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风景下的有趣灵魂》作者：马向阳

南国风景下的有趣灵魂

——简析舒婷诗歌的审美艺术特征及影响

                                      作者：马向阳

     舒婷，这位在中国诗坛锦心绣口的诗人，以其细腻而深邃的笔触，超乎寻常的表现和再现的能力，给我们展现出一幅幅充满情感与思考的画卷。她的诗作宛如南国温婉的风景，寄寓着无尽的情思。这篇小文，想从意象运用、抒情方式、语言特色以及女性意识和对当下诗歌创作影响等方面，对舒婷诗歌的审美艺术特征进行分析。

一、意象的灵动与深邃

意象是诗歌的灵魂所在，舒婷在其诗作中巧妙地运用了丰富多样且富有深意的意象，使诗歌绽放出独特的审美魅力。

在《双桅船》中，诗人深情地写道：

“雾打湿了我的双翼

可风却不容我再迟疑

岸啊，心爱的岸

昨天刚刚和你告别

今天你又在这里

明天我们将在

另一个纬度相遇

是一场风暴、一盏灯

把我们联系在一起

是一场风暴、另一盏灯

使我们再分东西

不怕天涯海角

岂在朝朝夕夕

你在我的航程上

我在你的视线里”

“船”这一意象频繁出现，它象征着漂泊、追寻与希望。诗中的双桅船既是诗人自我的象征，又代表着在人生海洋中不断前行、探索的人们。

船在雾中前行，虽有迷茫与阻碍，但依然坚定地驶向彼岸，展现了诗人对理想的执着追求和对未来的坚定信念。“雾”象征着生活中的困惑和迷茫，“风”则象征着推动前行的力量，“岸”则是心中的目标和归宿。这些意象的交织，营造出一种既充满不确定性又充满期待的氛围。

在《致橡树》里：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橡树”与“木棉”成为爱情的象征。橡树高大挺拔，象征着男性的刚强与独立；木棉热烈绽放，象征着女性的自尊与自信。诗人通过对这两种热带雨林特有的树木形象的描绘，否定了爱情中一方依附于另一方的不平等关系，倡导了一种相互独立、相互尊重、相互支持的新型爱情观念，这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还是具有先锋意义的。这种爱情观在当时，引发了人们对于爱情本质的深刻思考。

此外，在《雨别》中：

“我真想摔开车门，向你奔去，

在你的宽肩上失声痛哭：

‘我忍不住，我真忍不住！’

我真想拉起你的手，

逃向初晴的天空和田野，

不畏缩也不回顾。

我真想聚集全部柔情，

以一个无法申诉的眼神，

使你终于醒悟；

我真想，真想……

我的痛苦变为忧伤，

想也想不够，说也说不出。”

“雨”不仅是自然现象，更是诗人内心痛苦与不舍的象征。雨滴落下，如同诗人的泪水，打湿了心灵的土地。这种将情感与自然景象相融合的手法，使诗歌的情感更加浓郁和深沉，增强了诗歌的情感张力，让读者能够深切感受到诗人内心的挣扎和无奈。

二、抒情的真挚与含蓄

舒婷的诗歌情感真挚而热烈，但她的抒情方式并非直抒胸臆，而是含蓄委婉，富有韵味。

在《神女峰》中，诗人以细腻而独特的笔触写道：

“在向你挥舞的各色花帕中

是谁的手突然收回

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当人们四散离去，谁

还站在船尾

衣裙漫飞，如翻涌不息的云

江涛

高一声

低一声

美丽的梦留下美丽的忧伤

人间天上，代代相传

但是，心

真能变成石头吗

为眺望远天的杳鹤

错过无数次春江月明

沿着江岸

金光菊和女贞子的洪流

正煽动新的背叛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诗人面对神女峰这一传统的象征，发出了对女性命运的深切同情和对传统贞节观念的有力质疑。她没有直接高呼反抗，而是通过对神女峰的描绘和内心的独白，含蓄地表达了女性对真实情感和自由的渴望。

这种内心的挣扎和觉醒，以一种温婉而坚定的方式呈现出来，让读者在品味中感受到其中的力量，犹其是"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更是一种新的爱情宣言。

在《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中：

“我是你河边上破旧的老水车，

数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

我是你额上熏黑的矿灯，

照你在历史的隧洞里蜗行摸索；

我是干瘪的稻穗，是失修的路基；

是淤滩上的驳船

把纤绳深深

勒进你的肩膊，

——祖国啊！

我是贫困，

我是悲哀。

我是你祖祖辈辈

痛苦的希望啊，

是“飞天”袖间

千百年未落到地面的花朵，

——祖国啊！

我是你簇新的理想，

刚从神话的蛛网里挣脱；

我是你雪被下古莲的胚芽；

我是你挂着眼泪的笑涡；

我是新刷出的雪白的起跑线；

是绯红的黎明

正在喷薄；

—— 祖国啊！

我是你的十亿分之一，

是你九百六十万平方的总和；

你以伤痕累累的乳房

喂养了

迷惘的我、深思的我、 沸腾的我；

那就从我的血肉之躯上

去取得

你的富饶、你的荣光、你的自由；

—— 祖国啊，

我亲爱的祖国！”

诗人将自己的情感与祖国的命运紧密相连，通过一系列生动而具体的意象，如破旧的老水车、熏黑的矿灯、干瘪的稻穗等，含蓄地表达了对祖国历经磨难的痛苦和对祖国未来的坚定信念。她没有空洞的口号，而是以真挚的情感和深沉的思考，唤起读者对祖国的热爱和对民

族复兴的责任感。

还有《这也是一切》：

“不是一切大树

都被风暴折断；

不是一切种子

都找不到生根的土壤；

不是一切真情

都流失在人心的沙漠里；

不是一切梦想

都甘愿被折掉翅膀。

不，不是一切

都像你说的那样！

不是一切火焰

都只燃烧自己

而不把别人照亮；

不是一切星星

都仅指示黑夜

而不报告曙光；

不是一切歌声

都掠过耳旁

而不留在心上。

不，不是一切

都像你说的那样！

不是一切呼吁都没有回响；

不是一切损失都无法补偿；

不是一切深渊都是灭亡；

不是一切灭亡都覆盖在弱者头上；

不是一切心灵

都可以踩在脚下，烂在泥里；

不是一切后果

都是眼泪血印，而不展现欢容。

一切的现在都孕育着未来，

未来的一切都生长于它的昨天。

希望，而且为它斗争，

请把这一切放在你的肩上。”

在读了北岛的《一切》之后，舒婷写下了《这也是一切》，对生活中的挫折和困难时，诗人没有陷入绝望和消沉，而是以一种乐观和坚定的态度，告诉人们不要轻易放弃希望。她通过一系列的否定和肯定，含蓄地表达了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信心，鼓励人们在困境中勇敢前行，为希望而奋斗。

三、语言的优美与灵动

舒婷的诗歌语言优美、灵动，富有音乐性和节奏感。

在《会唱歌的鸢尾花》中：

“我的忧伤因为你的照耀

升起一圈淡淡的光轮”

“照耀”和“光轮”这两个词，赋予了忧伤一种明亮而温暖的色彩，使抽象的情感变得具体可感。诗人通过巧妙的选词和独特的组合，创造出了一种新颖而富有感染力的语言效果，让读者能够更加直观地感受到诗人内心深处复杂而微妙的情感变化。

她善于运用修辞手法来增强语言的表现力。在《致大海》中：

“大海——变幻的生活

生活——汹涌的海洋”

运用回环往复的比喻，强调了生活与大海的相似性，给人以强烈的冲

击。这种比喻不仅使语言更加生动形象，而且加深了读者对诗歌主题的理解和感受，让人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生活的复杂和多变。

在《初春》中：

“朋友，是春天了

驱散忧愁，揩去泪水

向着太阳微笑

虽然还没有花的洪流

冲毁冬的镣铐

奔泻着酩酊的芬芳

泛滥在平原、山坳

虽然还没有鸟的歌瀑

飞溅起万千银珠

四散在雾蒙蒙的拂晓

滚动在黄昏的林荫道

但等着吧

一旦惊雷起

乌云便仓皇而逃

那是最美最好的梦呵

也许在一夜间辉煌地来到

是还有寒意

还有霜似的烦恼

如果你侧耳倾听

五老峰上，狂风还在呼啸

战栗的山谷呵

仿佛一起嚎啕

但已有几朵小小的杜鹃

如吹不灭的火苗

使天地温暖

连云儿也不再他飘

友人，让我们说

春天之所以美好、富饶

是因为它经过了最后的料峭”

长短句的结合，使诗歌既有舒缓的节奏，又有激昂的情绪，富有变化和层次感。长句的运用，如“虽然还没有花的洪流冲毁冬的镣铐奔泻着酩酊的芬芳泛滥在平原、山坳”，营造出一种舒展和宏大的氛围，让读者能够感受到春天到来时那种磅礴的力量；短句的使用，如“但等着吧”“一旦惊雷起”，则简洁有力，增强了诗歌的节奏感和紧迫感，使读者的心情随之起伏。

四、女性意识的觉醒与张扬

舒婷诗歌的一个重要审美特征是其鲜明的女性意识。

在《惠安女子》中：

“野火在远方，远方

在你琥珀色的眼睛里

以古老部落的银饰

约束柔软的腰肢

幸福虽不可预期，但少女的梦

蒲公英一般徐徐落在海面上

啊，浪花无边无际

天生不爱倾诉苦难

并非苦难已经永远绝迹

当洞箫和琵琶在晚照中

唤醒普遍的忧伤

你把头巾一角轻轻咬在嘴里

这样优美地站在海天之间

令人忽略了：你的裸足

所踩过的碱滩和礁石

于是，在封面和插图中

你成为风景，成为传奇”

诗人通过描绘惠安女子美丽的外表和内心的渴望，揭示了女性在传统束缚下的无奈和痛苦。惠安女子以其独特的服饰和形象成为一种文化符号，但在这背后，却是她们被压抑的情感和被忽视的梦想。诗人以同情和理解的笔触，展现了她们的真实处境，呼吁社会关注女性的内心世界和个体价值。

舒婷倡导女性在爱情和婚姻中保持独立和自尊。如《致橡树》所表达的，女性不应是男性的附庸，而应与男性平等相待，共同成长。这种女性意识的觉醒，为当时的社会带来了新的观念和思考，也为女性文学的发展开辟了道路。她的诗歌让女性认识到自己的价值和力量，鼓励她们勇敢地追求自我实现和情感的平等。

五、永恒的诗意回响

舒婷的诗歌如同一股清泉，流淌在岁月的长河中，其审美艺术特征不仅在她所处的时代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且在当下的诗歌写作依然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她所运用的独特意象，她从平凡的事物中发现深刻的诗意与哲理。她真挚而含蓄抒情方式和细腻地表达以及内心的波澜中坚守真诚与美好，还有其优美灵动的语言，都为我们树立了文学表达的典范，激发我们对语言艺术的追求和创新。犹其是在现代诗歌越来越抛弃音乐美的今天，更觉舒婷的诗歌永恒的魅力。而她鲜明的女性意识，则持续推动着社会对于性别的思考，鼓励每一个人，无论男女，都要勇敢地追求独立、自主和尊严。

舒婷的诗歌是时代的记录，是心灵的倾诉，更是人类精神世界的宝贵财富。它们提醒着我们，无论生活多么喧嚣与浮躁，都应保持一颗敏感而诗意的心，去感受、去思考、去爱。在她的诗作中，我们找到了安慰，获得了力量，也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舒婷诗歌的审美艺术特征，如同一座灯塔，照亮了我们在文学与人生道路上的探索之旅。在她的诗意引领下，我们会继续追寻真、善、美，用诗歌的力量温暖自己，也温暖这个世界。

               2024.8.8于古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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