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原创短篇小说
的推动力量
——第十二届“周庄杯”全国儿童文学短篇小说大赛述评
崔昕平
崔昕平，太原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文学博士，中国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委员会委员，太原市宣传文化名家儿童文学名家工作室领衔人。致力于中国当代文学(儿童文学)研究，著有《出版传播视域中的儿童文学》《中国童书出版纪事》《儿童文学批评现场》《新聚焦:儿童文学创作现场》等。
为繁荣儿童文学短篇小说创作而设置的“周庄杯”全国儿童文学短篇小说大赛，是儿童文学业内为数不多的专门评审儿童文学短篇的奖项，其意义无疑是重要的。儿童短篇小说的创作，有着公认的难度，也具有重要的意义。短篇作品篇幅的短，不是对文学性的减省，相反是对文学性提出的更高要求。它不是一个可以拉成长篇的短篇，前情后果，事无巨细，而应是一个精彩的生活横断面，是单一动机、高度集中的情节结构。记得看到过铁凝的一个比方，以人生比小说，短篇小说表现的是人生中的“景象”，中篇小说表现的是人生中的“故事”，长篇小说表现的是人生中的“命运”。这是很考验作家的创作能力的，这也应该是很多准备投入长篇小说创作的作家的一个重要的操练阶段。
十余届的“周庄杯”评选，吸引了众多作家和文学爱好者的关注，也发现并推出了相当数量的优秀短篇小说和新锐作家。从本次儿童文学短篇作品的评阅中，可以欣喜地感受到微妙的、确实发生的变化。这些变化，来自于儿童文学创作的格局与视野的拓展，来自于儿童文学观的更新与呼唤，来自于儿童文学创作者阅读格局的不断打开，或者来自于对儿童文学艺术本质的再度审视。
首先，部分短篇聚焦于书写生命与爱这样的文学创作的永恒主题，并力求从叙事技法上闪烁出新意。比如《糖罐里的年月》，显现了作家以儿童视角书写死亡这一重大命题的创新努力。作品提炼了病童“余小晖”的两个关键特点，总是不愿意与小伙伴分享他的“糖”，喜欢玩“假装长大”的游戏，并将这两个特点贯穿始终。前者构成了作品富有意蕴的悬念，余小晖的糖纸里包裹的竟然是药片，小男孩始终在以甜蜜的想象去对抗病痛的苦涩；后者则将童心洋溢的儿童情态做了真挚的描摹，有着以游戏、以童心抵御阴霾的精神愿景。这样一种关于生命终点的书写，很“儿童文学”，也充满了力量，凸显了相较于人生终点而言，更具意义的“过程”。
其次，相较于长篇，短篇往往能成为时代律动最直接的捕捉者与最迅速的传达者，及时、鲜活地描绘所处时代儿童的生活与心灵世界。对当下少年儿童生存环境和个体成长的关注，一直都是儿童文学的重要内容。本届有不少作品致力于深入探寻少年儿童的精神世界，关注儿童精神层面的成长。《树上的女爵》与《青春模样倒计时》是两篇视角独特、叙事灵动的短篇佳作。《树上的女爵》通过多人对话讲述的方式拼接片段的情节，完成了对一个个性女孩的文学画像。她孤独、不幸，又骄傲、强大。她不但掩去自己的伤痛，还努力地去温暖身边其他孤独的女孩，用敏感与善意治愈他人。《青春模样倒计时》中同样是一个特殊的女孩，但相较于前者，身体的残疾令她更加多疑、更容易受伤。幸运的是，作家巧妙地以赌气走消防通道下楼的方式给予女孩独处思考和消化情绪的空间，更让逐级而下的楼梯逐渐化解掉女孩的怨怼，在短短的时间里，穿插了多个与同学之间的交往片段，也让女孩掂量出了同学们发自心底的善意。豁然的女孩下到一楼，推开楼梯门，迎面正是那个毛毛躁躁惹哭了她，又默默等候在那里守护她的好同学。如此单一的空间和短暂的时间里，完成饱满的叙事，令人印象深刻。
聚焦当代儿童典型心灵问题的，还有如《于知乐的眼泪》，把几个孩子的成长放置在家庭婚变的背景中，他们坦然面对父母的离异，表现了当代中学生对家庭、情感等认知的理性和成熟。《天堂里的房子》直面再婚家庭的孩子所经历的房产争夺、排挤算计、人情冷暖，最终也呈现了少年人的获得救赎与自我和解。作品中多有富有真实性和时代性的生活细节，是一部分当代少年儿童心灵处境的真实写照。尤其是《云羞涩》一篇，于细微处见波澜，以第一人称视角，讲述了发生在小学生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又令人深思的事情。如云一样羞涩无声的“我”，在老师借伞不还，被习惯性忽视等一系列琐事中，实现蜕变，找回勇气和自我。这是对习焉不察的“不公”的反抗，写得内敛、静谧，但触及深刻的成人反思。
一些获奖作品，在叙事题材上颇有新意。如《顺江而下》，少年之间的友谊、成长，与疍家人的习俗信仰、生活变迁、文化赓续等交相融合，颇有生活质感。《竹蜻蜓》用手工技艺竹蜻蜓串起了妹陀和云生两人截然不同的童年和友谊。《狐狸哥哥与杜梨妹妹》在时光流逝和生活变迁中深情讲述了对同伴、童年的告别，情感绵密厚重。《雪人》将目光转向童年的乡村，通过呆子几次三番保护孩子甚至为救小孩而失去生命的故事，刻画乡人的质朴和人性的光芒。还有一些作品在技法上做出创新努力。如《千面神功》，这是本届唯一一篇少儿武侠小说，在传统的江湖侠义叙事中注入现代人性思索，并以“母爱”找回迷失的自我。《南瓜南瓜过来吧》用全知的视角，书写男孩小树与小狗南瓜相处中所经历的看似寻常又刻骨铭心的心路历程，贯穿悲悯情怀。出自年轻作者之手的《冬天的早餐》《夕阳之前》等作品，切口都很小，在孩子间的交往关系、人情世态等方面有独到细致的观察，语言文字富有个性。
“周庄杯”大赛所起到的作用，正是这样一种对优秀儿童短篇小说作品的集中展示，对何为优秀的儿童短篇小说的思考聚焦。我们由一届届获奖作品，看到了我国原创儿童文学短篇小说艺术品质的不断提升、题材技法的不断开拓。也期待未来有更多的优秀儿童文学短篇小说在“周庄杯”这个平台上，给予我们更大的惊喜。
来源：少年文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