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伟民：发动香港海员罢工——重任在肩（下）

在早期的海员罢工斗争中，曾经有过这样的惨痛教训：1914年10月，上海各轮船上的宁波籍海员因要求增加工资而举行罢工，但因当时各地海员未能团结一致，资本家就另雇广东籍海员代替，因而导致宁波籍海员罢工斗争的失败。港英当局现在又企图玩弄这一手法，认为招募宁波籍海员前来取代香港海员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但是，在这次罢工斗争中，香港海员罢工领导人苏兆征、林伟民等已经预料到资本家又会来这一手，所以及时采取了防范措施。他们在举行罢工前就组织了“防护破坏罢工队”，专门对付那些分裂工人、破坏罢工的包工头工贼之流。1921年1月上旬，香港海员工会就致函上海各有关工会，告诉他们：香港海员已向船主提出增加工资的要求，并且可能举行罢工，希望上海工人给予支持；并特别嘱附：“倘船东向贵埠请人来港，勿受其愚”。罢工开始后，在香港、广州的宁波籍海员也立即致电上海同乡会，通知他们，香港“海员全体已罢工，请同乡切勿受雇，破坏团体”。罢工总办事处以苏兆征、林伟民等人名义也立即急电当时设在上海的“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请求他们给予援助，迅速设法阻止新工人前来香港。

李启汉（李森）

当时，中国共产党成立虽然只有半年左右时间，但从其诞生之日起，便已致力于工人运动的开展；对于此时发生在南方的香港海员大罢工，也密切地关注着。一些党的刊物如《工人周刊》等，及时报道了有关香港海员罢工的进展情况，对香港海员的正义斗争表示深切同情和支持。当时中国共产党主要通过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进行了大量的支援香港海员罢工斗争的工作。香港海员罢工后不久，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就及时发动上海工人成立“香港海员后援会”，积极开展支援香港海员罢工的各种活动。对于港英当局招募新工人以破坏罢工的阴谋，也及时采取措施来对付。“香港海员后援会”推举共产党员、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负责人李启汉（李森）以及上海宁波籍海员组织“均安水手公所”的负责人钱裕业、朱宝庭等四人为代表，与包工头桂阿茂交涉，对其破坏罢工的行为进行严正警告。桂阿茂竟然勾结法租界巡捕，将李启汉等人拘捕；并乘上海各工会为营救李启汉等人奔忙之机，赶紧招募新工人。他们在几天之内，共招募了上千名新工人，准备日内送往香港。

新工人起程那天，李启汉被保释出来了。他和均安水手公所的朱宝庭急忙赶到码头。当时聚集码头正待乘船赴香港的新工人，由于对此行吉凶未卜，前途茫茫，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李启汉和朱宝庭走到人群当中，对他们进行宣传教育，指出他们是被骗往香港做工的，力劝他们千万不要去。如果上海工人举行罢工斗争，香港工人是不会受骗来干扰我们；现在香港工人罢工，我们上海工人也不要去。我们工人都是一家人，大家要团结起来。

图为中国共产党工人运动领导人之一朱宝庭

被招募来的新工人，多数是失业工人，都是为生活所迫而应招的，听了李启汉他们的劝告后，心情激动，有些人当场表示不想去了，但因已经与包工头签订了“保单”（合同），又怕因此会被算账罚款。朱宝庭当即向他们表示，这个问题可以由均安水手公所帮忙妥善解决；同时进一步对他们宣传教育说：香港的海员工人，为了饿肚皮才闹罢工的。我们上海工人只是因为饿肚皮，就去香港了吗？我们只有组织同盟罢工，才能对得住香港的工人兄弟们！经过李启汉、朱宝庭的耐心劝说，当场有一半人留了下来，只有一半人在包工头的诱骗下登上轮船前往香港。

当承载新工人前往香港做工的轮船经过汕头时，汕头罢工办事处的工作人员立即上船对新工人们进行耐心教育，指出天下工人是一家，互相间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香港海员为了谋生存反压迫而被迫举行罢工斗争，我们上海工人就应该给予他们支援，而不能落井下石。经过耐心教育，结果又有不少工人毅然留在汕头，不肯再前往香港。最后轮船抵达香港时，只剩下很少的工人。

罢工以来所面临的复杂斗争，使苏兆征、林伟民等人从斗争的实践中认识到：海员罢工斗争要取得胜利，除了要继续加强海员自身的团结并坚持斗争外，还必须争取香港各行业工人的广泛支持，共同一致行动，汇成更强大的力量，针锋相对，才能给予港英当局和轮船资本家以更大的打击，取得斗争的最终胜利。

长期以来深受帝国主义和资本家的压迫剥削，因而对香港海员为反压迫谋生存而举行的罢工斗争深表同情。而港英当局对于香港海员罢工所采取的高压政策，更加激起了他们的不满，因此香港运输工人热烈响应香港罢工海员的呼吁，毅然决定于1月底举行同情罢工。“港中苦力各工会愤船公司对于海员之缺乏诚意，乃群起罢工，以为海员之声援。如海陆理货员工会（即打厘）、同德劳动总工会（即货仓及南行苦力）、集贤工会（即开船卸货苦力）等均已一律罢工。31日下午，煤炭苦力又将实行罢工。”此外，在帆船、运货船上干活的工人，也响应号召参加罢工。这样一来，香港海员罢工已扩展到其他行业，参加罢工人数骤增。据报载：

刻下香港罢工水手人数已达一万六千之众。

此次船工及起落贷苦力、贷仓苦力、煤炭苦力、帆船贷船罢工之人，约共4万余人。

面对这一严重局势，港英当局依然猖狂地对罢工采取高压手段，企图以此扑灭香港工人的斗争。港英当局风闻运输工人也参加罢工行列时，于1月31日“下令开始戒严，从湾仔起派一特务英差统带英国陆军，各荷枪佩足子弹，以6名为一队，分往各处巡游，油麻地亦分数队轮值出巡。至1日早，中环西营盘一带亦多派出特务侦探出巡”。港英当局还从外地调来军舰十多艘驻防，舰上士兵全副武装登岸巡查。真是军警密布，如临大敌，香港陷于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2月1日，港英当局借口香港海员工会犯“运动他项工人罢工”、“危及香港治安与秩序”的罪名，悍然宣布香港海员工会为“非法团体”，命令武装军警前往德辅道中香港海员工会办公地方大肆查封，将会所内的物品全部抢走；又将工会内的人员全部驱逐出去，由警探留下监守工会；“中华海员工业联合总会”的招牌也被强行摘除下来抢走。据当时报纸报道：

港英当局宣布解散海员工会，谓其煽动别行罢工，并派警察到该海员工会大搜一遍，将所有匾额、簿据文件搜去。当时有船工百余人居工会中，由警兵逐一搜身后，即行逐出。

对于港英当局悍然封闭海员工会的暴行，事后苏兆征论述说：

香港当局调集太平洋兵舰16艘及陆军机关枪队来压迫我们，说我们罢工不是经济要求，而是有政治作用。资本家的走狗政府于是派了武装警察五六十人，携带了机关枪两挺，封闭了我们的海员工会。可是我们不特不因此退缩，且更加奋激，认此为污辱我们的国体，警死与之奋斗！

在封闭香港海员工会的同时，港英当局又对香港运输工会等施加压力，企图阻止运输工人参加同情罢工。香港华民政务司夏理德召集运输工会负责人到其官署，进行威胁恐吓，警告他们不得参加支援海员斗争的活动。据报载：

香港华民政务司传本港二十七八工会之首领及办事人到署，逐一警告。略谓海员要求加薪，原属一会之事。各工会应守本分，照常工作。汝等既在港政府保护之下，应各安其业，毋得盲从，受人煽惑。

香港华民政务司“又令煤炭苦力工会、集贤工会、同德劳动工会、海路理货员工会各办事人等，一律各带同该工员数十人或数队，限期听候使用，不得违抗，否则必从严究办”。但是香港各业工人并不理睬港英当局的恫吓，继续义无反顾地加入罢工斗争行列。港英当局恼羞成怒，立即下令拘捕了4名运输工会的办事人员，随后又下令封闭海陆理货员工会、同德劳动工会、集贤工会等运输工会组织。据当时报纸报道：

昨晚（9日）9点钟，付警司偕同总帮办妙理臣、西探10名、华探10名、印差4名、华差4名与通事伍君冰壶等，齐到德辅道西358号4楼同德劳动界总工会大搜一遍。当差到时楼上有8人，警司命将楼上所有玻璃器具招牌家私概行搬到警署，对8人云：政府业经解散此会，此后如有与该会有关涉者，须要捕拿云云。次到德辅道中81号4楼海陆理贷员工会又搜一遍，当时会中共有3人，警差并在各人身上搜查一遍毕，只将各物件搬去，并未拘人。惟此次搜查已为第三次。

随后，港英当局又召集设在香港的100多家海员宿舍（兄弟馆），要他们全部签名退出香港海员工会。至此，港英当局对于香港工人群众为谋生存反压迫而举行的正义斗争所采取的高压政策和敌视立场更暴露无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