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均生(1907-1996),河南禹县人。自幼随父在京居住,17岁时因体弱多病而辍学。
民国十九年,经人介绍,跟随北邻刘慕三习练吴鉴泉所传的太极拳,后偶见北京小报登载名武生杨小楼跟陈家沟拳师陈发科学太极拳后身体愈发康健,已能重新上台的消息,由刘慕三带领门下弟子共同拜陈发科为师。
前排右二:陈发科 后排左二:洪均生
洪均生曾自述当年随陈发科习拳的情形:
“我随刘老带领的北京电报局30余人向陈发科师学习陈式太极拳,对我师的报答,只是初学的几年按月缴纳200元学费。卢沟桥事变后,刘老调往太原,同门师兄弟都有调动,便散了。从那时起我对陈师便无力奉上一点报酬了,但陈师对我的感情却更加深厚,有时来我家住一两个月。他每日清晨都到我妻窗前,连呼:“静兰,起来练拳。”
日军侵华后,我生活无着,甚至断炊,便领着六个孩子跑到陈师家里,饱餐一顿小米稀饭,陈师与我们情逾父子。他常说:“我教的学生中,杨小楼最为聪明,拳理一讲便通,拳法一学就会,可惜他年龄大了,不能学得彻底。你和小龙(照旭的乳名)脑子、身体都不笨,当深造下去。”又常和我说:“你要是好好的用功三年,就相当于别人练十年的。”言辞恳切,对我寄予了厚望:能够继承他的拳艺。但是刚练拳的前三年,我因体弱,对震脚、发拳都以松柔来练,也不跳跃。陈师犹如慈母对待弱子一般,既望其速成,又不肯勉其所难。
三年后,见我体质略强,便谆谆教我放足架式,每式进退要求腿肚贴地而行。又说:“练完一套拳,应当如同坐在椅子上一般塌好裆劲,全凭两腿随腰裆之旋转而变化虚实。”并督促我每天多加习练。陈师对我从严、从难、从实战出发,将手的八法怎样与全身配合,不厌其烦的一一讲解。我为了报答老师的心意与期望,于1934年开始严格按照陈师所教用功。起初练不了五个式子,后来能每天练三十遍,有时还能练五十遍,方悟我师所说“趁热打铁才能成功”之语,确是实言。可惜只这样练了九年,便因日寇侵华,心情沮丧,不这样练了。
洪公早年练拳照
1944年因生活所困,与师洒泪而别,南迁于济南。一别13载,到1956年我再次赴京求陈师为我纠正拳法。师徒重逢,我宛如天涯游子重依慈母膝前,悲喜之情难以言喻。我师说:“此拳无一动作是空而无用的。”于是每天教我推手、散手,并从头逐势逐动讲解实战用法,同时教以解法,使我心中豁然开朗,如拨云见日。如是者将及四月之久。后因家事,不得不忍痛辞师。
不料我师竟于1956年逝世!这使我至今愧负师望,永为陈师不成材的老学生,不胜内疚。但是我从一个药罐子似的弱书生得以寿延九旬,从一个一无所知的拳者,能对此拳的理精法密略窥门径,无一非我师所赐。每思恩师,潸然泪下,誓将我师所授反馈于后人,并公之国内外爱好太极拳者,以志永远纪念我师!
后记:
陈发科辞世不久,“大跃进”就开始了,全国大炼钢铁,民国时曾就职于山东省盐务局的洪均生被扣上帽子,派去筛沙。洪均生将太极拳融于体力劳动中,体会缠丝劲的锻炼方法,体会腰裆劲的运用。紧接着,又是三年困难时期。1961年,洪均生患了偏瘫,生活极苦,几乎难以维持。幸受易学大家刘子衡鼓励,洪均生在陋室中将其心血都付诸于洪式太极拳一书的创作,几经斟酌与细化,最终成书。
洪均生少年多病,幸遇明师,得以康复。虽经历坎坷,却毕生追求太极拳的高深境界而不松懈。经过几十年研究,他对太极拳理法有了独到的见解,对太极拳的核心劲路缠丝劲的锻炼更加缜密,也完成了将陈师所授反馈于后人的志愿。
弟子回忆洪公拳法:
据日本学生曾我忠弘叙述:
观看了洪师的示范表演,真正看到了我们所倾慕的东西。他身上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极高雅的武术气质,他就像一位杰出的哲人,蕴藏着人类的奥秘。
……我也曾试图推动洪老师的身体,但就在欲推之瞬间,突然力量被什么给带走了,自己反倒被弹向相反的方向。……洪老师的身体就像装有机械装置,在他本人尚未意识到的一刹那就自动作出反应。再者,洪老师在击溃对方中心时,其手的精确度可达到以毫米计。我们称他的手为“魔手”。在我与洪老师门下的弟子们练习推手时,无论我用什么招数对手都纹丝不动。洪老师见状走来,只轻轻地将手放在我的手上,我的对手就被推走,令我惊奇不已。我这才亲身体会到,内家拳的功夫是日积月累、不懈努力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