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天
见
旗
山
文/孙远刚
这些年,有点囫囵时间就往外跑,他山他水地回来,反倒愈觉得,家门口的山水,也许更有性价比。
携妻子爬旗山。旗山是一座独山,在巢湖市区东南郊,山体东壁立而西迤逦,势若一面被风扯开的旗。以山作旗,也只有大湖才有这样的胸襟和想象力。楚山多孤。它对面的鼓山,也是一座独山,旗鼓错立,分列成门户,长江东路由此间出城,一路东南,过沐桥就是邻县含山,江城芜湖和钢城马鞍山,也吟鞭可指。
“旗”“鼓”相当(图源:合肥宣传)
本想呆在家里,可心有不甘,朝日的红光洒在窗台上,徘徊窗棂的云影,也逗我看了好几眼。心在外面,人是留不住的,最终还是决定要出门。去哪儿,去旗山。旗山天天见,在阳台上,在楼缝间。一出单元门,先碰一鼻子桂香,心里就觉得是对的,一个优选。
一车开到旗山脚。泊好车,戴上遮阳帽,开始上山。这是一条仰角在45度左右的挂山路,水泥路面到顶。走着走着,前头的路忽然消失不见,一转弯,它又闪身跳出来,逗你玩似的。曲径通幽,旗山背面,这云龙似的上山路,明晃晃地上昂着,算不得“幽”。西边旗尾方向还有一条羊道,隐现在丛草间,很少见人走,我走过,不好走。这山我常来,妻子却说她这是第一次来,我不信,说你在街上随便拦一个人问问,没爬过旗山的,一定不是本地人。
夫妻结伴,话不密。同一屋檐下生活几十年,就像这满山草木,经春过夏,一路到秋,繁华落尽,剩下些看山岁月。我一路“采访”些小植物。说是“采访”,其实是用手机上的“识物”软件辨识不认识或自小就认识却一直叫不上名字的草木。拐过第一道弯,路右是一蓬蓬红叶石楠,一看就是同年同月、人工栽下的。松不高,看不出年龄,树脚下落一窝细软如金丝的松毛,让从小就烧锅捣灶的我俩,陡生一种扫回去烧大锅的冲动。老远不通路的地方,停着一株乌桕,似在等着谁,欲走又回头。
旗山、鼓山(图源:巢湖发布)
一路遇五弯,一弯急似一弯。这些小于90度的锐角弯,叫“拐”也许更合适。左拐右拐,头朝东头朝西,跟着拐就是。拐着拐着,就拐出意境,也拐出情趣,等到旗顶,站定回头,始悟得:拐弯是一种智慧。
旗顶放目,还数高秋最能致远。朝阳染青霜,一片鹦哥绿,蓝天倒映,山廓河汊,车辙水印一般,东边的太湖山,南边的银屏山,都能往里看出好几层。越过西面大湖,水去天际,隐约可见合肥滨湖新区楼群;西坝口上的巢湖大桥,拉索斜跨,根根线线,和桥墩织起一张银白色的网。拉近目光,清溪北来,越过落成圩层层稻田和蟹塘,汇入东去的裕溪;古濡须水(裕溪古河道)九曲连环,百折必东,它是巢湖的“丝绸之路”;河心里,一艘艘货船重载下行,绕过钓鱼台,出东龟山口,驶入一马平川的沿江平原。再走百十里,便可饮马长江。
旗山下的美丽乡村 李远波 摄
如今,合福、商合杭、沪武、芜合等高速高铁,都从这狭窄的空间高架通过,南下北上,丝滑如斯。站在这旗顶之上,瞭望东南,方才切近地理解什么是“淮右咽喉”,什么是“江南唇齿”。倚着东边危栏,俯瞰下面的田舍、道路和飞鸟,这里曾是古战场,“曹操四越巢湖不成”的地方。把几个关键点位,一一指给妻子:山顶有塔的那是东龟山,也叫锥山,锥山斜对面,河对岸山脚下那一处隐约可见的码头,就是东关,当年孙权建“濡须坞”、屯兵拒曹的地方……妻子问:是“东关老鹅汤”那个东关吗?我说是。她有个同事,家在东关,听说但没去过。我说这简单,等会上车后出山右拐,半个小时就到。
下山遇到上山人。他们不会问我“山顶还有多远”,熟人熟地,都是旗山老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