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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Camellia Mahjoubi, Rim Berahab & Hamza Mjahed
2022年俄乌冲突爆发后，能源和食品价格的剧烈波动，在全球范围内产生重大影响。欧洲由于过度依赖俄罗斯能源，面临痛苦的能源脱钩重组过程。同时，发展中国家的食物和能源通胀严重，其中，北非食品行业由于其生产、加工、运输和分销的全链条对能源的依赖，使得通胀问题进一步加剧，2022年北非的平均通胀率达到8.2%。北非作为传统化石能源的重要产地，兼具丰富的太阳能和风能等可再生能源资源，成为欧洲能源转型中着重布局之地。欧盟的REPowerEU计划旨在减少对俄化石燃料的依赖，推动绿色转型，这改变了其与北非的能源合作焦点，转向可再生能源投资、气候融资、电力互联、绿氢和储能等领域。同时，随着全球能源结构的转变，北非国家因关键矿产、地理位置（联通欧洲和非洲市场）等原因，其重要性日益凸显。从能源地理的角度来看，当前北非与欧洲之间能源地缘政治的西部核心是阿尔及利亚，东部枢纽是埃及，多条管道由此或经此将地中海南部的天然气输送往欧洲。欧洲对绿色能源的需求，进一步将南地中海非传统能源出口国连接到欧洲的能源转型中，并为北非的区域能源一体化提供了新机遇。与此同时，北非国家在能源合作中也开始“向东看”，与发展中国家寻找多样化的伙伴关系，其中，最重要的两个合作伙伴分别是中国和印度。中国在摩洛哥主要投资可再生能源，并将产业链进一步延伸到矿产和电池储能领域。中印同为金砖国家，与北非的能源合作加强了金砖国家在全球可再生能源上的领导地位。尽管北非地区的可再生能源装机容量自2011年以来以每年5%的速度增长，但在电力结构中所占比例仍较小，表明北非的可再生能源发展仍然具有巨大潜力。可再生能源成本的降低为北非国家带来了经济竞争力和价格稳定，有助于战略规划和可持续经济增长。此外，能源转型也为区域合作提供了新机遇。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编译本文，供读者思考。文章原刊于Policy Center for the New South，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南亚研究通讯特此转载此文，供读者参考。位于摩洛哥瓦尔扎扎特的太阳能光伏发电站。该发电站由中国企业承建。图源：互联网
在北非，尽管可再生能源发电比例在过去十年有所增长，但化石燃料依然是该地区主要的能源供应。在全球经济波动和地缘政治不稳定的背景下，能源安全变得尤为关键。![]()
2023年北非的能源供应结构。数据来源：国际可再生能源署（IRENA）
北非的能源出口国如埃及、利比亚和阿尔及利亚正努力平衡国内外的能源需求和出口市场，全球能源转型的浪潮正迫使这些国家采取改革措施，以促进经济多元化和工业增长。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指出，这些国家可能面临全球脱碳带来的严重财政和经济冲击。同时，商品进口国的脆弱性因能源危机而加剧，影响了能源和粮食安全，以及国际收支的稳定。北非各国普遍受到通货膨胀的影响，2022年俄乌战争爆发后，该地区通胀率更是升至8.2%，而之前一年为4.6%。食品价格负担激增，促使政府采取补贴和其他临时措施，尽管这在全球金融环境紧缩的情况下代价不菲。此外，2022年的能源危机还凸显了地缘政治的转变，北非与地中海北部或海湾国家不同，长期以来一体化程度较低，危机加剧了这一状况。对欧盟而言，俄乌战争也促使其重新审视能源战略和对外关系。欧盟的REPowerEU计划旨在减少对俄罗斯化石燃料的依赖，推动经济脱碳，这也改变其了与北非的能源合作重点。REPowerEU计划为双方在能源转型方面的合作提供了新机遇，包括可再生能源投资、气候融资、电力互联、绿氢和能源存储等领域。北非在满足欧盟能源需求方面将发挥重要作用，特别是其可再生能源潜力。与此同时，北非国家也在适应国际体系的变化，越来越多地与大型经济体如中国、印度和金砖国家等多元化伙伴关系，特别是在全球从化石燃料向技术和矿产依赖转变的过程中，这些国家的重要性日益增加。一系列复杂的因素网络将北非国家置于所谓的能源“三难困境”之中：安全、公平和环境可持续性。在这至关重要的十年里，面对自然灾害、地缘政治冲突、经济衰退和全球疫情等挑战，转型后的电力系统显示出其规避风险的能力。例如，据国际能源署（IEA）数据显示，欧盟在2021至2023年间通过增加太阳能光伏和风力发电容量，节约了1000亿欧元成本，减少了对昂贵化石燃料发电的依赖，进而降低了整个欧洲市场的批发电价。实际上，若无可再生能源的补充，2022年欧盟的平均电价将上涨8%。当然，能源转型也会带来新的挑战。太阳能板、风力涡轮机、储能系统、智能电网和电动汽车的产量增加，导致对相关矿产需求的激增，这种需求增长并非完全可以通过新开采项目的公告来满足。矿产资源在能源转型中的重要性及其分布的集中性，可能引发供应链中断、贸易限制和地缘政治紧张，带来安全风险。无论如何，北非国家正处于发展的关键时期，面对能源危机暴露出的化石燃料系统脆弱性，必须进行能源安全观念的转变。可再生能源不仅成本低廉，还显示出其韧性和可持续性。能源转型为北非提供了促进区域一体化、建立信任的机会，通过共享基础设施和经济与监管的协调实现这一目标。2022年，受俄乌战争等地缘政治动荡影响，国际能源和食品价格飙升至历史新高。虽然对全球经济放缓的担忧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价格涨势，但能源价格依然保持在疫情前水平之上。![]()
原油和天然气价格的月度演变（美元/百万mmbtu，2000-2023）。数据来源：世界银行
对北非而言，能源危机的影响尤为显著，特别是对食品行业。能源在食品供应链的各个环节——从生产、加工到运输和分销——都至关重要。农业活动高度依赖能源，包括农业机械、肥料和灌溉系统。天然气价格的大幅上涨，加之贸易中断，导致食品生产成本增加。全球食品价格自2020年中以来持续攀升，尤其是谷物价格的急剧上涨，而乌克兰危机进一步加剧了这一趋势，因为乌克兰和俄罗斯在全球粮食贸易中占据重要地位。北非等地区的食品安全问题因此受到广泛关注，因为谷物在当地饮食和消费支出中占有重要比重。尽管得益于联合国黑海粮食倡议，食品价格近期有所回落，但仍远高于长期平均水平，对全球通胀产生显著推动作用。此外，气候变化相关风险可能会进一步推高食品价格。![]()
国际食品价格月度变化（以2016为基准，2000-2023）。蓝线：食物；黄线：谷物。数据来源：世界银行
北非国家因贸易结构不同，在近期国际能源和食品价格波动中受影响程度各异。商品出口国和进口国面临截然不同的外贸条件冲击。石油出口国贸易条件改善，而摩洛哥和突尼斯等石油进口国自2020年5月以来贸易条件显著恶化。2022年上半年，中东北非石油出口国净商品贸易条件收益约占GDP的6%，而进口国损失约GDP的0.5%。这导致北非商品进口国能源和食品账单增加，2022年贸易逆差扩大。突尼斯和摩洛哥分别面临GDP的-5%和-9%贸易逆差，而埃及贸易逆差稳定在GDP的-2%，得益于旅游业和苏伊士运河收入。与此同时，阿尔及利亚和利比亚分别实现GDP的4%和17%盈余。![]()
北非国家贸易余额占GDP百分比（2018-2022）。数据来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北非地区通胀率显著上升，2022年平均通胀率达8.2%，高于2021年的4.6%。俄乌战争进一步推高了通胀，尤其是小麦依赖严重的地区。阿尔及利亚和埃及2022年通胀率分别达9.3%和8.5%，摩洛哥和突尼斯分别为6.6%和8.3%。![]()
北非国家通胀率变化；数据来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国内食品和能源通胀并不完全跟随全球价格，主要是由于补贴和长期进口合同的普遍存在。例如，尽管全球食品商品价格上涨80%，北非石油进口国国内食品价格通胀仅为6%至49%，石油出口国为7%至24%。国际原油价格上涨63%，该地区国内汽油价格平均上涨26%（进口国）和12%（出口国）。对此，世界银行警告，中东持续冲突可能将全球商品市场推向未知领域，尽管目前对商品市场的影响有限。北非国家在应对通货膨胀和贸易失衡带来的经济挑战时，确保获得稳定且经济的能源供应变得尤为重要。可靠的能源基础设施有助于缓解能源和食品价格波动，维护经济稳定并抵御外部冲击。2022年的能源危机与以往不同，它凸显了全球能源格局的演变。天然气从区域性资源转变为全球性资源，液化天然气的使用使得供应链全球化，地区危机可能引发全球影响。在此背景下，无论是能源出口国和进口国都高度重视能源安全。出口国在平衡国内需求和出口机会，而进口国则努力多样化能源结构，特别是增加对可再生能源的利用，以提高能源安全性并减少对国际市场波动的依赖。北非的能源出口国也在努力经济多样化，减少对石油、天然气和矿物出口的依赖。政策制定者历来对商品价格飙升迅速反应，但往往缺乏针对性和规划，导致财政和分配效应不利。这些措施还加剧了石油进口国的债务问题，使石油出口国采取顺周期财政政策，油价下跌时不得不进行财政调整。2022年，北非国家对商品价格冲击的反应更加克制，受财政空间缩小和补贴改革的影响。这些国家在一个全球金融条件更加紧缩的环境中运作，国际和国内利率上升，风险溢价上升。北非国家的短期经济优先事项是应对通货膨胀，保护小企业和人口，同时维护和支持食品和能源安全。虽然普遍采用补贴作为初步防御机制，但这种政策手段代价高昂。2021年，能源补贴平均占石油进口国GDP的1.5%，食品补贴成本较低。到2022年底，能源和食品补贴的增加使MENA国家的GDP增加了1.09和0.2个百分点。然而，由于补贴改革和财政空间有限，这些补贴的增加预计将不如以往危机期间那么显著。表1：阿尔及利亚、埃及和摩洛哥应对2022年大宗价格飙升的部分举措。图源：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除了通用补贴，北非国家还采取了针对性措施，如摩洛哥的临时现金转移、埃及的食品补贴和突尼斯的现有补贴增加。一些国家采取了临时贸易限制，如出口禁令。这些措施的预算成本因国家而异，平均占GDP的0.8%至1.3%，大多数已被宣布为临时措施。
三、北非能源地理：各国围绕欧洲供需展开竞争，区域一体化有限
北非的能源安全现状加剧了地区间的竞争和缺乏融合。这种一体化的缺失不仅源于北非的政治分裂，也因为该地区的能源关系主要是垂直的，以欧盟为主要能源进口国。俄乌战争后，这一趋势更加明显。尽管存在对能源合作与多元化的迫切需求，但现有的能源安全范式阻碍了北非国家间的有效合作。2021年8月，阿尔及利亚断绝了与摩洛哥的外交关系，严重影响了区域经济合作，尤其是“马格里布-欧洲天然气管道”项目。合同到期后，管道被暂停，导致阿尔及利亚向摩洛哥和欧洲的天然气运输中断，引发了对工业和经济发展风险的担忧。尽管能源合作有望缓解紧张局势，但当前的外交气候使得合作可能性极低。两国在地缘政治竞争中表现尤为明显，尤其是在建设尼日利亚至各自国家的天然气管道方面。阿尔及利亚通过撒哈拉跨国天然气管道（TSGP）推进，而摩洛哥则推进摩洛哥-尼日利亚天然气管道项目，旨在实现西北非的能源一体化并供应欧洲市场。然而，这两个项目面临欧洲对液化天然气偏好增强、尼日利亚及沿线地区不稳定以及私营部门投资动员等挑战。在可再生能源领域，阿尔及利亚也在同摩洛哥激烈的竞争。摩洛哥积极发展可再生能源，减少能源进口，增加对欧洲出口，与该国的绿色工业政策和《2050年长期低碳战略》相辅相成。OCP集团等主要工业企业已制定脱碳计划，投资130亿美元于2023-2027年的绿色投资计划，目标是2040年实现碳中和。而阿尔及利亚虽然在可再生能源发展上起步较晚，但正在推进相关议程，目标是到2030年实现27%的电力来自可再生能源，特别是绿氢，并计划到2040年满足欧洲10%的绿氢需求。阿尔及利亚在马格里布地区与欧洲之间的能源地缘政治中扮演着关键角色。随着欧盟寻求减少对俄罗斯化石燃料的依赖，阿尔及利亚作为非洲主要的天然气生产和出口国，与意大利的能源联系变得尤为突出。2022年，阿尔及利亚对欧盟的天然气供应占到了欧盟总进口量的12%，这一比例得益于欧洲向液化天然气的转型和天然气消耗的降低。意大利显著减少了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从2021年的40%降至2022年的16%，主要得益于“跨地中海管道”（Transmed Pipeline），该管道将阿尔及利亚的天然气输送至意大利，2022年的输气量增至220亿立方米。然而，阿尔及利亚作为欧洲天然气供应国的地位在未来面临产能和国内消费增长的双重挑战，这需要巨大的金融投资来克服。与此同时，其主要市场欧盟正在加速经济的脱碳进程。此外，“跨地中海管道”对阿尔及利亚的意义不仅限于满足意大利的能源需求，它还通过突尼斯连接阿尔及利亚与意大利，增强了阿尔及利亚在地区的战略地位，并在突尼斯面临社会经济挑战时为其经济做出了贡献。这一点在突尼斯新总统赛义德（Kais Saied）上台后的政治变革中尤为明显。突尼斯与利比亚的关系也因油气资源的发现而遭遇了重大障碍。为了减少能源依赖并推动能源转型，突尼斯已经制定了一个目标宏大的能源效率和可再生能源发展计划，计划到2030年实现能源结构中30%的可再生能源比例。2023年4月，突尼斯通过了新的2035年能源战略，设定了到2035年安装8530兆瓦可再生能源发电能力的目标。埃及在与北非其他国家的互动中，将能源作为其战略愿景的核心，致力于成为全球能源枢纽。2015年，意大利埃尼集团在埃及专属经济区内发现了东地中海地区最大的佐赫尔离岸天然气田，储量约8500亿立方米，这一发现极大地推动了埃及确立其在全球能源版图上的地位的雄心。埃及以此作为国家能源战略的基石，加强了提升能源安全和促进区域及国际能源合作与贸易的努力，通过务实的措施和战略伙伴关系，成为地区重要的能源参与者。然而，埃及在能源领域的长期地位仍面临挑战，主要因为以色列是该地区的主要天然气供应国。为此，埃及积极寻求能源资产多样化，特别关注可再生能源的潜力。2021年，埃及在可再生能源领域取得显著进展，约19.2吉瓦的电力来自可再生资源。埃及政府制定了宏伟目标，计划到2030年实现50.5吉瓦的可再生能源装机容量，并在2034/2035年提升至62.6吉瓦。这不仅显示了埃及加强国内能源供应的承诺，也反映了其探索向欧洲出口可再生电力的意愿。埃及还构想了一个区域市场，将利比亚视为潜在的电力进口国。为巩固在北非可再生能源领域的领导地位，埃及与外国投资者签订了多项合作协议，包括在苏伊士运河附近开发绿氢和绿氨的生产设施，目标是将这些绿色商品出口到欧洲。这使得埃及与摩洛哥在吸引投资和市场准入方面形成竞争，因为摩洛哥也有发展绿氢和绿色氨的雄心。然而，由于地理分隔和北非更广泛的分裂性，大规模的区域工业合作难以实现。因此，北非地区的能源驱动的地缘政治动态预计将继续保持非整合化和南北垂直关系的特点，各国在争夺影响力和资源时相互竞争。
四、欧洲绿色能源转型：北非能源版图的“最重要”域外因素
自俄乌战争爆发近两年来，欧盟-北非的能源关系可以通过“REPower EU计划”来评估。实现REPower EU计划中设定的宏伟目标需要在地中海两岸之间找到平衡点：即应对短期能源短缺与实现长期气候中和目标之间的折衷。在此过程中，北非正成为欧洲能源安全的可靠伙伴，并在绿色转型中扮演关键角色。REPower EU的成功实施和《欧洲绿色协议》的愿景，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北非国家能否跳过碳密集型发展阶段，释放其可再生能源的潜力。随着全球气候对话越来越强调公正和社会公平的能源转型，欧盟也需与这些国家建立互惠互利的伙伴关系。除了扩大可再生能源部署和改善电力传输网络外，发展本地绿色产业，如电动汽车、电池、化肥、低碳钢铁，将使能源转型促进该地区的经济发展。REPowerEU计划旨在从根本上改变欧盟的能源体系，减少对俄罗斯能源出口的依赖，同时加速绿色能源转型，以实现长期脱碳目标。根据欧盟委员会的说法，该计划的目标是节约能源、供应多样化、加速清洁能源转型，并有效结合投资和改革。然而，这些结构性变化并非没有挑战。它们需要在短期能源多样化需求与长期脱碳目标之间找到平衡。这促使欧盟更新对外能源政策，以指导REPowerEU计划的实施，并应对其外部影响，特别是在不断变化的世界中，欧盟的外部能源参与。在快速变化的能源格局中，新政策旨在接触新老伙伴，以满足欧盟的能源需求。在此背景下，能源多样化和脱碳努力产生了重大外部影响，促进了新的能源伙伴关系形成，南地中海地区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实际上，许多欧盟成员国已转向北非以满足其能源需求，重新绘制了能源流动、路线和政治关系。在短期到中期内，中东和北非地区将在石油和天然气供应中发挥关键作用，而从长远来看，由于其可再生能源和贸易潜力，它将继续保持重要地位。欧洲要从依赖俄罗斯天然气（占其进口总量的45%）转变为完全摆脱俄罗斯天然气，这一转变充满挑战。它需要在建设必要基础设施、避免投资损失和过时资产的同时，与绿色转型和去碳化目标保持同步。在此过程中，南地中海地区因其丰富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以及巨大的可再生能源潜力，变得战略意义重大。根据REPowerEU计划，为了减少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欧盟需要增加从非俄罗斯液化天然气和管道供应商进口的天然气量，分别增加500亿立方米和至少100亿立方米。这促使欧盟建立了新的能源平台，以整合需求、协调基础设施使用，并与国际伙伴进行谈判。目前，该平台主要依靠自愿协调机制，而在一些能源交易中，欧盟成员国已经根据现有关系和与北非能源伙伴的特殊关系，自主签署了双边协议。在中西部地中海，阿尔及利亚通过多条天然气管道与欧洲相连，已成为欧盟最重要的天然气供应国之一，尤其是通过Medgaz和Trans-med管道，以及液化天然气。2022年，阿尔及利亚提供了欧盟天然气进口总量的11.6%，成为其第二大天然气出口国。由于与摩洛哥的紧张关系，通过摩洛哥连接阿尔及利亚和西班牙的马格里布-欧洲管道已经关闭。阿尔及利亚作为欧盟关键能源供应国的地位促使其与多个欧洲国家的外交关系得到改善，特别是与意大利的关系得到加强。另一方面，尽管利比亚拥有大量石油和天然气储备，且已有连接意大利的基础设施，但其对欧盟能源多样化的贡献受到政治不稳定和安全问题的限制。然而，在2023年1月，意大利新任总理梅洛尼访问的黎波里期间，利比亚在天然气开发方面取得了显著进展。在东地中海，欧盟也在寻求与埃及和以色列建立能源关系。2022年6月，欧盟委员会主席乌尔苏拉·冯德莱恩访问开罗期间，欧盟、埃及和以色列签署了谅解备忘录，推动向欧洲出口天然气。尽管如此，以色列和加沙地带的冲突可能对该协议及其潜在的区域外出口一体化前景产生不利影响。欧洲国家正积极与南地中海国家构建互惠伙伴关系，以强化能源安全，并在REPowerEU计划中承诺支持全球绿色能源转型，展现其净零经济的优势。这一行动不仅有助于地中海区域在能源和商业方面寻找共同点，还对定义未来的合作机会至关重要。气候变化对北非国家的影响正在加剧，这些国家已经意识到能源转型对于保障可持续发展、粮食和水安全的重要性。极端气候事件，如长期干旱和致命洪水，凸显了社区面对气候变化的脆弱性。国际能源危机对能源进口国的公共支出造成压力，加剧了社会紧张局势。因此，绿色能源转型对于缓解能源危机的不确定性和在气候变化减缓与适应中发挥作用至关重要。北非国家，不论其作为能源出口国还是进口国，都拥有丰富的可再生能源潜力，这促使它们在加速能源转型和建立区域内外的互惠伙伴关系上达成共识。尽管目前北非的可再生能源合作尚显不足，但摩洛哥、阿尔及利亚、埃及和突尼斯等国已宣布了宏伟的可再生能源目标和绿氢战略，旨在满足国内需求的同时，成为未来的可再生能源出口国。基于此，许多北非国家正加强与欧盟在可再生能源领域的合作。区域层面上，“地中海联盟”（Union pour la Méditerranée）的可再生能源和能源效率平台是体现这一愿景的关键举措，该平台自2016年12月的地中海联盟部长级能源会议以来，一直致力于促进金融机构、区域组织、工业企业和能源专家之间的对话，推动区域能源合作。鉴于电力互联和系统整合在可再生能源未来中的重要性，确保电网稳定性和电力交换变得尤为关键。为此，技术平台地中海输电系统运营商协会（MED-TSO）应运而生，北非和欧洲国家积极参与，共同致力于构建一个综合且可持续的区域电力传输网络。目前，摩洛哥与西班牙之间的电力互联（1400兆瓦）是北非与欧盟之间唯一的现有连接。MED-TSO的地中海互联总体规划提出了到2030年将实现的新项目，包括新的摩洛哥-西班牙互联、突尼斯-意大利互联，以及连接东地中海希腊、塞浦路斯和以色列的欧亚互联。![]()
地中海现有和规划中的电力互联。图源：MED-TSO（2022）
2022年12月，欧盟批准了3.07亿欧元的资金，用于实施ELMED电网互联项目，该项目将连接突尼斯和意大利。此外，阿尔及利亚-意大利互联项目也已宣布，计划将阿尔及利亚的El-Chafia地区与意大利的撒丁岛连接，交换2000兆瓦的电力。在地中海区域之外，Xlinks摩洛哥-英国电力项目是首个利用3800公里海底电缆传输电力的项目，将撒哈拉的电力输送到英国的Alverdiscott村，并入英国国家电力网络。目前，还有更多互联项目正在规划中，一旦获批，它们将为地中海南北两岸提供巨大的电力互补性。尽管如此，欧盟与北非之间的清洁电力贸易前景仍面临挑战。尽管北非拥有丰富的太阳能和风能资源，但在过去十年中，该地区的可再生能源增长仅为0.3%。这一缓慢增长部分归因于对化石燃料的高度依赖、政策和监管障碍，以及高风险感知，这些都严重影响了私人投资。虽然政策和监管框架已有所改善，但扩大可再生能源规模的财务限制仍然存在。在此背景下，欧盟可以通过其金融工具，如“全球门户”计划（预计在2021年至2027年间将撬动高达3000亿欧元的投资），在资本动员和可再生能源投资方面发挥关键作用。例如，2022年，欧洲复兴开发银行（EBRD）在摩洛哥的投资翻倍，达到创纪录的3.6亿欧元私营部门投资和1.7亿欧元绿色经济投资。近年来，绿氢作为一种清洁能源，其合作领域获得了巨大的政治推动力。根据RepowerEU计划，绿氢将逐渐替代俄罗斯进口的天然气，预计到2030年将取代270亿立方米天然气中的1500万吨。其中，1000万吨绿氢将需要从国际市场进口，这促使欧盟与北非国家探索氢能合作，充分利用这些国家的地理优势和生产绿氢的潜力。摩洛哥、埃及和阿尔及利亚等国已经表达了加入绿氢市场的意愿，旨在推动产业脱碳，并准备将部分氢气出口至欧洲，利用地理邻近性、现有的管道基础设施和港口连通性。摩洛哥是区域内为数不多已经发布绿氢国家路线图的国家，这使其成为绿氢市场的重要参与者。2020年6月，摩洛哥与德国签署了一项协议，德国将提供3800万欧元支持摩洛哥建设首个绿氢工厂，并在未来几年内发展绿氢贸易。在2022年埃及沙姆沙伊赫举行的COP27会议上，埃及政府宣布了其低碳氢气战略计划，目标是到2040年占据8%的可贸易市场份额。此外，欧盟与埃及签署了可再生能源伙伴关系协议，支持埃及发展绿氢产业，并促进双方在可再生氢气产业和贸易上的合作。埃及还于2024年1月通过了新的绿氢补贴法，为绿氢项目提供税收优惠和增值税豁免。国际可再生能源机构（IRENA）报告指出，绿氢贸易可以通过建立当地的氢气价值链、激发绿色产业和创造就业机会，为国家特别是可再生能源丰富的国家开辟新的发展途径。然而，北非地区在融入可再生能源部署、水资源可用性和未来投资环境时，还需考虑如何避免重复过去基于化石燃料的能源依赖模式，确保绿氢发展与区域的可持续发展目标一致。迈向清洁能源未来，我们不仅需重新考虑可再生能源的贸易，还要着眼于整个绿色经济的转型，包括低碳交通、废物管理和可持续农业等方面。因此，欧盟与北非国家在能源对话中，必须纳入绿色转型带来的经济发展机遇，以构建可持续且互惠的伙伴关系。作为该地区许多国家的最大贸易伙伴，欧盟引入的碳边境调节机制（CBAM）引起了北非国家对于进入欧洲市场可能面临的新障碍的担忧。CBAM作为欧盟“适应55”（Fit for 55）气候能源政策框架的一部分，计划于2026年实施，将对特定行业的产品征收基于碳足迹的关税。虽然该政策的最终影响将取决于设计和实施的具体细节，以及可能的豁免或减免措施，但它对于那些在可再生能源部署上尚未取得显著进展的国家来说，无疑是一项挑战。因此，北非国家若想实现自身目标并在国际市场上保持竞争力，关键在于脱碳其核心产业和行业。此外，投资于能源效率、绿氢和农业光伏等创新技术，将在帮助北非国家适应CBAM的过程中起到决定性作用。通过这些措施，北非国家不仅能够响应环境的可持续性要求，还能在全球化的绿色经济中寻找新的增长点。全球讨论越来越重视提高发展中国家和最不发达国家在应对全球变暖中的发言权，这些国家受气候变化影响最为紧迫，却面临财政和技术资源的双重短缺。在此背景下，虽然传统的南北能源合作依然关键，但俄乌冲突凸显了北非国家向“更东方”寻求多样化伙伴关系的趋势，这一转变将基于“南南合作”的原则，而中国和印度则扮演了重要角色。随着中国应对国内市场需求的增长和经济的快速发展，地中海和北非国家因其临近欧洲市场的地理优势而变得日益重要。在过去十年中，“一带一路”倡议促进了中国与阿拉伯国家的合作，中国与阿尔及利亚、埃及建立了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并与摩洛哥建立了类似关系。到2022年1月，已有20个阿拉伯国家与中国在能源、贸易、金融、基础设施和高科技等多个领域签署了合作协议。2022年12月，首届中国-阿拉伯国家峰会在利雅得举行，标志着双方关系进入“新时代”。峰会期间签署的协议不仅涵盖了贸易、能源和基础设施等传统领域，也包括绿色和低碳发展，显示出双方对能源转型和区域食品及能源安全挑战的重视。尽管“一带一路”项目中可再生能源的比重尚小，但绿色投资正在增长，2023年上半年，绿色能源投资占中国在“一带一路”国家投资的56%。中国曾长期聚焦于资源丰富的海湾地区，但如今北非也因其战略位置和自然资源也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埃及因其控制苏伊士运河而具有特殊重要性，是中国在基础设施项目和电力厂投资的主要接收国之一。在摩洛哥，中国企业计划实施绿氢项目，包括建设太阳能发电厂、风电场和绿色氨厂，目标是年产140万吨绿色氨，相当于约32万吨绿氢。中国还在该地区拓展矿产和电池储能领域，与摩洛哥合作建立工业基地，利用当地丰富的磷酸盐资源生产锂铁磷酸盐（LFP）电池。金砖国家作为全球经济的重要力量，在全球人口和经济中占有显著比重。2023年8月，金砖国家峰会在约翰内斯堡召开，六个新成员加入，金砖国家集团扩展为“金砖+”。四个中东国家——埃及、伊朗、沙特阿拉伯和阿联酋的加入，显示了中东和北非地区趋向多边主义和伙伴关系多样化的趋势。峰会重点关注教育、技能发展、非洲大陆自贸区机会和全球治理改革，同时强调能源转型，预计金砖国家集团将在未来几十年成为全球可再生能源的领导者。作为“金砖+”集团的重要成员，印度凭借其全球最多人口的地位，近年来在全球事务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2023年9月，作为G20峰会的东道主在新德里举办会议，讨论了气候变化、公正和安全的能源转型以及气候与可持续金融等议题。峰会还为印度提出了连接欧洲和中东的新贸易走廊计划——“印度-中东-欧洲经济走廊”（IMEC）。虽然多边论坛不总能在气候问题上达成根本性承诺，但它们为应对日益分化的全球环境中的复杂挑战提供了平台。峰会的一个关键成果是非洲联盟成为G20的常任成员，这标志着非洲在国际平台上的作用增强，也加强了全球南方的声音。印度在北非地区的参与也日益增加。印度与北非国家已有稳固的贸易关系，并寻求在信息技术、制药、农业和可再生能源领域加深双边联系。几十年来，印度已成为摩洛哥、埃及和阿尔及利亚的主要贸易伙伴之一，跻身这些国家前六大贸易伙伴之列。在这些关系中，埃及尤为突出，印度是其第七大贸易伙伴和第四大进口国。印度总理莫迪对埃及的国事访问和新签署的战略伙伴关系协议进一步证明了这一点。能源合作也是印度在北非地区战略的一个重要支柱。目前，印度与北非的能源合作主要集中在碳氢化合物上。但随着近年来的多项举措和投资，印度对可再生能源的兴趣不断上升。作为转变的一部分，印度与法国在2015年共同发起了国际太阳能联盟（ISA），旨在为太阳能资源丰富的国家提供合作平台，并通过太阳能外交加强与发展中国家的贸易和政治联系。北非国家由于其高可再生能源潜力和接近欧洲市场的优势，越来越多地吸引印度能源公司的投资。印度领先的可再生能源公司ReNew Energy最近宣布将在埃及苏伊士运河地区投资80亿美元开发绿氢项目，并探索在摩洛哥生产绿氢和甲醇的可能性。六、从“能源安全”到“电力安全”：北非能源系统应该如何建立韧性
全球正处在至关重要的十年，目标是将全球升温控制在1.5°C以内，并实现安全、经济、可持续的能源转型。虽然国际能源危机凸显了现有能源体系的脆弱性，但也被视为转向更清洁、更安全能源系统的机遇。这场危机暴露了长期积累的结构性问题，影响了能源安全、经济负担和可持续性。尽管面临挑战，能源转型的步伐并未停滞，许多地区反而加快了转型。国际能源署数据显示，到2030年，全球清洁能源投资预计年增超2万亿美元。美国、中国、欧盟和印度等地区都在积极推动可再生能源的发展，北非也计划到2040年将可再生能源装机容量提升至72吉瓦。北非国家凭借其宏伟的可再生能源目标，能够解决能源三难困境的各个方面。多样化的能源结构将降低对化石燃料的依赖，利用地区内丰富的太阳能和风能资源。可再生能源的成本降低，为北非国家提供了经济上的竞争力和长期的价格稳定，有助于战略规划和可持续经济增长。同时，转向可再生能源有助于北非减少温室气体排放，对抗气候变化。此外，北非的能源转型为区域合作提供了机遇，通过合作开发大规模可再生能源项目和互联能源网络，促进区域一体化和外交关系，共享基础设施，提高能源获取和可靠性。然而，能源转型需要在多层面引导，特别是在气候紧急情况和多重危机背景下，构建可持续的北非未来需要全面和持久的方法。短期内，应对社会经济影响、避免成本高昂的补贴是主要挑战。财政资源应有效分配，国际能源价格应逐步转嫁，保留财政操作空间。未来，北非国家需提升对商品价格冲击的韧性，促进经济多样化，实现持续增长。在能源危机后，许多国家更注重宏观经济稳定和通货膨胀控制，但可持续经济复苏的紧迫性不容忽视。实施结构性政策，解决供给侧限制，提高生产力和竞争力，同时加强能源系统的韧性，确保长期可持续的能源安全。本文转载自“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微信公众号2024年8月14日文章，原标题为《欧洲大举布局, 中印悄然跟进: 北非成为全球能源新腹地?》，本文原载于Policy Center for the New South网站。*前往公众号后台发送“编译”，即可查看往期编译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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