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文人要出名,才华只是一个方面,性格又是另一方面,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一个人才华高,时人和后人会评头品足说,某先生在某领域是一流学者,一流文人,一流水准。而一个人有个性,横眉冷对,骂人无数,特别是骂过那些位高权重者,冒死逆龙麟,站立迎刀剑,我随我往,毫无惧色,大家便立即竖起大拇指,感叹,这人有风骨,立时传为佳话。
刘文典被称为“民国第一狂徒”,就是因为他畅言无忌,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刘文典,字叔雅,安徽怀宁人,1889年出生于合肥,现代杰出的文史大师,研究庄子的权威大家,曾在北京大学、安徽大学、清华大学、西南联大、云南大学任教,任过安徽大学校长,清华大学国文系主任,所讲授的课程,古今中外,包罗万象,尤其擅长讲庄子。
日本侵华期间,刘文典在西南联大任教,每当日本飞机前来轰炸时,师生们就会到防空洞或郊外的山地躲避轰炸,时人称为“跑警报”。有一次,刘文典在跑警报时,看到中文系教授沈从文也在跑,刘文典一贯瞧不起沈从文,看到他也在跑,便对沈从文一本正经揶揄道:“陈寅恪跑警报是保存国粹,我跑警报是为了《庄子》,我死了就没人讲《庄子》了,你跑什么?”
这是在讥讽沈从文没学问。
很多名教授的讲课开场白蛮有味的。
比如,陈寅恪上课时的开场白是:“前人讲过的,我不讲;今人讲过的,我不讲;外国人讲过的,我不讲;我自己讲过的,也不讲。现在,只讲未曾有人讲过的。”
而有“文化狂人”之称的刘文典上课时开场白是:“《庄子》嘿,我是不懂的喽,也没有人懂。”
无疑,刘文典是庄子研究大师级专家,其代表作《庄子补正》曾让他在学界暴得大名,他以最懂庄子自居,曾放言道:“在中国真正懂得《庄子》的只有两个半人,一个是庄周,还有一个是刘文典,半个天下人共分之。”
刘文典的狂,是狂到了家,但他的学问,也是做到了家的。
刘文典最初以《淮南鸿烈集解》名世,胡适在此书中的序言中赞道:“岂非今日治国学者之先务哉!”
陈寅恪在《庄子补正》的序言中也赞叹道:“先生此书之刊布,盖将一匡当世之学风,而示人以准则!”
刘文典的《庄子补正》,至今还是研究庄子的经典。
刘文典的狂言多到一箩筐,他曾宣称,西南联大总共只有三个教授,陈寅恪一个,冯友兰一个,他和唐兰各算半个。
有学问的人难免偶尔口出狂言,但狂到刘文典那种程度的,可谓凤毛麟角,他狂到从来不顾及他人的感受,从来不怕人家颜面扫地,在西南联大教书,他甚至拿工资的事情来怼他人,曾放言:“在西南联大,陈寅恪才是真正的教授,他应该拿四百块钱,我该拿四十块钱,朱自清可拿四块钱。可我不会给沈从文四毛钱。沈从文都要当教授了,那我是什么?那我岂不成了太上教授了吗?”
刘文典的狂,也是有一定底气的,除了学问之外,他还是最早的革命党人之一,出任过孙先生的秘书。
刘文典最引以为傲、且暴得大名的事,就是他差一点当场和国民党首蒋先生动手干架,当面大骂蒋为“新军阀”,这是比太岁头上动土还惊人的事件。
1928年,刘文典任新创办的安徽大学校长期间,恰逢安徽省立第一女中举行校庆,为庆校庆开展了一些庆祝活动,当时有部分安徽大学的学生,在校庆期间看戏时,与省立第一女中校长发生了肢体冲突,结果招来了军警弹压,由此引发大规模学潮。
安徽大学校址设在安庆,当时蒋恰好此时在安庆,是镇压学潮的官方最高长官,为此,蒋召集学潮涉事学校的有关领导,严加训斥,说什么闹学潮是“安徽教育界之大耻”。
随后,蒋又特意召见了安徽大学校长刘文典。当时,刘文典戴着礼帽、穿着长衫,昂首阔步到达蒋的办公室。当他进来之后,并不称蒋为主席,而称先生,这让本来已经脸色难看的蒋有了怒气。
他问:“你是刘文典吗?”
口气不对,刘文典也直言回敬道:“我字叔雅,文典只是父母长辈叫的,不是随便哪个人叫的。”
一下激怒了蒋,他骂刘文典说:“你是学阀!”
刘文典痛加回击:“你是新军阀!”
蒋拍着桌子吼道:“无耻文人!你怂恿学生闹事,该当何罪?!”
刘文典见蒋污蔑,大喊道:“宁以义死!不苟幸生!”
同时,他还用身体向蒋撞去,要不是警卫挡住,还不知会发生怎样的冲突,蒋立即让左右把刘文典押下去,把他关进了监狱,甚至发出了死亡威胁。
此事传出后,在全国教育界和知识阶层,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关于“保障人权”、“释放刘文典”的呼声随之四起,蔡元培、陈立夫等人也出面替刘文典求情,蒋迫于各方压力,最后将刘文典无罪释放。
民国时期很多教授都有一个共同的精神特点,那就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一个个都是真正的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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