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干面的灵魂到底是芝麻酱还是芝麻油?

文摘   2024-10-25 23:01   湖北  


工作日下午的吉庆街,扯着小黄旗的旅游团与拿着保温杯的爹爹婆婆在吉庆街各占半分天下,汪玉霞和谈炎记里不是想要一次性尝完菜单的游客,就是来解解嘴馋的街坊。


背着包包的我们像意志坚定的战士,三过百年老字号而不入,终点,是一家据说会说话的热干面店。



和印象里坐落在犄角疙瘩、没有门面的面馆不同,「光头黄热干面」的招牌远远就能看到,店面虽然只有几十平方米,却布满了明亮的白和暖调的黄,敞亮、干净。


正被嗅觉吸引着食欲大发,门口支着的幕布却不走寻常路,如同博物馆馆厅前的讲解般,循环播放着武汉故事。


而一切故事的源头,还得从那个称呼自己为“光头黄”的男人讲起。



光头黄,本名黄克骏,前媒体人,多年前用武汉话主持过一档讲武汉故事的节目,因声线酷似著名评书艺术家何祚欢老师,常被网民疑为何老师的弟子,后离职多次创业。再后来,他和热干面较上劲,一晃,就是8年。


但如果忽略那一件西装外套与标志性的光头,很难将黄克骏与热干面店老板这一身份联想在一起。


任何一位顾客进门,他都会比其他服务员先询问“你nia吃点么斯?”食客对于菜单有任何疑惑,他也会第一时间接住抛出的问题。就连下面的每一步,他都熟练地像是肌肉记忆。


引位、下厨、传菜、收银……活活一个六边形战士。



三年前better和黄克骏聊他的热干面之路和袋装鸡汁蚝油热干面时,他还没有这么多身份。


这三年里,他根据客户的需求改进包装袋、略微调整酱油比例增色,还融得了一些资金,至于热干面,还是那个味道。


“我们的顾客回购率能够达到50%,很多人都说吃到了小时候的味道,就觉得还是要开一家线下体验店。”


开业仅半年,店铺就获得了武汉十大名点“汉派小吃名店”称号,并在2024首届武汉热干面节里斩获数奖。靠口味出道的新秀,果然实力不容小觑。



一碗热干面能做到开场就有如此排面,每一步都得是“严选”。


面条得是粗细适中的碱水面,并且用油掸过,放入滚水中煮5秒左右,口感方可达到熟而不硬、软而不发的状态。


“实验出真知”的秘方调料将盐、胡椒粉和糖的咸味、鲜味、辣味与香料味巧妙结合,童年记忆里的同款萝卜干没有任何“科技与狠活”,成为承载芝麻酱的好搭档。



接下来那一勺由纯芝麻油加纯芝麻酱调成的芝麻酱,就是黄克骏敢在吉庆街开店的独门绝技。


他曾为了这一配方底线跑遍武汉所有注册资本在50万以上的芝麻酱厂,但因为要求太小众,被老板们笑话为“你冇搞过吧”。


最终,河南周口一家百年老字号决定与他合作,并承诺如假包赔100万,他才放心。“工厂会统一白芝麻的大小,去皮,再石磨,尝了就懂它的份量。


不用尝,还在门口,浓郁的芝麻香就能让我口水直流。


蚝油、生抽、老抽配比成的酱油为热干面添上一件深棕色的绝美外衣。最后那一小勺芝麻油,是黄克骏口中的“灵魂”。“小时候吃面都得有这一勺,加了会更香。”


当然,湿派爱好者还得再多一步。黄克骏会选择加鸡汤而不是卤水,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卤水中的香料争夺风味,另一方面是看中鸡汤无色少味还能提鲜的特质。



其实黄克骏并不纠结干派还是湿派,也不纠结个人是否爱好加醋、加葱花、加酸豆角……


在他看来,追求热干面的正宗其实是一个伪命题,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口味偏爱。“比如五六十年代经历过饥荒的人,记忆里的热干面就是干的。”



他追求的,是“正经的热干面”,所谓正经,就是好吃。


“武汉人有个坏毛病,听不得说热干面不好吃,我这个毛病尤其大。来到这里的游客也好、武汉人也好,都觉得蛮不错,哎,这一碗面,就算做好了。”




黄克骏迄今都记得,曾有吃面大省的一家四口游客,踩过雷但还是被香味吸引,在他家犹豫着点了一碗,挑食的儿子吃得一根也没剩下,于是一碗、又一碗,再一碗,一家人才浅浅满足。





除了芝麻酱与芝麻油的香味,店内另一股能让人大快朵颐的香味,从汤里飘来。


与热干面调料台相邻的食台由六七厘米厚的小石子铺成,白色、黑色、黄色的石子像是为陶罐与铫子套上的保护层,温度保持在180度-200度。


热传导后,容器温度能达到100多度,刚好允许食材浸泡4个半小时的“温泉”,直至氨基酸的风味在空气中达到令人沉醉的浓度。



会想到用小石子代替其他加热方式,并在热干面馆加入汤品售卖的原因,还是离不开他作为武汉人的身份,骨子里,就是想给大家带来童年的味道。


去年他和朋友去一个黄陂农家乐游玩,久违地看见了用炉灶里的柴火灰烬加热陶瓷罐来煨汤的做法。“其实武汉人说煨汤,什么叫煨,就是要用这种要滚不滚的温度,慢慢熬。”



城内很难找到炉灶,黄克骏便用沙子做实验,陶罐被埋在装着沙子的大容器后,再放在燃气上小火加热四个多小时。揭开锅那一瞬间,原先埋怨他在搞破坏的妻子也被鲜味折服。



考虑到沙子容易飞扬,他决定用小规格的石头替代,至于熬多久、多少料配多少水,那个专门用来装石头的容器都被试验地秃了底。


最终的结论是,调料只放盐和姜片,就连数量,他也坚持“做精不做多”,汤品只有鸡汤、排骨莲藕与排骨海带汤三种,每日现熬60份,限量销售,如果顾客有需求,他也接受定制。


时间赋予的魅力不用多言。汤面上三三两两漂浮着骨头中被炖煮出来的油脂,无论是能久经煨煮的脊骨还是会怕煮散而被单独存放的中排,都能做到一秒脱骨,但不会在汤底散成碎末。



用新鲜现宰活鸡炖出的鸡肉鲜甜,厚实绵软的海带经得起咀嚼,应季的洪湖粉藕一口咬下去,整个口腔都是粉糯的微小粒子。再撒上点胡椒粉,吞下一口汤,秋天中的冷意被彻底驱散。


“喝汤吃面其实是武汉人生活里最平常的事情,看到老街坊愿意每天来喝一碗汤,吃一碗热干面,我们也很受鼓舞。”



三餐四季,每一口都是生活。





“看资料、拍视频、卖热干面”,是黄克骏形容日常生活的三个关键词。


或许因为媒体人的过往经历,或许因为骨子里对于武汉的城市荣耀感,他一直坚持讲武汉的故事,讲热干面中的武汉。



光头黄热干面门前竖着的小屏,就专门播放他讲解武汉历史遗迹、文化现象、美食派别的视频。


来来往往的路人,大多会慢下脚步看上一点。面对更有兴趣的人,黄克骏也会支起几把椅子,供以休息倾听。


每到傍晚,他习惯和大家坐在一起,和街里街坊聊某个不显眼的角落,给这座城市的新人列一个小众又足够有武汉气息的游玩地图。“我一直说我这里是最不像热干面馆的热干面馆。”



他不用看任何资料,就能告诉我黄石路得名黄石是因为曾用黄色的石头铺路;中共中央宣传部旧址其实是瞿秋白旧居;“武汉图书馆期刊外借处”是以前的大孚银行,沦陷时驻扎过日军宪兵队……


至于可信任的理由,看看他家里一整面墙的资料和电脑里百余万字的笔记就知道。



黄克骏尤其爱讲的一件事,是热干面。


“热干面诞生在武汉国民革命风起云涌之时,从黄陂的汤面起家,后来发明人的老东家爱吃香油和芝麻酱,才加入这一味调料,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珍贵的香油与芝麻酱被芝麻渣代替……可以说热干面身上能见证武汉的发展,也能看到武汉人热情、勇往、干脆的性格。”


热干面在入口前,需要有能忍受数次烫煮的坚韧;身为拌面,有着不用等汤冷才能入口的直接;不谈正宗,干派、湿派、卤水、酱油它都能接受。


“热,是蛮热情的热;干,是很干脆的干;面,是敢面对的面。”



所以,热干面是会说话的。



黄克骏遇到过不少顾客,想将热干面的原材料或者店铺带到他们所在的地区和国家。


而这也确实是他的下一步,会坚持讲武汉故事,会坚持标准化操作流程,都是为了方便后续管理品控,走得更远。


毕竟,对于热干面的骨灰级爱好者来说,热干面走向世界打得从来不是问号。“像热干面这样能流传近百年的特色美食,没有道理不讨人喜欢。”



重点是,那可是好吃的热干面呀。


Editor 编辑 ‖不甜

Photographer 摄影 ‖赵凯文

Designer 设计 ‖44

郝诗光
向下扎根,向上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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