩膀上似有千金重,而且肩膀疼痛难忍,不一会就磨的通红,甚至磨破了皮,破皮处再有汗水,那就疼的无法干活,不光自己干不了活,还耽误了整个插秧计划。另外,没有技巧,在细长的田埂上只用笨劲,脚下一定没有章法,步履一定不稳,人就会东倒西歪,走着走着就会迅速地倒向两边的秧田,毁了秧苗,也毁了人家秧田,活干不了,还会受到乡邻的嘲笑。“搞什么歇,连挑个秧靶子都不会,就是个切货”。扁担如果是木头做的,没有柔性、没有弹性,挑起来就更累,乡人是有智慧的,没有谁家会用这种扁担。挑秧靶子没有体力、没有技巧是干不成活的。
从来只见过妈妈挑秧靶子,父亲那时是不属于土地,他在疯狂的经营自己的爱好,虽然这种爱好注定要破产,并且是彻底的破产。但是他依然执迷不悟,沉醉于他的疯狂的赌博中。妈妈是挑秧靶子的好手,也是干农活的好手,要不然个头小,体重轻的妈妈怎么在生产队被选为妇女队长呢?妈妈挑秧过程中换肩的动作美妙而享受,我在《卖鸭记》中已经介绍过了。秧靶子离地面很近,妈妈的脚步很轻松,扁担、秧苗、扁担绳、妈妈已经完全形成一个统一的节奏、统一的步调。现在看来那就是舞蹈,而且是负重且轻盈的舞蹈;那就是一幅画,背后是晨曦初露,稻田里水面泛出微光,一个瘦小的农妇轻盈地挑着沉重的担子,既有静态,又有动态。光、影、形、声、色完美和谐。如朱自清先生言“如梵阿玲上奏着的名曲”。
开始插秧了,这又是体力与技巧的完美结合。先将秧苗按照大致情况分开抛到田里,然后每人一行、二行、三行或四行,水平高的可能会插五行,妈妈个子小,只能插三行。两只脚分开站在中间一行,左手拿着秧靶子,右手快速的从秧靶子中分离几个秧苗,从左到右迅速地插到水田里,一面插,一面分秧苗,一面还要后退,田里的水比较多,水里的泥很柔软,腿就陷进去了,后退时还要把腿拔出来再后退,周而复始,不停地挺腰弯腰,而且速度要快,季节、物候、墒情特别金贵,晚了,忙的再很,今年的收成一定不会好。农人都是气象学家、农技专家,他们不懂什么专业的农业术语,也不懂书本上的指导,更不认识书上的字,凭借多年的经验,凭借先人的口口相传,他们对土地的品格、脾性、味道了如指掌,他们崇拜土地,亲近土地,疯狂的爱着土地,因为土地有恩赐。他们只凭着感觉,不需要划线,标尺,更不需要测量,就知道将秧苗插成一条线,几乎笔直,行距、间距、密度、宽度几乎就是精准的计算过,认真的测量过。站在田埂上望着刚刚插过秧苗的稻田,那就完全是一幅手工制作的画,而且不需要借助任何的工具辅助,农人就是天生的并且后期又不断的反复实践以追求最简单有时最美效果的山水大家。正是与土地的融合,注入的情感,才成就了人文与自然的和谐和生态之美。

但是插秧真的不是一件简单而赏心悦目的事情,一亩田秧苗插下来,体力再好的人也精疲力竭,身形再柔和的人也是腰酸背痛,甚至连腰都直不起来,喘口气的空隙,大多数人都弯着腰捶背。无论年轻的还是年老的无一例外都很怕插秧这个活,但又必须完成的工作。一个家庭如果人口多,劳力少,男人又游手好闲,那么女主人就要家里家外,当牛做马。我们南方的封建意识还是很强的,敲门问家里有人吗?女主人在家里答,家里没人。可见女性的地位之低。大男子主义,甩手掌柜,大老板、二老板、三老板就是乡人对男人的通称。


大清早,女主人给男人泡好一杯清茶就去家里地里忙活了,而男主人则端着茶杯,端着旱烟或吸着纸烟,迈着四方步,悠闲地不紧不慢的在村里踱着,遇见同样装备的男人就聊开了。话题不是很多,无非是昨晚打牌输赢,无非是昨天又收拾了家里的女人,有时还很得意。到了吃饭的时候,女人或孩子根据早就掌握的行踪,喊着回家吃饭(可不是央视的美食栏目)。男人不坐在桌子上,或男人不到家,家里是不能开饭的。有时饿的饥肠辘辘,但是必须等。现在我们认为是一种天地君亲师的尊崇,但是当时却是对我们无情的折磨。有的时候,我们吃饭或夹菜的方法不当或形式不雅,就会吃到父亲的gua  liu(脑瓜蹦)。父亲有时晚上输了钱或心气不顺,下手就很重,脑瓜蹦一定很疼。我们就只能满眼泪地跑到角落里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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