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郭英剑（中国人民大学首都发展与战略研究院副院长）
近日，美国大选尘埃落定，特朗普再度入主白宫只需等待两个月。在高等教育界，人们更加关注的是他在重掌大权之后，将会出台怎样的教育政策，这些政策又将对美国高等教育产生怎样的重大影响。而一些主流媒体已经在预测特朗普上任后可能对高等教育采取的重大举措。
预测一：
废除联邦教育部
事实上，特朗普在此次总统竞选期间，曾多次表达废除联邦教育部的意愿。比如，6月22日，他在美国华盛顿特区的一个基督教保守派团体集会上发表演讲称，如果自己胜选，其政府将组建一个工作小组，以确保全美各地的中小学都会教授正确的英语和数学课程。他说，我将废除（美国）联邦（政府）教育部，把这一切工作回归各所属州，各州可以进行个性化教育，带着对孩子们的爱去做教育工作。
特朗普想要废除联邦教育部的依据，主要源于他对联邦政府在教育领域过度干预的不满。他认为联邦教育部的存在导致了繁文缛节和高昂的教育支出，削弱了地方对教育的控制权。
一旦将教育决策权下放到各州，有可能对美国高等教育带来何种影响？
首先，教育质量差异加大。美国各州在教育资源、政策和管理能力上存在差异，该政策可能导致教育质量不均衡。其次，教育公平性受影响。联邦教育部目前负责管理针对低收入家庭和特殊需求学生的资助项目。联邦教育部被废除后，这些项目的管理和资金分配无疑将受到影响，进而影响教育公平性。再次，课程标准多样化。由于各州可能制定不同的课程标准和教学大纲，这就会导致全美范围内的教育内容和质量不一致。最后，高等教育政策会有变化。联邦教育部目前管理联邦学生贷款和财政援助计划，部门被废除后，这些职能可能转移至其他机构或由各州管理，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学生的贷款和资助获取方式。
当然，是否废除联邦教育部还有待观察。但无论是否废止，特朗普的高等教育政策一定会对美国的教育体系产生深远影响。
预测二：
DEI项目面临厄运
这其中，“多元化”关注个体之间的差异，包括种族、性别、年龄、宗教等，强调接受并尊重多样性；“公平”则致力于消除制度性障碍，提供公平的资源分配和支持，以缩小不同群体间的机会和成就差距；“包容”则强调创建一个尊重和接纳所有人的环境，使每个人都感到被支持、能参与其中并获得归属感。
尽管DEI的理念很好，但在实施过程中引发了诸多争议，甚至导致了社会、政府相关部门和学术界的对立。争议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DEI提倡公平而非平等，即根据不同群体的需要分配资源，而非提供完全相同的待遇。批评者认为，这可能导致对某些群体的优待，以及对其他群体的“反向歧视”。比如，在招生中出台基于种族的优待政策是很多美国高校通行的做法。对此，一些人认为这损害了按成绩录取的公平性。
第二，DEI政策被指过度强调个体或群体的身份，将某些群体特征置于个体能力和成就之上。批评者认为，这种做法可能在无意中强化群体间的对立，而非促进和谐。
第三，批评者认为，许多DEI项目缺乏明确的成功衡量标准，花费了大量资源却未显著改善少数族裔群体的实际处境。此外，这些项目可能过于形式化。比如，很多高校都设立了DEI办公室，机构与官员的设置自然带来了高昂的行政成本，却未能显著缩小实际的不平等差距。
第四，在高校中，DEI项目被指干预教学和学术评估，可能削弱学术自由和标准化评估。例如，一些教授的晋升或课程设计被要求符合DEI目标。在一些学术场合，批评或质疑DEI政策的学者也面临职业风险。
事实上，特朗普在其政治生涯中曾多次批评DEI项目，并承诺在其未来的教育政策中限制或取消此类项目。相比之下，他更主张减少对身份政治的关注，强调恢复对个人能力和成就的认可。
事实上，在过去一年中，已有不少高校裁撤了DEI机构。比如，美国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根据得克萨斯州新法律的要求，解散了校园与社区参与部门，裁撤了约60个DEI相关职位，并将相关项目和资金转移至其他部门。
应该说，DEI之所以引发争议，主要在于理念与实践的落差。特朗普的批评及其政策深刻反映了美国社会在这一复杂议题上的分歧，并强调在促进社会公正时，究竟该如何平衡多方利益，这是未来美国高校要面临的一个巨大挑战。
预测三：
解散现有的大学认证机构
根据美国国家教育统计中心的数据，截至2020—2021学年，美国共有3931家授予学位的高等教育机构。其中，公立大学约占34%、私立的非营利性大学约占40%、私立的营利性大学约占26%。
美国私立大学的建立通常只需获得州政府的批准，不需要联邦政府直接授权。但一所大学学术声誉的建立、质量的保障，则需要大学认证机构认可。
这些认证机构主要由非政府组织组成，分为以下三类。
一是区域性认证机构。这是最权威和广泛认可的认证类别，覆盖特定的地理区域，主要包括中部各州高等教育委员会、新英格兰高等教育委员会、南部学院与学校协会委员会、西部学院与大学委员会，以及北部中部高等教育委员会。
二是国家性认证机构。其主要负责职业学校、技术学院和一些特定专业的认证，如职业学校与学院认证委员会、职业教育委员会等。
三是专业性认证机构。其专门认证特定领域的专业课程，如法律、医学、商科等，包括法学院协会认证委员会、工程与技术认证委员会等。
毫无疑问，这些认证机构需要通过评估大学的方方面面，以确保它们达到了一定的质量标准。这些标准包括学术质量、学生学习成果、师资力量、资源与设施、财政问题与治理、学生服务等。
起源于19世纪末、有着上百年发展历史的美国大学认证机构，在维护大学教育质量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同时也存在高通过率和缺乏严格的后续监督等问题。这使得不少人开始质疑其有效性。
特朗普及其支持者批评这些机构未能真正提高高等教育的效率和公平性，认为其政策过于宽松且意识形态化，因此主张改革认证体系。其主要措施包括两个方面。
首先，解雇现有的认证机构。特朗普批评现有的大学认证机构要求过于宽松，凡是申请认证的机构大都可以轻松通过。为此，他提议解雇这些机构，重新审查并选择新的认证机构。
其次，设立新的认证标准。他主张新的认证机构应遵循特定标准，包括捍卫美国传统和西方文明，强调课程内容应体现美国的历史和文化价值观；保护言论自由，确保校园内的多元观点得到表达和尊重；废除冗余的行政职位，减少不必要的行政开支，降低学费成本；实施入学和毕业考试，确保学生在入学和毕业时达到一定的学术水平。
一旦这些措施得以实施，将会对现有大学产生重要影响。一方面，现有大学的认证资格需要重新评估，它们需要重新申请认证，符合新的标准才能继续获得联邦资金支持；另一方面，大学的课程和行政机构需要调整，为满足新的认证要求，它们可能需要修改课程内容，减少或调整行政职位，特别是与DEI相关的部门。此外，大学还会面临资金和运营压力。如果未能通过新的认证，它们可能失去联邦资金支持，面临财务困难，部分院校甚至可能关门歇业。
特朗普再度入主白宫后，教育只是其面临的诸多问题与挑战之一，而且不是最重要的。因此，其相应的教育政策应该不会立刻推出，至于究竟何时出台、出台后的制度力度有多大、能在多大层面上加以体现，这些还都是未知数。不过，美国高校群体庞大、受众面广，在世界上具有广泛的影响力，因此相关政策无论何时出台，都将产生巨大影响。特别是由于特朗普的教育理念与美国许多高校的现有政策和理念完全相左，两者的关系极为对立，高校将面对巨大的困难与挑战。
美国高等教育未来何去何从，人们尚需拭目以待。
《中国科学报》 (2024-11-19 第3版 大学观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