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苔已经开始衰老了,它脖颈处逐渐稀疏的毛已经遮不住皮肤的粉色。打开它的笼子往里添加鼠粮的时候,它正眯着眼睛睡觉。大抵是平时一般不去打扰它的缘故,打开笼子带来的声音和木屑刨花纸棉被人为的拨扰的节奏,把它从睡梦中吵醒了。我撒入满满一勺鼠粮,看了下笼子侧面挂着的水壶,顺手把它的尿沙清理掉,它愣在笼子的小小角落,呆呆的一只,呆呆地一直。把它从笼子里拿出来,一手可掌握,团在手心,它已经是一岁半的金丝熊了,看着它白内障了的右眼,我用手指顺了顺它头顶的毛,然后揉了揉它的肚子,像往常一样一颗一颗给它递葵花籽。它的嗅觉已经变得不太灵敏,在我的手里嗅来嗅去,最后却没有往嘴里塞进去几颗。这些又大又实的葵花籽是我妈从呼伦贝尔来阿拉善左旗看我的时候,得知我养了金丝熊之后带来的礼物,古有爱屋及乌,今有爱女及鼠。我喜欢,海苔更喜欢。那时候葵花籽是奖励,在我打开笼子它热情地跑来的时候才会给它,我会慷慨地喂到它的腮帮子再也装不下为止,它和我养的猫一样,只在有吃的时候才展现出热情。它小小的脑袋估计也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奇怪的庞然大物,一出现就带着粮食从天而降。但是现在我不太敢喂它了,葵花籽吃多了容易上火,这对它现在虚弱的状态来说,无疑是没有好处的。甚至营养糊糊,我都要小心控制用量和喂它的频次,以免对它的代谢造成干扰。小心翼翼,成为我近来和它相处的关键词。打开笼子小心翼翼,换水小心翼翼,拨动垫料小心翼翼,甚至冬至——我家猫,想要蹑手蹑脚偷偷溜进去看它,我把冬至从海苔所在的次卧赶出来,都不敢高声吵嚷呼唤,只能小心翼翼的发出气音:“嘿,出来,冬至,别吓着海苔。”冬天的气温下降以来,海苔成为睡在纸棉中间的金丝熊,去年冬天它嫌热一直往外拱的纸棉如今成为它的藏身之地,纸棉的品牌没有变,那究竟变的是什么呢?新闻上说今年比去年更冷,我相信是这个原因,不愿意去想更明显的——海苔已经开始衰老了,我装作看不见。金丝熊的寿命真是短暂啊,大部分甚至不能完整地走过春夏秋冬三遭,当时只觉得寿命短暂的小东西养来开心就好,然后在接受了它的可爱之后,在某一天发现沉迷于捡来的流浪猫冬至太久了,为了“保护”海苔,我已经很久没有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曾经放出的“遛仓鼠”的豪言,成为一句空言。怎么能不遗憾呢?这只小糯米团子的短短一生,最长的时间就是囚于方寸之间的笼子。午夜的时候跑轮不停地转动,却只是无限的重复。不知道它小小的可能还没有花生仁那么大的脑子,能不能懂得什么叫做“悲伤”,它应该不懂吧。这反而是一种快乐。拥有就是失去的开始,当我拥有它那一刻开始,离别的钟声就已经开始滴答,那是我挥手也阻止不了的徒然,佯装不知而无济于事。或许我并不是合格的饲主,“驯养”不出小王子和狐狸之间的真挚情谊,我只是普通的拥有一只金丝熊的人类。我终究还是要承认,海苔已经开始衰老了;我知道,我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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