隰县东川的这些事情,还有多少人记得

民生   2024-12-15 18:45   上海  



殷殷故乡情

作者/贾只贵 王锁计


风,吹过故乡的山梁,月,照过故乡的河川。
岁月匆匆过,一年又一年,过也过不完。
游子思乡情,一缕又一缕,扯也扯不断。
追风破月寻觅是故乡,时光流转满目是思念。

我们的故乡谙正村,是令人心驰神往的地方,是让人魂牵梦绕的地方,更是值得我们有念有盼有感有回忆的地方。他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他地灵人杰,仁人辈出;他钟灵毓秀,风骚独领。对我们在外的游子来说,他就像风筝的那一头,永远牵扯着在外游子的情,他好似醇香一杯酒,时刻醉美着在外游子的心,光阴荏苒,斗转星移。我们虽然离开故乡半个多世纪,但思乡的情意更加浓稠,感乡的情结更加激烈,忆乡的情谊更加清晰。



跃进渠水清凌凌


跃进渠是那个火红的年代修建的,故称跃进渠。此渠主干渠全长30华里,东起下庄水库,西止寨子村。工期分两段完成,1957年完成了谙正下天坪庙至黄土村段,全长10华里。渠水由谙正下天坪庙闸坝引入。1961年又分别完成了谙正至下庄段,黄土至寨子段剩余的20华里,水渠完备等待放水。1962年4月,下庄水库竣工放水,为跃进渠提供充足的水源,清凌凌的渠水,宛如一条颤动的绿色长龙横卧在东川大地上,吸蓄饱含水库之水,喷撒甘霖东川良田。共可浇灌黄土、寨子两个乡镇11个村委和良种场沿川近万亩土地。


下庄水库又名东风湖水库,因当年黄土公社名为“东风人民公社”而得名。下庄水库是大跃进的产物,1959年11月调集吕梁县(包括:石楼、大宁、永和、蒲县、隰县)的上万劳力开始修建。1962年4月,水库全面竣工,总库容410万立方米。4月28日水库开闸放水,跃进渠正式投入使用,服务东川人民。


跃进渠从20世纪50年代投入运行,到90年代被水利管网所取代,在近40年的服役中,为东川这个“米粮川”注入了活水,带来了生机,使万亩旱川地瞬间转身变成了水浇地,粮食单位面积产量迅速得到了提高,带动了东川农林牧等各业的发展。同时,也为老百姓的生活带来了极大便利。利国利民,功不可没。

水是万物生存之本,水是上苍赐给人类的“圣物”。水只求奉献,不求索取。老子《道德经》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水遇高山而退之,水遇深渊而盈之,水遇强力而避之。这就是水的崇高精神。水奔腾不息,奋斗不止。2500年前孔子站在高山之巅,望见脚下的泗水(今黄河)奔流有感而发,感叹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伟人云“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都是赞扬水不懈奋进,永不停息的精神。


清粼粼的跃进渠水,把清洁之水供人民享用。跃进渠水汇聚大自然之灵性,汲取日月之精华,具有水具备的一切气质、品格、精神。他不分昼夜流淌着,剔去了杂质,沉淀了泥沙,净化了污染,把纯净的水供人畜饮用。在我们小时候的记忆中,谙正跃进渠的水,一年四季,从不断流,清沏见底,清波激扬,水花飞溅,灌溉饮用,无所不能。东方微亮,出工前的大人们要在跃进渠里挑够一家人一天用的水。早起晨读的孩子们爬在跃进渠边,双手掬起清冽的渠水,一边喝在嘴里滋润干渴的喉咙,一边撩在脸上冲洗星松的眼睛。礼拜六大扫除,孩子们端着盆、抬着桶,去跃进渠取水,把校园的角角落落洒的湿润润的,把环境清理的干干净净的。到了上午跃进渠边就更加热闹,洗涮停当的婆姨,姑娘们端着一盆一盆的衣服,坐在渠垅上一边锤打揉搓着衣物,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传播着“新闻”,东家长,西家短地拉着闲话。村里谁家人性好,谁家人性不好,你不用专门去打听,在跃进渠边听听人们的议论,你就心里明白了。无聊惹事调皮的年轻人走在跃进渠边时,会偷偷拣起一块石子投向渠内,水花冷不丁地溅在这些女人的身上、脸上,顿时会发出一长串狡黠而清脆的笑声和责骂声。到了晚上勤快的人们,乘着月光把跃进渠的水一担又一担地挑着浇菜园子,丰富了一家人的“菜盘子”。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不论饮用还是它用,不论是挑还是舀,渠水总是毫无怨言,晶莹透亮,水量不减,仍然一路哗哗哗地唱着欢歌,争分夺秒地奔向他要去的远方。


清粼粼的跃进渠水,为干涸的土地源源不断地输送甘露。我县地处吕梁山南端,属干旱半干旱地区,十年九旱是自然特色的“胎记”。农作物从播种生产到收割,几乎与天旱相伴,农人无时不与天旱抗争,却难以摆脱靠天吃饭的束缚。而跃进渠的开通极大地缓解了东川沿川地干旱现状,清粼粼的渠水在干旱的节骨眼上,为万亩受旱的田地,送上甘冽清洁的徒水。“荷蓑徒水耕”。满足灌溉,缓解旱情。春天在谷雨前漫灌一水,保住了下种的墒情。当犁铧划过露珠晶莹的泥土,种子就会在湿润的土壤里孕育,在春燕的呢喃中醒来,挺胸、扎根、昂头,不误农时破土而出,齐刷刷案板拍了似地生长,随即变成了一行行绿色诗行随风飘动。三伏遇旱,再浇上几次饱水,庄稼孕穗育棒,增大灌浆,急不可耐地像孕妇般的“显怀”,不久后将在秋风中东拉西扯地“显摆”,提醒着农人尽管天气大旱,粮食也不会减产,在望丰收。1957年,黄土村得益于跃进渠水的浇灌,加上硝酸铵化肥投入,金皇后良种种植,千亩玉米平均亩产达到400公斤。1958年,在晋南地区(现临汾、运城),召开的农业劳动模范表彰大会上,被评为全区“玉米九先锋”之一,受到表彰。

跃进渠助力东川万亩土地提高了单位面积产量,当时每亩以增产100斤计,每年可增产粮食100万斤,40年可增加粮食4000万斤。现在每亩地增产可不是100斤,而是几百斤,增产幅度更为可观。除此之外,带来的生态效益,社会效益也是无法估算的。

清粼粼的跃进渠水,在东川人的心头深情无限地流淌了40年,在东川干渴的土地上清淼飘洒了40年,为东川乡亲父老的生存发展不息奔波了40年。而今石撬墙塌,渠道毁坏,已看不到了当年的风采,也寻不到了当年的风范,但他的功绩永载隰县水利发展的史册,他的精神永书东川广阔的大地,他的奉献永铭东川代代人的心头。


水磨声声夜不停


“石头层层不见山,路程短短走不完。雷声隆隆不下雨,大雪纷纷不觉寒。”如此生动,鲜活而形象描写的就是水磨。提起水磨现代人有些陌生,但他永远存活在二十世纪五十,六十,七十年代人的记忆里。

水磨是中华农耕文明的产物。最早的记载在魏晋南北朝的典藉中出现。南齐祖冲之曾造水碓、水磨(公元5世纪末),北魏崔亮曾于6世纪初在洛阳附近“谷水造水碾磨数十区,其利十倍。”史料记载,东汉末年,凉州刺史张既将水磨带入西北地区,水磨作为加工粮食的工具,在青海东部的农业区逐渐传播。水磨在唐代叫“浮硙”。在唐水硙水磨极为普遍,唐中时期关中郑白渠上有碾硙100多座。大历十三年(778年)因妨碍灌溉一次毁坏80多座。天宝中年(742一一756年),宦官高力士在长安西北沣河上筑堰,立35轮水硙,每天“破麦三百斛”。每轮每天破麦60斛,约合今36石。宋初开封附近建有大规模水磨。北宋后期在今河南、山东、安徽等地建有大量水磨。元代南方各地都建有水磨。明清时期水磨也有发展。水磨在我国已有近两千年的历史。

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大搞水利设施建设,兴建了大量的水库,水堤,依托这些水资源,水磨也就孕育而生,就我县东川而言,利用下庄水库丰富的水源,借助30华里的跃进渠水,在渠上建造了大小几十座水磨,仅故乡谙正就建造了3座。


谙正水磨始建于1963年。当跃进渠渠水哗啦啦流过谙正后,用水之优,得水之利,造福百姓就成为人们思考的问题,于是大队决定集水之能,借水之力,在跃进渠上兴建水磨。遂派木匠师傅靳双有到洪洞参观学习水磨建造技术。学成归来,在靳师傅的精心设计,亲自主持,反复实验下,获取第一手技术资料,并在谙正中村建起了全村第一座水磨,当年修建当年投入使用。这座水磨成功建成,为今后水磨建造积累了经验,走出了路子,成为全县水磨建造的“教科书”,开创了全县水磨建造的先河。参观者丈量绘图,测试水力,络绎不绝。之后谙正东头、西头效法中村水磨营造作法,先后也建起了水磨。西头率先行动,在生产队的具体组织下,由社员任东玉、常宜同二人负责水磨的施工建设,于1965年5月竣工投入运营。随后东头也建起了同等规模的水磨。利用跃进渠水东川从谙正到下桑峨,几十座水磨都是以谙正水磨为“蓝本”建成的。


水磨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人们看来,就是一件非常稀罕的新生事物,是为村里增添的一道美丽风景。在水磨运营后的一段时间里,村里的男女老幼,蛤蟆老小,奔走相告,像看“西洋景”似的观看水磨,有的摸摸石磨盘,有的瞅瞅水轮子,并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不停旋转的水磨,心想水就有这么大的力量吗?显的有点困惑不解的样子。可不曾想到后来水磨为他们奋斗了几十年,服务了几十年,成为他们不能忘却的记忆。

谙正水磨继承了传统技艺,水磨主要构造由上下磨盘,木质转轴,水轮盘和吊架构成。上磨盘悬浮于吊架之上,下磨盘安装在转轴上。转轴下端装有木制的轮盘,轮盘上镶有瓦棱形的轮叶,水冲轮叶带动轮盘转动,轮盘旋转又传动下磨盘转动,从而完成磨面的全过程。水磨用的磨盘选用坚硬的红沙石打琢而成,上下磨盘刻有相反的螺旋纹凹槽和凸棱,通过上下磨盘不停转动啮合,磨碎粮食。

谙正水磨从1963年投入运营,到1977年被柴油机带动的磨面机所取代,服役近15个春秋。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在我们记忆的数字库里留下了不灭的印痕。谙正人对水磨的情怀溢于言表,表情达意。磨盘虽小,寓意丰富,水磨精神,值得传承。

水磨不分昼夜地旋转,极大地解放了谙正当时的生产力。水磨的动能是水,水“不舍昼夜”地流淌着,水磨也就不知疲倦地旋转着。村里人说“只要水磨转,不用驴推面,省力又省工,生产力解放。”这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谙正人对水磨最朴实、最直接、最坦诚的表白。当时生产条件十分落后,生产力极为低下,别说发展生产,就是磨面吃饭都成了大问题,全村400余户,2000余口人,每天要消费粮食上千斤。就一个生产队而言几十户,上百口子人,每天要吃饭,而生产队用于磨面的牲口也就那么三四头驴,就是每天不停地磨面也满足不了生活需求。何况还有阴天下雨,牲口生病,社员吃面难以为继。磨面要提前向生产队长排队问牲口,现代人称其为“预约”。等到预约好的那天,你的早早去饲养室排队等着拉牲口,如果去的迟了就拉不到好点的牲口。有时为了拉一犋好牲口,拉牲口的几家会和饲养员发生争执。一犋牲口一天就磨不下多少面,常常是还没有轮到下次磨面,锅就吊起来了。家里人无奈只能夹着升子、拿着碗,出东家,回西家借点面。可真是一家不知一家。去了东家借,东家断了顿,跑到西家讨、西家断了炊。常是为了借一顿饭的面,要跨好几家人的门槛,有幸者借的一升半碗,不幸者会无面而归。有时为了借面误了做早饭是常事。自打水磨运转后,连明昼夜不歇转着,黄腊腊的玉米面,细腻腻的杂面,源源不断地从“龙口”吐出,满足了社员能在炕头吃上虚坦坦的窝窝头。水磨一天一夜磨玉米将近3石,而一犋牲口一天也只能磨二三斗,一座水磨相当于近10犋牲口的生产量。更主要是水磨比柴油机,不用加油,比牲口,不用喂养,源源不竭运转不停。谙正打3座水磨运行之后,村民基本不用牲口磨面,牲口大都用于农业生产中,减少了拉磨生产力,增加了田间劳动力。


水磨声声不歇地呼叫,唤醒了谙正人的勤劳勤奋。水磨一年四季,无冬下雨,不分旱涝,吱吱扭扭不停地叫着,夜深人静,鸡犬不鸣,几十里外都能清晰地听到他不息的呼叫声。在儿时的记忆里,好像只有过春节时他才能停下脚步喘口气,一过破五,照常转动,再要停下就到了360天之后。挚爱水磨的谙正人心疼水磨,也赞美水磨,赋予他很多很多象征性的比喻:他好像一座不知疲倦的钟,时刻提醒着人们按时行动;他又似一只准时司晨的鸡,叫醒人们“闻鸡起舞”;他如同一个掌握节令的布谷鸟,唤醒人们不违农时春播下种……听着水磨这些不懈的叫声,农人们按时间节令辛苦劳作,听着水磨孜孜不倦的叫声,孩子们趁早立志上学求知,听着水磨夜以继日的叫声,妇女们应声忙碌家务。在水磨自强不息、不知倦怠、滔滔不绝的声音感召下,谙正人劳动致富,勤奋读书,奋发图强,有位有为。沾上了好日子,过上了好光景。

水磨美丽诗句的赞扬,丰富了水磨文化的内涵。诗言志,志抒怀。水磨从诞生那天起,历代文人骚客就赋于他艺术生命,填词吟诗尽情赞美之能是。孔子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赞颂水磨自强不息的精神毅力;北宋王禹偁“但有心里正,不愁眼下迟”,赞扬的是水磨质扑品正,不骄不躁的胸襟。而清吴振棫的一首《水磨》则对水磨的功能、寓意、精神赞誉的是维妙维肖,刻化的是入木三分。在此,原诗全载,与读者共鉴同赏。


筑石阑水水受矶,失势一落如溃围。

水中大轮三十毂,冲激倏忽行如飞。

下轮上硙一柱贯,轮旋硙转无相违。

不须輠炙膏与脂,前莫与挽后莫推。

雷风交奋出奇响,日月疾走无停机。

水流不方但圆折,盘涡蹙碧跳明玑。

不杵不臼米出甲,屑玉万斛清霏霏。

自成精凿匪人力,杜公巧制谁能希。

昔人豪横殖生产,妨民灌溉家自肥。

今人生计嗟日微,搒掠聊免铅舂悲。

未须刘颂禁侵害,莫与卫尉同谁讥。

水声激激寒生衣,北方有此吾见稀。

瘦驴幸免踏陈迹,东风贯耳鸣斜晖。


水磨,这个华夏民族早期利用自然能源的典范,下装水轮,上置石磨,水推磨转,永无止境,水贯流银,抛珠溅玉。水轮吱吱作响,石磨轰轰旋转,玉屑纷纷下落。他原始而现代,朴实而典雅,大方而微妙,以其独特的语言讲述着美丽动人的故事,以其独有的运转方式诠释着自强不息的精神。他承载了厚重的文化底蕴,铸造了丰富的思想内涵,定格了特定的历史画面。这些都烙印在谙正人的记忆里,植根在谙正人的心灵中。



辛劳一年盼分红


当跃进渠关闭了灌溉的闸门,当大泉脊梨果树落叶飘零,当大段地玉米登场归仓,辛劳了一年的谙正人就应该消停下了吧。可在那个“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经济核算的年代,社员们一会儿也闲不下来,秋收后要搞秋季农田水利基本建设,立冬了要“变冬闲为冬忙”,不是筑坝造田,就是担玉米桔杆。每年只有到了腊月二十三过小年,赶黄土传统大集时社员们才能挂起衬肩,收起镢锹。就在腊月二十三前夜的腊月二十二晚上,全村社员要参加一年一次的分红大会。这天晚上,社员们心里可以形容为五味杂陈,忐忑不安。既欣喜又悲凉,既期盼又躲闪,既急切又退避。期盼的是辛勤劳作一年,今天总算有了盼头,分红有了眉眼。悲凉的是怕辛苦一年,徒劳无“工”,分不到钱。这种担心绝非多余,也非杞人忧天。接下来的现实就给了人们一记响亮的回应。

二十世纪中期的农村,是个特殊的历史阶段,分红在那个时期,是社员既熟悉又陌生的经济行为,是百姓既求之不得又避之不及的现实问题,是农民既无比敬畏又害怕恐惧的利益分配。在腊月二十二这一晚,时不时地触碰着每个社员敏感而脆弱的神经。检验一年劳动成果的分红大会就要登场亮相了。主持分红大会的生产队长,开宗明义,说明原由。就是队长不吭声大家都心知肚明。接着由小队会计宣布本队一年来的经济收入,专业术语叫“往来账目”。不管怎样说,好像社员对这些账目显得毫不关心。只见他们在昏暗的小煤油灯下,深深地埋下头,嘴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随着一吸一呼的节奏,时不时地看见烟袋锅里闪着忽明忽暗豆粒大的火光,冒出来的青烟云山雾罩,飘过每个人的头顶,弥漫在空气中,飘浮在房梁间,所有的人都笼罩在白色的烟雾里。社员们一个个摆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漫不经心的样子。偶尔有人高喊一声“呛死人了,你们别抽了”时,紧挨门栓的那个人把门打开,一股清洁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小油灯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得忽闪忽闪差点熄灭,大伙也不舍失去清新的空气争先张开大嘴,不停地呼吸着。


会议开到此时,关键时刻到了。这时,会计高声说,我下面宣布每家每户长款或短款的账目时,每个社员就像触了电似的,腾的坐了起来,两只耳朵直楞着,两只眼睛死盯着会计手中的账本,随即掐灭了手中的烟火,屏住深沉的呼吸,生怕听不清楚自己的名字,又恐怕听不到自家的收入。当会计一口气把全队社员收入分配的长款户、短款户情况解读完毕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声无助的叹息和无奈的唏嘘,一个个又像霜打的茄子似得耷拉着脑袋,接着又抽起了旱烟。从社员的阵阵叹息中就可以知道事情的七七八八。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特殊的环境,特殊的人群里,长款短款都一样,贫穷富裕没差别,吃喝穿戴一类同。长款的户领不到钱,短款的户交不上钱,生产队的账面上只有数字,没有钱,长款短款无彼此,反正谁也拿不到钱。有钱没钱照样过年。是当时社会的写真,是农村人最火的一句话,也是老百姓最大的心理安慰和自我解脱。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社会主义制度最大的优越性,在这种制度的支持下,那个时代人口猛增,一家孩子多者七八十来个,少着也有三四个,没有一个饿死,都成长成人。当今,国家大力号召生育二胎,可就是无动于衷,很少有人响应,过去尽管生活贫穷,国家限制生育,采取超生罚款,开除公职等措施,都挡不住超生育的“狂潮”,国人还是偷着生、超着生、躲着生、跑着生、比着生,而现在富足了,有钱了,国家又出台了奖励生育政策,反而人们就是不想生,这到底是为什么?值得深思。


社员们头顶烈日,脚踏烫土,迎着晨曦出工,披着月亮夜战,一年四季,千辛万苦,盼得太阳东边升起西边落,盼得月亮缺了圆圆了缺,盼得就是分红这一天,可盼来盼去却变成了一场梦。

读者不禁要问那个年代社员劳动一年,怎么认定是长款,还是短款的呢?简单地说就是由工分的价值来决定的,生产队总收入减去总支出,得出的总余额除以全队社员总工分所得值,就是一个工分的价值。现在让我们具体看看谙正大队第三生产队,是如何把社员粮食分配和收益分配核算出来了的。


笔者王锁计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曾当任谙正大队第三生产队队长、会计有五年之久,亲历了农村集体化时代的发展变化。从他完整保存的1974年至1978年第三生产队近五十年前的会计账目中,清清楚楚地看到当时农村集体经济的收入分配状况。

1974年,第三生产队社员粮食分配。第三生产队共有32户,135口人。黄土公社革委会批复“粮食分配方案”,批准社员年人均口粮的分配,是用全队当年粮食总产量75958斤(包括玉米、小麦、高粱、谷子、豆类、其他等),剔除国家征购、超购粮食16887斤,集体提留(包括种籽、饲料、储备、其他等)粮食15871斤,剩余的粮食43200斤,按人口基本口粮和工分代粮分配,最后每人平均分配粮食320斤。

1974年,第三生产队收益分配。黄土公社革委会批复“收益分配方案”确定,全队当年经济总收入为11493.31元(包括农、林、牧、副、其他等)。各项费用总支出为3740.82元。分配总额为7752.49元。在分配总额中还需要上缴国家税金405.93元,自留公积金600.00元、公益金250.00元、粮食储备金94.00元,预留下年生产费用217.09元,大队分配247.35元。剩余5938.12元为社员实际分配。

全队共有11204个分红劳动日参加分配,每工值为0.53元。通过扣除粮、棉、麻、油、菜、肉等款项后即为每户当年长款、欠款的最后结果。

通过分配结算,全队32户社员中,长款户为17户,欠款户为15户。长款户合计长款总额为1245.33元,欠款户合计欠款总额为1075.87元。长款最多的王信忠家,长款323.44元,欠款最多的贾金生家,欠款229.01元。

看着这一年的分配结果,令人感叹不已。社员出风波雨,一年不息,这点分红少的可怜,可这就是当年的生产力发展水平,是经济社会的真实写照。那个年代一个教师或一个国家干部,每月的工资也只有30来元。教师刚刚参加工作每月工资只有29.5元,第二年转正定级为34.5元,且多年稳定不变。那时不论是社员,还是国家干部,是如何生活的呢?主要是依赖于,国家计划经济体制对经济发展的宏观控制,保持产品物价低廉而长期稳定不变,以及对关系国计民生的重要物资实行专卖调控。这种经济体制直到改革开放以后,才被打破。请看上世纪70年代几种重要粮油物价:谷子、玉米每市斤0.094元,小麦每市斤0.138元,高粱每市斤0.088元,莜麦每市斤0.13元,荞麦每市斤0.095元,黑豆每市斤0.136元,黄豆每市斤0.14元,糜子每市斤0.097元,金豆每市斤0.10元,食用油每市斤0.90元,猪肉每市斤0.85元。当时与现在确实无法相比,现在年轻人一参加工作,一个月工资都在3000元左右,相当于过去10年的工资。时代变迁,经济发展,差距何其之大呀!尽管现在人们工资高,经济发展快,可现在的人心情浮躁,做事不实,老不满足。不比过去的人只要吃饱、穿暖就心满意足,心情舒畅,社会稳定,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目睹分析方案,可别忘了会议仍在继续,社员们吵吵嚷嚷,八嘴八舌,长款户嚷着我明天要赶会还等着今晚分红的钱呢?短款户叫着我家哪里来的钱上交呢?整个会场像开了锅一样,沸沸扬扬,甚嚣尘上。长款户讲的理直气壮,短款户说的也不无道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是小媳妇没有理。”一时也难以决断,可会议也不能这样无休止的持续下去,当务之急是怎么才能让分红大会圆满收场。正在大家一愁莫展时,有人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提议长款户和短款户自找对象,相互拨款兑付,迟三过五自行清楚。这一提议得到大家的勉强认可。一场众人期盼,众心所向,众望所归的分红大会,就在大家带着各自的心事,又带着无法实现愿望的一片叹息声中,不欢而散,草草收场。

会议结束,午夜已过。浩瀚的银河漫无边际,一闪一闪的繁星向人间发出微弱的寒光,让刚出会场的人们冷不丁地打着寒颤,习惯性把身上的衣襟往紧里掖了掖,径直往家的方向走去。

天快亮了,天亮了就是腊月二十三。腊月二十三,灶王爷爷要上天,履行“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的使命。社员们在回家的路上或许在想,明天的黄土会我们拿什么去赶呢?又拿什么去买孩子们喜爱的鞭炮呢?最重要的是拿什么去买糖瓜瓜,供奉灶王爷,封住他的嘴,让他上天粉饰人间太平,下地把吉祥带给黎民。

| 来源/《梨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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