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黄河的转弯处

在人类社会演进的历史长河中，特殊的地理位置，总会孕育出与众不同的地域文化。准格尔就是这样，被黄河三面紧紧包围，看似其貌不扬，但却是高原耸立、大河奔涌、峡谷万仞、平原广阔、山川纵横、神姿绰约。黄河是这片土地上共有的图腾，更是准格尔人海纳百川、百折不挠、拼搏进取的独特象征。

多少次闲聊提及故乡，总是轻描淡写地说，居住过准格尔东北部黄河环绕的9个乡镇，是祖籍、出生地，还是居住时间最长的地方，连我自己都有点迷茫。直到有一天，年过半百的我，顺着黄河岸边，就像牵着母亲的手散步的时候，突然觉得我从出生到现在，几乎没有离开过这个大大的几字弯，黄河转弯的地方就是我的故乡。

黄河以水宽岸阔、波澜不惊，甚至看不到波纹的雄姿流入准格尔旗境内，流到十二连城东部拐角转弯之处，逐渐加速向南流淌，时而波涛汹涌，时而安澜静谧，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勾勒出天下黄河最为壮美的几字弯。形成了一条融合平原、沙漠、古城、浅滩、草原、峡谷、湿地等无数极致美景的“黄河风光带”。流经准格尔旗境内238公里，占到黄河几字弯的三分之一，汇千流，纳百川，以母亲河的安静祥和滋养着准格尔大地。

黄河不仅是一条千回百转的自然之河，也是一条渊远流长的文化之河，她深爱着这高原隆起的苍茫大地，更爱这臂膀紧挽着的多情山河。连绵不绝的山沟峁梁、国家地质公园、黄河大峡谷以其九曲回肠的钟情与厚爱，构成了一幅绝美的山河画卷，将大自然的恢弘壮丽和旖旎多姿展现得淋漓尽致。众多古城遗迹沿着黄河岸边依山傍水交相辉映，尽揽黄河几字弯的神姿雅韵，你会兀自惊讶这高原雄姿的人烟阜盛，究竟吸纳了黄河多少乳汁的涵养。历史的风骨，多样文明，在黄河的滋润下把酒言欢，河畅其流，万物共生，无不为其浩大、流动不居的多样性而由衷感叹。从绿水青山到鸟鸣鱼跃，从自顾不暇到惠泽一方，外在颜值和内在气质在这道弯里得到显著提升，大河奔流，换了容颜。不同的思想和风俗在这里交汇，伴随着滔滔河水兼容并蓄、博采众长，折射出炫丽的色彩，使之成为农耕文明和游牧文化最广阔的融合之地，这种多样性也正是中华文明的活力与魅力所在。

一直都没有时间仔细研究过门前流淌的这条大河，这一年，我头枕着一河涛声和星光点点，零距离聆听黄河的心跳、脉动和浅吟低唱。我曾经认为多年居住过的这些地方，离黄河最近的距离几百米，最远的也就几十公里。这道弯里的一卷苍茫，我倒背如流。如今行走在黄河几字弯脚下的这片热土，回想着不同年龄段曾经无数次向往的诗和远方，静下心来我试图读懂黄河的安祥宁静，读懂它的雄浑壮美，读懂一方水土的豪迈个性，读懂一个地域文化的独特与神奇。我不知道以怎样的姿势走进这道弯，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始与大河拥抱，感觉心情特别复杂和沉重。这道弯的峡谷、山川、河流、渡口、古城、古堡，在我行走发现中都写入了我的诗歌和故事。我写过船过老年湾，与大河同在，西口古渡，坐落在时光之上的十二连城古城，城坡古城的美丽传说。写过黄河大峡谷、海晏河清，这些独特的元素成就了黄河几字弯的与众不同。唯独缺少了写黄河的散文，这怎么行呢？虽然我不太擅长书写散文，但是黄河的绵长和雄浑，不仅是要写入到这道弯的历史中，更是历经岁月的磨砺，雕刻到这个地域民众的血管和脉搏中，它是黄河文化的根和魂，所有的领异标新都可以在这道弯里找到独特的注释和完美的解读。

讲起黄河，没那么爱时口若悬河，真正来到河边，情到深处却又张口结舌。有谁能够对黄河产生无尽的爱意，一生都陪伴着她的流淌。我像一个任性的孩子，在安静舒适的年龄段，不顾一切来到她的身边，早看黄河日出，晚赏古城夕阳，做最长情的陪伴。曾经在无用的往事中沉迷太久，也曾经在大河的奔涌中激昂疏狂，如今我选择了像大河一样的沉默。我知道朝夕相伴也不足以沉淀出一条河的今生来世，走出去，走回来，绝不像一个浪子误入时光那么简单，无权向任何事物去发问，无论怎样的时光老去，也无法探究千年往事的皮毛，更不知如何才能成就你的奔腾咆哮。只能默默地祈福，让你安静地流淌，给大地以滋养，从不奢求回报。

如果说，高低不平的丘陵山脉带给我们的是忐忑起伏、略有不安的感觉，那么，这道河弯带给我们的就是岁月静好般的安然舒适。我们傍黄河而居，赖黄河而生，靠黄河而养，凭黄河而富。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与黄河息息相关。三面天险，大河屏障，河水似乎无暇顾及身边的这些事情，只是在大青山余威的挤压下，恋恋不舍地深情一瞥，由东向南加速流淌。当然，黄河自己也不一定明白，这个拐弯处对于北方大地，具有怎样地理命名上的实际意义。弯曲是一种形体的美，顺势是一种流淌的姿态，是一种生存技巧，是一种理性的思维方式，因为力量就是在这一过程中凝聚而成。黄河对高原的深情眷恋始终不渝，有史以来无数次的改道，咆哮的洪泛给下游人民带来过沉重的灾难。但对于她最衷情的几字弯，不仅带给他们富足与祥和，还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天堑抵挡了多少外敌的入侵。当大河遇上高原，便是人间的绝配，就像天上的七彩祥云，会把远去的河流当成一面镜子，时刻关注自己的喜怒哀乐。

到了冬日，雪后放晴，高原大河处处银装素裹，座座鱼池像一块块巨大的调色板，又像投射在大地上的液晶显示屏，色彩斑斓，蔚为壮观，浓墨重彩地绘制出一片冰封沃野的粉妆玉砌。整个河湾变成了摆放在天地中央的羊脂白玉，像一幅出自名家之手的雪霁山河图。宁静中不乏壮美，平缓中不乏从容，让这条河充满了大气灵动，诠释着大自然的神奇魅力。

每一方山水都有自己独特的走势，依偎在这种地脉中长大的人也就有了自己独特的禀赋。在这一方山水中孕育出来的人们，除了与黄河血脉相连的亲情，一定还有许多剪不断的情愫和可供灵魂安置的地方。

一曲粗犷豪放的漫瀚调从河中央的小船上飘然而至：

打鱼划划渡口口船，

妹妹坐上哥哥扳。

清风风吹得浪花花翻，

岸边的杨柳是好景观。

一道道湾来一片片滩，

咱二人好似一对鸳鸯游得欢。

打鱼划划渡口口船，

妹妹坐上哥哥扳。

我是妹妹的命蛋蛋，

妹妹是我的心肝肝。

马走大路狐走山，

水到天涯无人管。

想让咱分开也不难，

除非这黄河水流干。

这黄河几字弯独有的天籁之声，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黄河的情、黄河的景，对黄河的爱。有谁能从平淡中看到神奇，多少个渡口的隐退，都是因为大河上架起了功能众多的桥梁，犹如天上的一道道彩虹。这些形色各异的桥，不仅提升了准格尔速度，开拓了几字弯人的眼界，也无时不改变着我们的生活，联通历史的脉络，超度着我们跌宕起伏的命运。

黄河不语，流淌千年，每一个支流，都是你连接高原儿女的脐带，每一个旋涡，都是你孕育高原文明的胎盘。那么多的古城废墟一座座堆积在两岸墨绿色的高岗上，打磨着历史文化的骨骼和源头。而生命的鲜活程度，更多得益于大河培育出坚韧豪迈的独特个性，带着高原与大河的浪漫，期待赓续着向往，滋养丰盈着文明，才是大河鲜明的底色。用二百公里长的情诗，写下对你的忠贞爱恋，爱或不爱，每天都相拥入睡，肤色和血液早已融合在一起。高原独步舞蹈，给流动赋予新的生命，千万年来我就在你眼前，你就在我身边。不信可以看一下我万仞峭壁上的年轮，陪伴已成为我们最长情的告白。黄河啊！有太多的故事，太多的苦难与幸福，那些曾经发生在黄河两岸的爱恨情仇，动荡与安宁、繁华与衰落、荣辱与成败，都随黄河之水奔流而下，一去不复返。

从小在河边长大，我知道面对大河该有的敬畏与礼数，晨不越山，暮不过河。穷时没办法，富时没时间，当我们熬过贫穷，饱尝奋斗的艰辛，走向美好灿烂的新生活，尽享物质生活愉悦的同时，我们的精神境界，也因为有这样一条流淌的大河，日夜陪伴着我们，岁月将风景沉淀在这里，将文化留存在这里，沧海桑田亿万斯年，为我们奉献了准格尔地域博大精深的饕餮盛宴。

黄河水养育了准格尔人，在黄河几字弯这块磅礴的大地上，大河与高原共同孕育了众多中华传统优秀美德和先进文化、千年仁义礼智信的核心内涵。得天独厚的富庶资源，科技交通网络的快速便捷，伴随着地域经济的高质量发展，开拓了准格尔人的眼界，接触到更多周边省份的先进文化，丰富了准格尔人的思维、精神境界与文化品位，皆能雍容消纳，更加豪迈自信。

一条中华民族奔腾不息的血脉，一个塞外巍峨耸立不屈的脊梁。我们同生长，我们共命运，依然能够福泽万代，广惠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