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西金：你刚才说的四条，我完全赞同。我回去要报告，但我要弄清楚我应该报告什么，我自己没有弄清楚，就无法报告。问题很复杂，很重要。你是不是同意这样报告：第一，严格遵守现有的边界线。
周恩来：可以加“严格”二字，但要严格遵守边界现状，而不是遵守现在的边界线，因为有些地方的边界线还没有定。
柯西金：第二，争议地区就是你们说是你们的，我们说是我们的地方。有些岛子，你们没有人，我们也没有人，怎么办？
周恩来：大家都不去。
柯西金：
周恩来：直到边界得到解决。东边黑龙江、乌苏里江有一些岛屿，西边新疆有些地区，我们的居民到那里生产，冬天回来，历史上历来这样，二十多年一直这样。这些居民还要继续到那里生产，这样的地方不多。
柯西金：如果这样，是否双方边防站在一起开个会，达成一个协议，通过我们，你们的农民要到哪些岛上割草、打鱼，我们可以研究解决。这就要知道去哪些地方。
周恩来：就是那些解放二十年来，我们的居民一直去的地方。
柯西金：以前二十多年来都没有发生冲突。我们都在部队服过役，你们设想一下，如果一个边防战士，一觉醒来，看到他保里的岛子上，突然出现了人，他就要干涉，就要发生冲突。为了避免这种冲突，事先要向各自的边防负责人汇报，经过双方边防负责人的协商。
周恩来：要维持现状就是过去我国居民去过的地方继续去，没有去过的地方我们不去。我们去生产的地方，可以向你们提出来，没有生产的地方，我们不会提。
柯西金：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们应当恢复冲突以前的友好关系，以前你们都是事先通知我们。过去二十年都是这样。
周恩来：二十多年都不需要打招呼。
柯西金：是不是归纳一下我应该汇报什么？我再重复一下：第一，维持边界现状；第二，如果有人要到一个争议地区去生产，应该事先通知边防站进行研究；第三，采取一切措施，避免在边境发生武装冲突，条件是保持边界现状。如果发生什么冲突，我就给你打电报。我不知道，我给你打电报，你看不看？
周恩来：你是部长会议主席，我是国务院总理，当然要看你的电报。争议地区很多，但是，我们生产、割草、打鱼、放牧的地方很少。这些地方，我们可以通过边防部门达成协议，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地区的主权是属于谁的，因为归属问题没有解决。
柯西金：我完全同意。
周恩来：我们保证去生产、打鱼、放牧的居民不带武器，这样就可以不发生冲突。
柯西金：我完全同意，关于这一点，我是否可以这样汇报。我们边防人员要诚恳地有礼貌地来处理这些问题，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地方属于谁，以后要进行谈判来解决归属问题。你同意不同意？
周恩来：对，同意。我们居民去生产的争议地区一次由边防部门达成协议，以后就不用打招呼了。
柯西金：我同意你们的农民去割草，并不意味着他们每次去都要打招呼，达成一次协议就够了。
周恩来：凡是有争议的地区，双方都不要去。如果我们都派巡逻队去，武装人员靠近了，就容易发生冲突。既然我们同意避免冲突，就不要派人去巡逻了。那些没有人的地方，也不要派人去占领。
柯西金：要做到这一点很难，问题是这样：（柯在纸上画了一个圈）这是争议的地方；（在图外又画了两个方格）这是双方的边防站。这些边防部门也要撤退吗？
周恩来：不需要撤退，但不进入争议地区。
柯西金：关于在争议地区脱离接触的问题，我回去汇报，然后给你答复。对我们达成的协议，双方要指示边防人员遵守，不要违反。
周恩来：黑龙江、乌苏里江的巡逻艇你们的多，我们的少，不需要把巡逻艇搬到岸上去，它们在主航道上航行要按惯例注意上水、下水，遵守航行规定。
柯西金：要友好相处，打招呼，按国际规定来做。
周恩来：相遇可以鸣笛，打个招呼。关于打鱼问题，比较复杂，鱼主要是在你们那边，鱼季一到大马哈鱼从海里来，在下游都给你们捕了，只是一些漏网的鱼进到乌苏里江，伯力以上可以捕鱼的江面只有二百公里，捕大马哈鱼要在深水地方，要跨航道。
柯西金：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我现在解决不了，我对乌苏里江问题不太清楚。你知道，我对苏联远东的情况了解得不如欧洲部分，所以我不能答复你。可不可以明天给我个材料，我们可以讨论这个问题。但是，我们可以按过去签订的捕鱼协定来做。
周恩来：可以，可以协商，这都是些临时的办法。
柯西金：关于我们两国边防站的合作，我们各自下一个指示，让我们诚恳地、有礼貌地处理问题，避免武装冲突，你们同意不同意？
周恩来：不仅边防站要有礼貌相见，军队也不能越境。你们的空军也不要越过边界。
柯西金：同意，我们可以向我们的空军下一个指示，要他们绝对不侵犯你们的领空。
周恩来：双方部队不向对方射击。
柯西金：同意。
周恩来：这样临时措施就解决了，紧张状态可以变成缓和状态。
柯西金：同意。周恩来同志，和缓紧张局势这是由衷的、真诚的愿望，我们能够，也一定能够做到。我很高兴，你们也有同样的愿望。
周恩来：你是你们政府负责人，你向你们政治局报告，我向毛泽东同志和我们的政治局报告，然后我们通过外交途径进行换文。这件事确定之后，如果文字上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通过外交部商量。
柯西金：你们给我们文件？
周恩来：对。
柯西金：什么时候？
周恩来：具体时间你说吧。
柯西金：一个星期以后。
周恩来：好，一个星期以后，在这之前，双方要采取克制态度。
柯西金：我明天到莫斯科立即发出指示，避免发生冲突。
周恩来：好。
柯西金：边界上双方都安上了扩音器，在互相对骂。是不是可以指示他们去掉扩音器？
周恩来：边境上没有冲突，扩音器也就不需要了。
柯西金：好，那就谈完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关于边界谈判代表团问题。
周恩来：这需要个时间。
柯西金：需要多少时间？
周恩来：两个星期。
柯西金：两个星期，我们通知你们代表团成员。
周恩来：你不是说要派一个副部长级的人吗？
柯西金：是的，外交部副部长，地点在哪里？
周恩来：我们希望在北京。
柯西金：你们希望在北京，我回去报告。我们派一个外交部副部长。我们现在谈完了。我希望你向毛泽东同志报告，我们双方的代表团应该在友好的互相尊重的气氛中进行（谈判）。
周恩来：既然谈判，就应该在友好的气氛中进行，争论是会有的，友好气氛也要有。
柯西金：那我们就这样谈完了。我让你转告毛泽东同志，如果在边界谈判中发生不可克服的困难，我建议，我们两个人出面，也可以我到北京两个小时，也可以你到莫斯科去。那么，边界问题是结束了。
周恩来：边界问题的程序解决了，但是边界问题并没有解决。
柯西金：对，但是解决了程序，就是向前走了一大步。我们有个谚语说：“坏的和平要比好的争吵要好。”
周恩来：我们还是动口不动手。我们对你们六月十三日的声明要用文件回答一下，我们要向人民交代一下。
柯西金：我有个愿望，你们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我们的声明没有骂人，只是叙述。骂人的东西，你们目前最好不要发表，在现在情况下发表不好。
周恩来：我们现在还没有回答你们。你们六月十三日的声明谈到两三千年以前的事。你知道长城是什么时候造的吗？那是在秦始皇以前就造了的。你回去问问齐赫文斯基，他可能知道。
柯西金：是不是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
周恩来：反正我们要回答，我们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
柯西金：好，但希望你们能够寻求缓和的办法。
周恩来：你们的东西，我们都在报纸上发表了。
（双方同意对会谈发表消息，并对消息稿进行了讨论）
（续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