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售超4亿，为什么孙悟空是中国第一大IP？
教育
2024-09-01 08:15
新西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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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李煜晖
教育部语文新课标修订组专家
北师大文学院博士生导师《黑神话：悟空》游戏上线。一开场，就登顶热搜第一，拿下全球周销量冠军。预售超过120万份，算算钱袋，销售额超过4亿…它的特别之处在于，这将是第一款足以跻身世界一流水平的国产单机游戏，它注定会是中国游戏历史上一座划时代意义的里程碑。而它的主人公孙悟空，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中国文学最大IP。从电视剧，到电影，到动漫，再到游戏，为什么悟空的形象如此深入人心？悟空有三“斗”：为自由与命斗，为平等与天斗，为使命与妖斗。孙悟空的反叛精神，斗争能力，每个读者每个人生阶段都能从中获得力量。他从石头中蹦出，在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生活。这里原本就在一切凡俗秩序之外。但是，再自由自在，心终究不安，因为有个永恒的困境束缚着它——死亡。争名夺利几时休？早起迟眠不自由！
骑着驴骡思骏马，官居宰相望王侯。
只愁衣食耽劳碌，何怕阎君就取勾？
继子荫孙图富贵，更无一个肯回头！很好懂，就是讲人类纠缠在俗世的荣华富贵里，忘掉了初心，不再考虑生死问题。但是猴子没忘。什么叫为自由与命斗？悟空一出场，就要摆脱命的束缚，求长生。什么叫长生？长生就是不老不死，意味着绝对的自由。这是一种跟天地共存的一种宏大愿望。孙悟空从东胜神州，坐木筏，漂洋过海，一路上漂了两大洲，过了两大海，求仙访道，他求不到，他看不到，因为佛仙、神圣这些人不住在平常的地方。后来见到菩提祖师，祖师问他从哪里来，他说从东胜神州花果山来。祖师说你这家伙是骗子。但孙悟空说我不是骗子，我不是今天来的，我走了十几二十年了。这就是悟空的执着。有一天孙悟空喝醉以后，勾魂小鬼就套上绳，把他魂给勾走了。孙悟空到了幽冥界，一翻大闹，跟十殿阎罗讲：“我老孙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我不服天地管，你怎么敢勾我？”追求自由，谈何容易？要修炼，磨炼，历尽艰难，还要勇于抗争。孙悟空又抢金箍棒，又消生死簿，阎王和龙王告状，玉皇大帝也知道了。那么摆在玉皇大帝面前就是两条路，一条路文斗，就是招安；第二条是武斗，就是派兵。太白金星说，招安吧，给他个名，让他到天界当个小官，“拘束此间”。于是孙悟空就被骗上天界了。他还不知道弼马温是什么官，但他把马养得特别棒。
有一天他跟人喝酒聊天，众官说他这官，属于“没入流”。孙悟空勃然大怒，他说你怎么敢藐视老孙，我在花果山称王称祖，跑到这里来做下贱工作，老子走了，推倒公案，直接回花果山。
什么是平等意识？平等意识，就是无论在体制内外，作为一个社会人，我要公平。我能力这么强，会筋斗云，会七十二变，满身毫毛，却只让我看马？反下天宫以后，孙悟空马上打了个旗，叫“齐天大圣”。于是玉皇大帝决定武斗，托塔天王李靖、哪吒三太子，领着天兵天将过去，没想到，都败给了孙悟空。这时候太白金星就出主意，他说玉帝你何必呢，为这个猴子添多少兵啊？没必要嘛。他不是嫌官小吗？给他个大的。他不叫“齐天大圣”吗？给他。反正就是什么有官无禄、有职无权，哄他玩嘛，这叫“高级敷衍”。注意啊，社会的不公平就在这，有时候他连敷衍你都不敷衍，有时候是高级敷衍。这不哄他开心吗？就给了他个齐天大圣。敷衍完了以后，这个玉帝真把孙悟空当自己人吗？满天的神仙真的是把孙悟空这个野猴子当成自己人吗？不是的，进到体制内没那么容易的，大家处处提防他。所以就有人给玉帝就奏本了，这猴子你不管他的话，容易生事端，给他个差事干吧，于是玉帝让他去看桃子。孙悟空什么时候发现玉皇大帝是一种高级敷衍？蟠桃会上。开会是人间第一大事，也是天上第一大事。蟠桃会上，上八洞、中八洞、下八洞的神仙都来了，但就是没请孙悟空。孙悟空第二次为平等斗争，就是去搅乱蟠桃大会。这一次损害了玉皇大帝的权威，搞乱了天界秩序，所以玉皇大帝让天庭人马几乎倾巢出动，围剿孙悟空。最后孙悟空被捉拿到天宫，受尽酷刑。这一次，悟空求的不是形式公平，不再只是个名号。孙悟空争的是内涵平等，意思是你要发自内心尊重我。孙悟空第三次大闹天宫，是被放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四十九天之后。太上老君开炉取丹，孙大圣从八卦炉里跳出来，把太上老君摔个趔趄，转身就跑。他把金箍棒抽出来，迎风一晃，碗来粗细，拿在手中，不管好歹，打得九曜星闭门闭户，四天王无影无踪。以前孙悟空还留点情面，现在看出了他们的底细，于是与这帮人决裂。他甚至提出了一个口号：我要当玉皇大帝。你弄不死我，又不用我，那我就替代你好了。第三次大闹天宫是真正的高潮。最后是如来佛凭借他无上的法力，把孙悟空压在了五行山下。大闹天宫的全过程就叫为平等与天斗。在斗争过程中，玉皇大帝的手段非常多，心思狡诈，软的也好，硬的也好，明的也好，暗的也好，各种招数都有，实力也非常强大。尤其有如来佛这个护国大法师，孙悟空根本打不过。但是，孙悟空毕竟斗过了，他的斗争目标不断升级，经验不断丰富，斗争态度不断地坚决。这种对平等的追求，为平等与天、与体制斗争的过程，实在是太艰难了。孙悟空被压到五行山下后，唐僧路过五行山，孙悟空就对他说：“我犯了诳上之罪，被佛祖压在这儿，你刚才救了我，我愿意保护你，一路护送你取经，与你做个徒弟。” 人生最大的痛苦之一是怀才不遇，斩妖除魔的过程中，孙悟空一身才华得以施展，他找到了自己的道路，他的活力在追求使命中焕发了。江湖好汉喜欢结交江湖好汉，喜欢大家在一起交朋友、喝酒、吃肉、比武、聊天、拜把子。孙悟空称了美猴王以后，立刻就交了六个兄弟：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狮魔王、猕猴王、禺狨王。连同美猴王，成了七兄弟。天天在一起讲文论武、吹拉弹唱、朝去暮回，无烦不乐。到了天宫以后，孙悟空看到三清，称个“老”字，逢四帝、道个“陛下”，与九曜星、五方将、二十八宿、四天王、十二元辰、五方五老、普天星相、河汉群神，都是以兄弟相称，今日东游，明天西荡，云来云去，飘忽不定。这是孙悟空的基本特点，他跟《水浒传》里的宋江、柴进、晁盖何其相似！而且，孙悟空取经路上还不忘拜把子。他和五庄观镇元大仙，就是不打不相识，然后成为朋友的。在江湖，不交朋友，江湖圈子小，交朋友江湖圈子就大。孙悟空也守着江湖好汉的道义准则，是侠客的化身，他看到贫民百姓也帮，看到国王也帮，行侠仗义。当然了，行侠仗义的人很多，但最后人没有行侠成功，反而被人戏耍的，大有人在。明清话本里有很多关于傻好汉、呆好汉的故事，为啥？没有江湖经验。好交朋友的很多，但最后交了一群江湖骗子，自己被蒙得七荤八素、人财两空。因为这些人没有江湖经验。这事儿得从孙悟空的老师说起。孙悟空的老师是菩提老祖，而《西游记》也把他写成了一个老江湖。比如，菩提老祖给孙悟空传武艺的时候，总是跟他玩哑谜。在他讲课的时候，孙悟空在下面说话，他拿着戒尺，对着孙悟空的脑袋“啪啪啪”敲了三下，然后倒背着手，走到里边，把中门给关了。于是大家都骂孙悟空：“你这个同学真讨厌，老师讲话你插嘴，搞得我们都学不成了。”但是孙悟空一点都不难过，他知道这是哑谜，打他三下是告诉他三更时分。倒背着手走到里边，把中门关上，是告诉他你要从后门进，老师要秘传他武功。这跟江湖武侠里边老师傅传功很相似，对吧？风清扬教令狐冲武艺，教完了告诉他，你别说是我教你的。秘传就是一种江湖经验，如果当着大家的面把武艺传给孙悟空，其他徒弟就不干了，会觉得老师太偏心了。孙悟空在求师访道的过程中，他见过太多人间事，所以他对鸡鸣狗盗的伎俩非常熟悉。什么叫鸡鸣狗盗？比如唐僧白天在观音禅院显摆他的袈裟，晚上孙悟空就想到了袈裟一定会有人来偷，于是给来了个将计就计。这招他熟。因为他本身就是个神偷、大盗。孙悟空还非常懂江湖规矩。什么叫江湖规矩？也就是讲人情。孙悟空打圣婴红孩儿，他就按照江湖规矩办，跟红孩儿认亲，说：“你是牛魔王的儿子，我是牛魔王的兄弟，你得叫我叔叔。”他对牛魔王，对罗刹公主，都是先礼后兵，这就叫做江湖规矩。谁没有礼在前，谁就吃亏。这个，悟空也懂。不管什么生死关头，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孙悟空都选：游戏人间。他始终有着游戏的态度、愉快的心情、超强的创造力，把眼前一切苦难都当成游戏来参与。在平顶山上，孙悟空打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的过程中，那是全神贯注地参与到打赌和比赛中来。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还有两个宝贝，一个是紫金葫芦，一个是羊脂白玉净瓶。孙悟空被银角大王骗得被山压住了，银角大王让两个小妖精去收孙悟空，一个叫精细鬼，一个叫伶俐虫。孙悟空被土地所救，从石头下脱身，他看到了精细鬼和伶俐虫，他们手里拿的宝贝熠熠闪闪，孙悟空一看就特别眼馋。像孙悟空武艺这么高强，两个小喽啰还不好收拾？上去一棒，小妖毙，宝贝得手。但孙悟空没有直接把宝贝抢过来，而是心想：“我这么打死他，很不光彩，不如跟他打赌吧。”所以孙悟空变成一个道士，跟妖怪说：“你们这两个宝贝葫芦有什么用？”孙悟空用毫毛变出个葫芦，说：“这算什么，我这葫芦能装天。”精细鬼不相信，于是他们就打赌，孙悟空说：“我装个天给你们看看。”孙悟空费了很大劲，跑到玉皇大帝、雷公电母那里游说，硬是把天给变黑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黑然在小妖面前表演了“装天”，把两个宝贝骗了过来。这就是游戏精神。他明明能够轻易地获得宝贝，但是非要通过打赌比赛的方式去获得宝贝。小孩都喜欢过家家游戏，孙悟空是过家家的祖宗。老戏骨，实力派。当孙悟空变成牛魔王，想去糊弄罗刹女，拿她的芭蕉扇。光长得像牛魔王是不行的，夫妻之间很亲密，很容易就会露马脚。所以，表情、动作、台词、身份证明，甚至怎么圆谎，这些部分都要做好。猪八戒在《西游记》里就很少有过家家的情节，第一是猪八戒的游戏精神可能不是那么强，第二是变得不像，第三是变好以后，演得也不真。而孙悟空就演谁像谁，反应也特别快。他还啥都愿意变，愿意装老公骗妻子，愿意装妻子骗老公，愿意装爸爸骗儿子，愿意装小妖骗老妖，也愿意装孩子去骗妖精，还愿意装唐僧去骗妖精。最后，咱们把孙悟空的性格侧面融合起来看，为什么中国社会不同阶层的人都喜欢孙悟空呢？孙悟空追求自由、平等、使命感，他身上有很崇高庄严的一面；在日常生活中，他又有侠客、老江湖的一面；在放松的时候，他又有儿童的游戏精神，非常有趣。又庄严，又江湖气，又抱着游戏人间的精神。亦儒，亦道，亦佛。最后孙悟空成佛了，佛号“斗战胜佛”。如来佛讲孙悟空：全始全终。从主题思想到人物分析
从谋篇布局到知人论世
深入阅读、理解、鉴赏难点主讲 李煜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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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师大文学院博士生导
Miki粥
媒体人，写有《顺义妈妈不配有梦想》一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