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念 小 寒 至
庄子说，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感觉2024年还有许多事没开始做，这一年突然就结束了，确实让人有点猝不及防。静下心来想想，这一年都干了什么？无非是一面在俗世里背负责任挣扎沉浮，举步维艰，一面在生活中虚空淡漠，光阴虚度，在命运安排的每一步里寻找应对方式。
新年过后，窗外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就从未间断过，小区院子里、小卧室窗户外的写字楼里、马路对面的小区里，鞭炮声一声一声传来，提醒晃晃悠悠的我， 是年末了、是新年了、2024年成为过去式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和紧迫感油然而生。
但时光不会倒流，就像东逝水一样。说出这句话的人已经永远离开，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你愿意不愿意，都会被带向渺茫的未知。哐啷哐啷，黑夜过去，哐啷哐啷，白日过去。拥有，由不得你，失去，也由不得你。
还是地下废弃的一个公共场合之类的地方，又像山洞里设施破旧的一个游乐场。洞洞相连，错综复杂，扑朔迷离。毛坯，简陋而粗糙，墙壁是土坯沙砾，台阶上的水泥疙疙瘩瘩，还有厚厚的灰尘。好像是带娃进去的，刚步入山洞口，娃娃就被他舅爷带去玩了。我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蜷缩在类似输送带的游乐设施上，伴随着“哐哐哐”的声响，输送带一会上坡一会下坡，反复循环。人不多，影影绰绰，我躺在上面似乎睡着了，又好像生病了，晕晕乎乎。不知道循环往复了几次，迷离中的我对他说:“让机器停下，我们该走了。”此时，输送带已经转到坡下，他迅速从满是砂石泥土的台阶下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按了一下按钮，机器停下来了。我从“输送带”下来时，发现他已经在台阶的顶端洞口(出口），我一下子生气了: 你走也不叫我，我偏不和你一块走。于是，自己执拗地走向另一个洞口。走出的一刹那，我回头看一眼他，他也正好回头望我，他穿一件似乎洗的发白的陈旧衣服，头上好像还戴了一顶帽子……他身后的台阶上还有几个模模糊糊的身影紧随其后。
沮丧中醒来，原来是一场梦。
越寒冷的时候，人也越容易怀念一些温暖的东西，比如南川的老屋窗外阳光的嗡嗡声；比如他在灶台上忙碌，沸腾的羊肉汤散发着热气；比如在刚察时，他外出回来总是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上楼梯的脚步声......而这一切最终都会落在对故去亲人音容笑貌的回忆上。
想起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里说过关于生命的一段话，只记得一句：父母是隔在我们和死亡之间的一道帘子。意思是你最亲密的人的离世会影响你的生死观。而我，早在八年前，在我刚满五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真切地感觉到老之将至，感觉到死亡的一步步逼近……这时候才能真正体会到生命孤独的意义。就像马尔克斯说的那样，一个人幸福晚年的秘诀不是别的，而是与孤寂签订了一个体面的协定。
小寒日对我而言就是这样的时刻。这也是我每一次认真提醒儿子别忘了这个日子的意义所在——对于生命的更深入的理解、尊重和怀念。
生命中总会有一些人，他们爱你，无私地养育你，而当你失去他们时，世界上便没有任何人能够填补那一块空白。
2024年不管多艰难也走过去了。尽管世界上战争还在继续，经济还在下行，不管官方的年度总结有多好看，不确定性依然存在，世界依旧在艰难中蹒跚。
来日不一定方长，再见也不一定能见，我还是相信当下能健康地活着才是最好的状态。
所以，接下来，继续读无用的书，饮淡味的茶，记录，观想，接纳。做有益身心的事，尽量消除痴妄念与贪嗔心，食饮有节，起居有常，在这个世界平平安安地活着，构建属于自己的生活意义。
也许老了的缘故，每到冬天，特别羡慕阳光充足丰沛的屋子(居家的房子采光不太好) 。因为近期特别关注这个，大数据每天就精准推送给我这方面的信息。发现二手房的走势是均价微降，趋势可能还要下跌。但即使这样，以我的这点养老金，不吃不喝，也需要三十年才能购一个心仪的阳光房……哈哈，看来，实现这样一个渺茫的向往，只能靠一夜暴富了。
外面的气温在零度以下，我隔着窗玻璃与一只鸟交流着对初阳的感受。看着流云、远山以及掠过树梢的风，我彻底醒了，醒了就会思想，关于小寒，关于阳光，关于生命，以及一些杂乱无章的东西。此时，蓝得有点清冽的天空那么澄澈，像一些人的心地，没有遮掩，一览无余。
嘉宝去了幼儿园后我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读傅菲的《深山已晚》。“在山中生活之后，我慢慢放下了很多东西，放下无谓的人，放下无谓的事，把自己激烈跳动的心放缓。其实，人世间也没有那么多东西需要去追逐。很多美好的东西，也无须去追逐，比如明月和鸟声。风吹风的，雪落雪的，花开花的，叶黄叶的，水流水的。”看看，这样的描写，美得是否离谱？这本书让我重拾了最本真、最纯粹、最简单的安宁与爱。从喧嚣中抽身，去享受孤独、热爱孤独，去发现隐藏在平淡生活中的美。
傅菲有点像现代版“隐士”。他每周都有两天是在乡间度过的，甚至于专门“潜入闽北荣华山下，植树种茶，烧饭读书，回归自然，安顿自己的心”长达一年多。隐居山林传承的是回归自然，也传递了某种信息：“当一个人完全拥有他自己的时候”，也正是他灵魂最饱满的时候。
傅菲的文笔非常干净，像高原冬日里被寒风刮过的天空。那感觉，大抵如心上的月色和清风；大抵像淡如云，薄如雾的向往；不局促，不拘泥，不黏滞，即使从小处落笔，也能跳荡开来，给人云蒸霞蔚，气象万千的豁然开朗。也如同这时光里的万语千言，滔滔复滔滔，然而，并不想诉于任何人，也诉不尽那五味杂陈的心中情。
差一篇“大寒”，我吟唱完了一年的“季节歌”。尽管于他人，犹如对月望月，对山望山。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万千江水，也只不过都是自渡而已。人与人都是单一的个体，哪来那么多的心灵共振，灵魂相契。活到这个年龄，取悦自己比什么都重要。越来越相信，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幼稚，成熟，老去，不是岁数变大那么简单，而是一个醒悟的过程。
越来越不喜欢折腾，对身边的一切事，都是“半睡半醒”的态度。即便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也不会急着去办，而是走走看看，还在想，也许过一阵子，自然就好起来了。错过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未来会发生什么，都是命该如此。
2025年，不想再坚持了。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就像那流水，流着流着，带走了生活中所有的细枝末节，终归入海，清朗朗一片。
作者:何秀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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