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于鱼,本名黄宏宇,安徽淮南人,1983年生。诗文发于《安徽文学》《星火》《扬子江诗刊》《滇池》《星星》《诗歌月刊》等。参加首届《诗刊》社“安徽青年诗人改稿会”。获“新皖军 新创造”安徽文学创作竞赛诗歌奖、“第四届中国年度新诗奖·年度优秀诗人奖”等。现居安徽合肥。
淮河
我想写一写淮河,比如
理水、观塔、斩龙、开山、夜渡、坐化、赴死的男人,
还有
抱禾、生炊、箪食、濯足、窥荷、种豆、待字的女人。
民国三十三年春,梨花尚小,
祖姥姥背着一袋发黄的梨膏糖渡淮。
祖国前途未卜,
比起历史上的伟人,她更加仓皇无措。
为撑船人唱了一首《摘石榴》
——那是流传于蚌埠乡下的民歌小调,
就算抵了船钱。
从怀远到凤台,再到瓦埠湖边一个小村落,
她把北方的血脉生下来。
在我的家族史上,祖姥姥靠一己之力,
让淮河往南改道了两百华里。
西湖的罗曼蒂克消亡史
窗外鸟鸣盛大,
酒店的枕上有冠盖,头上有雪,
梦境中弥漫丝状物的山水。
太守峨冠博带,罔顾林中羽色,
他拥有修缮的乐趣。直到暮年到来,
他在空旷的椰林中才玩起自己的游戏。
不合时宜的时候,唇舌
无处可以躲避密林中诡谲的落英。
在湖水中,我听见烹炸的油花正淋漓
落在湖中鱼妩媚的软腹上,
那是我多情的锦鲤。青白两字,当时还只是两股妖气。
书生眼中只有苏小小一样的美人,
看见湖水,
是中年之后的事情。
断桥上的歌吹,御马送达的盒马鲜生
和古文中的蟹螯一起
构成多余的仪式。被得了功名的人
佐以雄黄,一饮而尽,英雄气弥漫开来。
阿里云覆盖着年轻的杭州湾。
入伏记
溽暑来临,绣球花自行枯萎,
双关语暗藏互文。
往事戛然而止的时候,悲观主义者睡不着了。
时间的本质就是汗水?
时间成为猎人最大的成本,
食仅果腹的螳螂竟然是个哑巴。
蝉鸣之中再无空旷之物,
何必为前世惊恐万状。
何必在敌意面前闭上眼睛,听人笑语。
何必把三千尺的瀑布
当成盟约。
葫芦放弃了草窠(这也是一场大梦),
和蝴蝶等重的白话版《南柯记》里,
一只人间的蟾蜍正翻越稻田返回故乡。
它额际的白发
慢慢成了毒药。
落日颂歌
凝神间,落木已过万重山。
杜甫耳中的江水正穿过悲秋者的双鬓,
蜗骨难道不是斗室?
一个唐朝就困在先生风痹、偏瘫、多情的身体里。
耳目相遇,青山和草木谈论的
无非是一张学贯中西的药方,
一枚消渴丸中,有葛根、山药、地黄、南五味子
也有格列本脲。
坐堂的郎中用草书写下它,
梵高用失聪的枯黄画下它,
仿佛这是宿命:无边落日,正萧萧而下。
十八岁就得了糖尿病的堂姐,
已经预支了多次自己的老年。
她仿佛一生都坐在落日中。
朽木颂歌
你很难与一株朽木为敌,
他们善于做自己的孤舟,
作为叶公的后代,他们通常标榜自己
来自龙。
历史上,也有人为朽木而战。
锦衣夜行的羌笛,刻舟者之“舷”,
东坡名字里的“轼”,
而陶渊明,需要分清淡雅的草本和鹅黄的木本,
不可在死时兼得。
如果这都是爱,
如果我们因为朽木而迷乱了心智,
这不能算作罪过啊。
那些寒冷的人怎么办?
他们用于取暖的海豹油还足够吗?
每当太阳升起,
一个无限接近朽木的家族缓慢行走在冰面上,
他们比星辰还要壮美。
“凡是爱无法治愈的,药物也无能为力。”*
万千朽木已退回一粒胶囊中
*引自加西亚·马尔克斯
桂花颂歌
我可以瞬间拥有时光浓郁的宫殿,
温度刚好,秋风里的一双迷人眼睛
正压着低低的火气。
日暮中看到的丹桂
携带多病的百灵,和它反复艳丽的喉咙
在秋霜中酣眠。
炎凉如雨后,一只途经身体的蝴蝶在飞。
空山已不见人,橙黄橘绿的河岸
旗语尽失。菩萨心肠的耳朵上
挂着一滴清露。我未必惊讶,
黑夜需要的逻辑如蜂蜜般粘稠(这未必不是油滑)。
我葆有初心之美。
我成了多语之人。
我将暗香的玩法,诉诸时间。
覆巢之前,杀心还只是一座娇滴滴的舟舫。
这之后,发言人迅速被炮火打断,
芳香离开了家园,再不返回。
安石榴颂歌
这是桂花的夜晚,
也是秋虫的夜晚,当然也是石榴的夜晚。
一滴不规则的清露
等待着被失眠的海水溶解。
一粒玉先丢了耳朵,又丢了身体。
直到再无可丢,
它把自己丢进了烈焰,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通常,君子一言如玉,
他们惯于隐藏汁水淋漓的味蕾。
我把你喂给一个叫安的女人,
她有圣女的火炬。
安,你拥有姓氏,我们却直呼其名,
这是上天的旨意。
一年一度,秋风有枝可依,
这是来自人间的
一个火焰般的动词,由枝丫到檀口。
安,就是放下,轻手轻脚地放下。
再说一句晚安吧,如同我和我的神
在私语。
湖泊颂歌
草岸已没,
小楫也已烧尽。我可以敬你一杯呀,
用“酾”还是“酹”?
秋风还是吹到了我,霜落于地,鱼群虚弱无趣。
你仅是一汪水,偶尔为饕餮,偶尔为枯枝之形,
湖上从无琴声。
你是我宁静的一部分,平淡的一部分,
你也是海水的一部分,一条长度丰富的歌谣,
这歌谣如同赏钱。
日暮之时,诸般不宜,
悖时者通常只有耕耘,没有收获。
湖岸布满悬念。
岸边的牧羊人之心,也是我的伤口。
那一年,风高浪急,杀人犯对着一块大石狰狞,
湖泊没有颂歌
湖泊不懂拒绝。
它唯一的巨浪,也只是一碗冬日的松窠。
鱼群颂歌
鳞甲撕开,拆解出落日。
湖边早已画好了秋风,只是等着我们
来到此地,轻轻登临一番。
芦苇荡困扰了人心,鱼群云散,
无知者冲在前面,
星辰在隧道中死于自身的溶解属性。
临睡前,我还是习惯
把这些水银般的行囊打开,种种幻象
如同仓颉额头的雨滴。
中年的险境之后,
和更多隐士相遇,我掏出的每一面镜子
都有妄想的鱼饵。
缘木而求,雁群沉于南方,我曾经拥有过
戏于莲叶之间的
沧海。
孩子们早已忘却来时路,雪落时
万物都会如这海,
鱼群,在我心中的岛屿越来越小。
大雪颂歌
冬日街头,盲人李
和哑巴蜜薯的对话蓄谋已久,
提到了松柏、霁月这些惯性之物。
在更遥远的北方,
空洞的龙正在形成。雪橇犬的踪迹
被反复涂抹。
已经习惯了苍山的婉转,
更多的人忘记了雪后仍有捷径。
落拓的马匹怀才抱器,
渴慕长出一对翅膀,然后苟且一生。
当年,殷中军被废于信安
终日对空书字:咄咄怪事*
困在斗室的亲人,朋友圈里阳光温和。
我一边临帖,
一边等越来越紧的大雪。
*引自《世说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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