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保密工作》杂志
1958年8月23日,福建厦门地区天气晴朗,和风轻拂。从高耸的云顶岩向远处望去,海面一片宁静,国民党军据守的大、小金门等岛屿清晰可见。下午5时30分许,一串串红色信号弹突然升空,紧接着,隆隆的炮声骤然响起,成串的炮弹怒吼着越过海面,金门岛顿时陷入硝烟火海之中。人民解放军对金门的大规模炮击封锁作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炮击金门作战,是毛泽东亲自筹划和指挥的一场重大军事行动,其战略目的是“直接对蒋、间接对美”,一方面惩罚台湾当局、以打促谈,另一方面摸清美国在远东的战略底牌。在筹划和实施炮击封锁作战的过程中,毛泽东和各级指挥员十分重视达成行动的突然性,通过缜密精细的军事保密工作,以多种方式隐蔽了我军的作战企图,为作战胜利提供了重要保证。
作出炮击金门的战略决策
1949年10月下旬,人民解放军攻击金门失利后,国民党军一直据守金门诸岛。经过长期经营,到20世纪50年代中期,金门岛已构成坚固筑垒地域,成为国民党军屏障台湾的据点和窜犯大陆的基地。
为了改善东南沿海安全形势,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人民解放军加强了福建沿海战备工作,先后修建了一批空军机场、海军基地和其他战备工程。1957年底,毛泽东根据斗争形势需要,作出了“考虑我空军一九五八年进入福建”的指示,空军制定了转场进入福建的方案并上报中央军委。1958年4月,福州军区根据总参谋部指示,制定了炮击封锁金门的作战方案,准备在适当时候,打击和惩罚金门的国民党军。
而不久后爆发的“中东事件”,促成了炮击金门作战的发起。1958年7月14日,伊拉克人民推翻了费萨尔封建王朝。美国艾森豪威尔政府为了扑灭中东革命和反美浪潮,悍然出兵黎巴嫩,同时调动大批飞机、军舰加强在台湾地区活动的美国第7舰队,其霸权嘴脸暴露无遗。而台湾国民党当局在美国的支持下,企图趁火打劫,公然叫嚷“加速进行反攻大陆的准备”。为了打掉国民党军的嚣张气焰,支援中东人民的反侵略斗争,同时也为了试探美国协防台湾的决心和范围,中共中央于1958年7月17日作出了对金门进行封锁和惩罚性大规模炮击的决定。当晚,国防部部长彭德怀向总参谋部传达了毛泽东的有关指示。
7月18日晚,毛泽东召集军委副主席和空军、海军领导等,当面布置任务。随后,中央军委召开会议,部署了炮击金门的作战事宜。总参谋部、福州军区、空军、海军也相继召开作战会议,研究确定兵力部署具体方案。接到参战命令的各陆、海、空部队,立即投入了紧张的作战准备,陆续向福建前线集结。
炮击金门作战,是一场中央军委直接指挥、以地面炮兵为主、海空军参加的三军联合作战。然而,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特别是空军入闽和海军参战,能否在战前隐蔽企图?如何达成战略战役上的突然性?这对于人民解放军各级指战员来讲,是一次全新的考验。
空军秘密入闽首战告捷
接到入闽作战命令后,空军迅速研究决定组建以聂凤智中将为首的福州军区空军指挥机构。第一批入闽的歼击航空兵,首先于7月24日紧急转场到待机位置,然后两个师部各率1个团,于27日分别隐蔽进入广东汕头、福建连城基地。
当时,台湾国民党空军共有6个连队,下辖8个大队,共有各型飞机696架,空勤人员1640余人,大部分飞行员飞行经验丰富,每次最大出动兵力为100至120架左右。另外,驻台美空军有1个中队,从日本、冲绳、菲律宾以及第7舰队航空母舰起飞的飞机,随时可以增援台湾海峡。对于我空军入闽,国民党空军也很警惕,他们频繁出动侦察,并做好了轰炸准备。因此,我空军入闽部队能否隐蔽进入一线机场,对于打好第一仗、在福建站稳脚跟至关重要。
1958年7月22日至24日,我空1师和空18 师的两个先头团,分别转场到待机位置。7月27日是两个先头团分别进驻一线机场的日子,空军司令员刘亚楼亲自在北京指挥。然而天公不作美,福建地区阴云低垂,暴雨即将来临。上午9时,气象台预报,未来两个小时天气会有好转。刘亚楼马上对旁边的参谋说:“马上电令聂凤智抓住时机紧急实施转场!”同时他强调,为了行动隐蔽起见,所有飞机均采取超低空飞行,禁用所有无线电,防止敌人雷达侦察和无线电窃听。为了掩护这次转场行动,空军驻浙江衢州、路桥机场的部队连续出动飞机到福建上空巡逻,以吸引台湾方面的注意力。
广东惠阳机场是空18师先头团的待机位置。上午9点左右,首批4架米格-17歼击机在大队长赵德安带领下起飞,奔赴粤东的汕头机场。为躲过敌人耳目,4架飞机保持无线电静默,以密集编队在 1400至1500米高度飞行。由于云层较低,不时有降雨,飞行员紧盯仪表,凭借过硬的技术穿行于云雾之中。半个小时后,4架飞机在汕头机场安全落地。同一天,空1师的先头团也顺利进驻福建连城机场。这两个团落地后,对地面雷达没有进行检验飞行,也没有搞战区试航等常规工作。由于保密到位,台湾当局对解放军空军的行动毫无察觉。
就在我第一批航空兵部队进驻前线机场的第3天,台海上空爆发了国共双方的第一次空战。7月29日上午,国民党空军4架F-84G型飞机像往常一样,贴着云层低空窜入我南澳岛上空进行侦察。我驻汕头机场的空18师54团赵德安大队起飞迎击。整个战斗过程仅用3分钟,我军取得击落敌机2架、击伤1架的重大战果,而敌机一弹未发,毫无还手之力。
“三比零”首战胜利,揭开了入闽作战的序幕。至1958年10月,我入闽航空兵部队先后与敌空战13次,加上高炮部队的战果,共计击落、击伤敌机27架,俘敌飞行员1名。经过连续空战,反复争夺,我有效控制了福建地区制空权,有力地配合陆海军部队对金门等敌占岛屿的炮击封锁。
海军鱼雷快艇“陆地行舟”抵达厦门
在解放军炮兵部队和航空兵部队紧张进行作战准备的同时,从东海舰队调集的鱼雷快艇部队采取水陆并进的方法,也迅速而隐蔽地进入福建,准备参战。
1958年7月底,东海舰队根据中央军委的决定,命令驻上海的鱼雷快艇六支队一大队立即隐蔽南下进入厦门地区,参加海上封锁作战。东海舰队司令员陶勇指示:运输中,对鱼雷快艇必须采取隐蔽隐蔽再隐蔽、保密保密再保密的方式,必须万无一失地把鱼雷快艇搬到敌人的身边,藏在敌人的眼皮底下。
但是,这12艘鱼雷快艇如何隐蔽机动是一大难题。若由海上航渡,必须通过台湾海峡,行程数百海里,易被国民党军察觉;而且鱼雷快艇续航力较小,必须设立若干补给站和检修点才能远航。另一条是陆路,用火车运过去,火车速度快,保密系数高,无疑比海路优越。但每艘鱼雷快艇长约 20米,火车平板车每节才10多米,沿途鹰厦铁路又多隧洞弯道,鱼雷快艇能不能装上火车?装上了能不能运过去?运过去了能不能卸载下来?面对这些问题,陶勇带领大家讨论。会上,大家一致认为,走海路容易被敌人发现,遭到空袭和炮击,不可取,还是应该采取“陆地行舟”的办法。
7月30日夜,陶勇来到上海军用火车站,亲自指挥鱼雷快艇的装车工作。为了解决艇身长、车厢短的矛盾,并保证列车在行驶中顺利转弯,指战员们采用三节平板车载两艇、艇首相对的方式装载鱼雷快艇。为了隐蔽起见,指战员们一律改着陆军服装,并在平板车周围支上木架,用篷布盖严。8月2日早晨,专列安全抵达厦门。为了防敌空中侦察,列车隐蔽于铁路隧道内。当天夜间,指战员们摸黑将装艇的平板车全部推到海军码头,用火车吊杆将快艇逐一吊放海中,然后又用护卫艇把鱼雷快艇全部拖至停泊点。
此后,海军又陆续调动3个鱼雷快艇大队、2个猎潜艇大队和1个高速炮艇中队进驻金门前线。至此,福建前线陆、海、空三军已迅速而隐蔽地完成了炮击金门的准备工作,只等一声令下。
“8.23”大规模炮击使敌猝不及防
人民解放军海军、空军部队入闽后,台湾国民党当局在美国的支持下,继续叫嚣“反攻大陆”。1958年8月20日,毛泽东决定立即集中力量,对金门国民党军予以突然猛烈的打击(不打马祖),把它封锁起来,时间定于8月23日。
21日晚,参战的陆军炮兵共计36个营以及海军的6个海岸炮兵连,极其隐蔽地进入发射阵地。为了最大限度地达成战役突然性,福州军区前指要求炮兵部队一律不按以往惯例先进行试射,而是用精密法确定射击开始诸元。为了确保首群炮弹覆盖目标,除通过仪器侦察外,前线部队还使用多种侦察手段,反复搜集和研究有关资料,仔细确定各个打击目标的精确坐标。各炮兵群根据不同炮弹的空中飞行时间,精心安排射击计划,力求使首群炮弹同时落达各自的目标区,以收奇袭之效。
炮击的开始时间也是精心选择的。8月23日恰好是星期六,而金门守敌在周末最为松懈;开炮时间定在下午5点30分,正是国民党军的晚饭时间。因此,当解放军强大的炮兵群万炮齐鸣时,驻金门岛的敌军周末会餐刚结束,到处是入浴、打球和游玩的士兵。到此视察的“国防部长”俞大维和即将离任的美国顾问,在金门防卫司令胡琏等陪同下正在岛上散步,炮弹忽然铺天盖地而来,金门守军被打得晕头转向,四处逃窜,连连用无线电台向上级呼救。20分钟以后,国民党军炮兵开始还击,发射炮弹2000余发,但很快被解放军的炮火压制下去。
“8.23”首次炮战持续了85分钟,解放军取得了重大胜利,毙伤国民党军官兵数百人,击伤货轮“台生”号,破坏了金门的有线通信系统。这次炮击,在我军炮兵战史上堪称组织最严密、突然性最强的一次,高质量地完成了军委“给金门国民党军予以突然猛烈打击,把它封锁起来”的作战任务,为随后的长期炮击封锁作战开了个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