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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驳虎：叙政府军望风而逃，大马士革命悬一线？

时事 2024-12-06 18:22 北京

核心提要

1. 当地时间12月5日下午，叙利亚反政府武装进入哈马市区，叙政府军南撤霍姆斯，近乎望风而逃。自11月27日起，反政府武装历时仅9天，就攻占了叙利亚1万多平方公里国土。两座大城迅速易手，反政府武装已开始对首都大马士革形成威胁。

2. 历经六年高烈度内战，七年制裁、疫情、国际动荡后，叙利亚经济极为疲弱，导致部分城市在此次冲突中迅速沦陷。而相比起来，反政府武装只需专注于自身的生存和战斗，无需承担这些广泛的社会治理责任，财政压力远远小于政府。

3. 大马士革原本依靠德黑兰、莫斯科的支持，因此教权派武装和“自由军”趁当前俄罗斯、伊朗自顾不暇，能提供给叙利亚政府的帮助十分有限这一背景，联合起来对叙利亚政府军发动进攻。不过，若要下“大马士革命悬一线”的定论，还为时尚早。

作者｜唐驳虎 凤凰新闻客户端荣誉主笔

12月5日当地时间下午（北京时间晚上），叙利亚政府军丢弃了哈马，南撤霍姆斯。宗教反政府武装迅速进入哈马市区，并迎来了支持他们的当地市民的欢呼。

从11月27日突然从伊德利卜发起攻击，30日晚上进占全国第二大城市阿勒颇，到5日下午拿下哈马，总共历时仅9天，反政府武装就攻占了1万多平方公里国土。

期间未发生多少战斗，叙利亚政府军近乎望风而逃，也让反政府武装捡到了基地里的许多重型武器装备。

两座大城迅速易手，教权派武装直指霍姆斯，甚至大马士革。时隔四年，叙利亚战局剧变，这究竟是怎么了？

叙利亚基本情况

叙利亚国土面积18.5万平方公里，人口1900多万，85%信奉伊斯兰教，其中80%为逊尼派，20%为什叶派。全国人口中另有14%信奉基督教。

叙利亚城市人口规模，东部多为沙漠，人口集中在阿勒颇-哈马-霍姆斯-大马士革轴线。

现任总统巴沙尔·阿萨德的父亲，时任国防部长哈菲兹·阿萨德1970年11月13日发动军事政变上台。

2000年6月10日老阿萨德去世，巴沙尔继任总统，统治叙利亚至今。哈菲兹统治了30年，巴沙尔统治了24年。

叙利亚人口绝大多数是逊尼派穆斯林，执政的总统阿萨德家族属于什叶派中的阿拉维派，仅占全国人口的11.5%。

2011年3月，在“阿拉伯之春”背景下，叙利亚民众再次掀起反对阿萨德的浪潮，部分反对阿萨德的政府军（SAA）倒戈，叙利亚内战爆发。

伊朗与阿萨德政权均以什叶派穆斯林为主，伊朗视叙利亚为渗透黎巴嫩和巴勒斯坦，扶持真主党和哈马斯等反以武装打击以色列的物资中转站，多年来大力武装和支持阿萨德政权。

俄罗斯为维持其自苏联时代在叙利亚建立的关系及影响力，保持自己在中东地区的战略支点，同样大力支持阿萨德政权。

2016年，俄罗斯派遣空天军和瓦格纳雇佣军直接介入叙利亚内战，帮助阿萨德政权扭转战场颓势，重新获得对反对派武装的战场优势。

土耳其因为与叙利亚之间存在领土争端、水资源冲突，加上忌惮叙利亚境内库尔德力量发展，激发本国库尔德人独立诉求等因素，也积极介入叙利亚内战，直接出兵并扶持自己的代理人。

总体而言，叙利亚反对派武装派别众多，成份复杂，大多数宗教色彩浓厚且狂热。包括被认定为恐怖组织的HTS组织，土耳其支持的“自由军”（SNA），两大派系。

美国主要支持叙利亚东北部的库尔德武装“民主军”（SDF），其原因主要在于库尔德人在价值观等方面与美国比较接近。

库尔德武装在美国等西方国家的支持下，坚决打击伊斯兰极端宗教势力和恐怖势力。另外，美国通过支持库尔德武装，也可以对土耳其保持压力，限制其影响。

库尔德武装与政府军（SAA）有斗有和，与土耳其支持的“自由军”（SNA）处于对峙状态。

叙利亚现势状况

虽然随着“伊斯兰国”（IS）基本覆灭，叙俄联军把反政府武装打的节节败退，叙利亚内战在2017年大幅降级，2020年基本停止。

但历经六年高烈度内战，七年制裁、疫情、国际动荡，叙利亚经济极为疲弱，现在完全就是个动乱的国家。

▎GDP总量，1960-2022

内战爆发前，叙利亚是一个人均GDP有2000多美元的发展中国家，高于当时的越南。尽管储量不多，石油依然支撑着内战前的叙利亚经济。

21世纪初，叙利亚的石油日产量约为60万桶，但是由于储备耗尽，自2004年后就开始快速下滑，至内战爆发前已经不足每天30万桶。

中部的老油田已经枯竭，只剩幼发拉底河以东的库尔德地区油田开采时间较晚，尚有部分产油能力。

但是内战后库区独立，库尔德武装掌握了油田，剥夺了阿萨德政权的财政支柱。阿萨德政府控制区从石油出口国成了进口国。

这也就是为什么大马士革整天反复咒骂“美国偷油”“偷粮食”的原因——

并不是这点仨瓜俩枣的老油田被“偷”，而是库尔德人武装独立，拿走了叙利亚仅有的财源。

▎叙利亚原油出口（蓝）与进口（黄）量，单位为百万桶。变化点为2012年，库区独立

除了油田收入被库尔德武装SDF截胡，同样糟糕的是，持续的血腥内战，导致境内以阿勒颇为中心的轻工业遭到毁灭打击。

由于生产设施受损、电力系统遭破坏以及技术人员流失，在内战暂时停止后，阿萨德政权在经济恢复上毫无建树。境内失业率居高不下，超过50%。

叙利亚人均GDP量级从战前的越南水平，内战降级后下降到巴基斯坦水平，现在已经跌到了撒南非洲最不发达国家（450美元）的状况。

另外，在战争前，叙利亚就是一个粮食净进口国。虽然随着战争爆发、难民大规模外逃、境内人口减少，现在每年依然需要进口4亿美元的粮食。

▎叙利亚粮食出口（蓝）与进口（黄）金额，单位为百万美元

叙利亚贸易严重不平衡，进口额是出口额的6倍多。2023年贸易赤字达到GDP的约70%，可以说完全是在杀鸡取卵式度日。

从2022年1月到2023年12月，市场汇率两年贬值了250%，食品价格增长了400%，年通胀率重上100%以上。

▎叙利亚通胀率，2011-2024

叙利亚经济严重依赖外援，但现在俄罗斯自顾不暇，伊朗四面开花，阿萨德政府也难以争取到多少外援。2023年国家预算赤字超过 GDP 的 50%。

但即便如此，2023年叙利亚政府的财政支出不到2012年的五分之一。在战争中，反政府武装往往只需要确保自身的生存，而合法政府则面临着更为复杂和繁重的责任。

▎官方汇率(黄)与市场汇率(蓝)，左：2011-2024，右：2022-2024

作为合法政府，必须承担起维持国家正常运转的重任，包括供养城市人口、保障农业生产、承担各种社会保障支出、修复和重建基础设施等等。

叙利亚的城市人口占比超过70%，政府需要确保这些城市居民的基本生活需求得到满足。任何一个领域做得不好，民众的支持度就会不断下降。

▎基本食品价格，2022-2024

相比之下，反政府武装只需专注于自身的生存和战斗，无需承担这些广泛的社会治理责任。因此，政府在财政上的压力远大于反政府武装。

为什么阿勒颇卫星城在上一次内战中能够坚守四年，而在此次冲突中却迅速沦陷？关键在于政府的财政状况。

2014年时，大马士革政府仍有能力支付公务员和士兵的工资，这使得政府军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保持战斗力和士气。

然而，如今政府面临严重的财政困境，无法再像过去那样提供稳定的薪资和物资支持，导致军队和民众的士气低落，最终使得阿勒颇卫星城在几乎没有抵抗的情况下被占领。

另外，叙利亚军队作战能力一直不强，其军官的晋升高度依赖于身份与派系，不属于阿拉维派的官兵对阿萨德政府缺乏忠诚度。

在五次中东战争中，叙利亚非常稳定地打输了五次。在内战中，阿萨德政府的军队经常在装甲车遭到轻微破坏后直接遗弃。

撤军时也很少采取措施转移装甲车辆或破坏被放弃的装甲车辆。存放装甲车辆的地点经常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导致被反对派夺取。

装甲车辆维护不善、多兵种联合作战经验匮乏、对便携反坦克武器缺乏反制手段也是阿萨德政府的装甲部队如此不堪一击的原因。

叙利亚当下局势

叙利亚有自身的独特性，但也不是叙利亚一家的问题。

二战结束时，中东国家人口数量加起来和整个日本差不多（7500万），战后70年膨胀了5倍，而中国印度都不到3倍。

不靠石油，中东那个生态环境、经济结构，根本养不活那么多人口。

人口增长严重快于经济发展，创造不了那么多工作岗位，农业生产不了足够多的粮食。

没有外部资源输入，“马尔萨斯的镰刀”——战争动荡就会蠢蠢欲动、必然发生。

在这短短几年里，已经出现了这么多中东地缘局势的大动荡，又有什么理由相信类似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

大马士革依靠德黑兰、莫斯科的支持，问题是现在俄罗斯、伊朗都自顾不暇，能提供给叙利亚政府的帮助十分有限。

教权派武装和“自由军”趁当前中东局势变化，俄罗斯自顾不暇、伊朗影响力下降等时机，联合起来对叙利亚政府军发动进攻。

11月27日，由“沙姆解放组织”（Hayat Tahrir al-Sham, HTS）领导的教权派反政府武装突然发动袭击，四天拿下阿勒颇，又过五天拿下哈马。

现在，兵峰已经直指40公里外的全国交通枢纽——霍姆斯。如果教权派武装攻占霍姆斯，首都大马士革和西部沿地中海地区——塔尔图斯、拉塔基亚的陆上联系就中断了。

当然，所谓“大马士革命悬一线”，为时尚早。现在俄罗斯空军苏-34战机已经炸毁了哈马通往霍姆斯的关键桥梁。

看看能否减缓教权派武装的进攻势头。值此时刻，我们也唯有祝福叙利亚人民。

顺便说一句，即使这样，国足还是踢不过叙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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