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上党丨张阿姨

民生 2024-11-11 21:32 山西

⊰ 朗读:梁琨 ⊱

多年前，妻子生了二丫头后，母亲一人忙不过来，便去请张阿姨，让她来帮忙。

在我的记忆中，张阿姨是一个非常严格的人。在幼时，父母带我去张阿姨家串门时，经常会看到她教育孩子的情景，有时候他们玩劣，张阿姨就会大声呵斥他们，甚至还拿着笤箒打他们。因此从那时起，我便对她有了一些敬畏之心。

如今，三十多年后，我再见张阿姨时，她已年逾花甲，头发花白，皮肤黝黑，少了许多严厉，多了一些慈祥。对我们的到来非常欢迎。母亲说明来意后，她并没有推脱，只是说要准备一下。一个星期后，张阿姨如约而至。母亲和她约定，每周休息两天，工作五天，工资一月一发。平时就负责做饭，打扫屋子。那时候，只要我下班回来，张阿姨就已经把饭做好。她做的饭花样繁多：拉面、焖面、馄饨、馅饼、水饺、煎饼、烩菜大米等等，每周都会变着花样给我们改善伙食。我觉得，除了母亲做的饭以外，这是我吃到过的最可口的饭菜了。每天晚上，只要二丫头哭闹着要喝奶粉，张阿姨总是第一时间醒来，披着衣服烧开水、冲奶粉，直到让孩子吃饱安稳睡下。每周若回家休息，等再回来时，她还要带些乡村特产，有土鸡蛋、南瓜、茄子、玉米面等等。母亲说，你太客气了，别总是拿东西来。张阿姨却笑着说，都是家里自己种的，不珍贵，不稀罕。记得，有一个寒冷的冬天。那天夜里，我正好值夜班，妻子也凑巧出差，二丫头却无端地哭闹，不肯入睡。家中只有母亲和张阿姨，母亲发现孩子的头有些发烫，当时家里也没有什么药拿来应急。母亲便与张阿姨商议，发烧不敢等，去医院吧。漆黑的夜色，两个老人，就这样一人抱着孩子，一人拿着行李，徒步去医院就诊。医生一测体温三十九度多，当下立马给孩子办住院手续。住院的日子，我和妻子仍然忙得不可脱身。每天母亲负责看孩子，张阿姨负责打水、送饭、拿药、喂奶、洗衣服。而这一住就是半个多月。回家后，不巧的是母亲和张阿姨也纷纷累倒。我和妻子只好请假回来照顾小孩和两个老人。此事过后，母亲让张阿姨，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可她刚休息一周，又主动前来帮忙。母亲时常给我说，你张阿姨年轻的时候，可是一把劳动好手。十几亩地，一年之中，翻土、播种、收获，都是她去张罗。去池塘挑水，来回五六里路，男人都要歇几脚才能喘过气来，她却一口气，跑两个来回。佩服张阿姨的吃苦耐劳的精神的同时，慢慢才晓得，张阿姨也有不幸的遭遇。

张阿姨四十多岁时，她的丈夫就在一场事故中遇难，家庭的重担便搁在了她一个人肩膀上。家里忙活，家外张罗，还在漫长的岁月里，把孩子养大成人，真的无法想象，这一路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张阿姨的人生经历，深深触动了我的内心，有时候我不知道是应该同情，还是其它什么。但张阿姨对人生的态度，后来我才放下心来。她丝毫不忌讳这道伤口，在与母亲聊天时，也会提及起来。她说，多少年了，早已习惯了这份孤独。虽说张阿姨，对自己的经历不在意，但是在我的内心里，还是感觉有些不舒服滋味存在着。或许我能做的，就是期盼张阿姨在往后余生里幸福吧。

只要有时间，张阿姨还要给我们讲这些年，村子里的人和事。说村子里的那座山，被掏空后。那么多的石头，都被烧成了石灰。前些年楼市较好，石灰涨价，好多人都挣了些钱，翻新房子，买上汽车；说西边那座池塘的水，自从通了自来水后，再也没有人去挑水，池塘这些年被人放了鱼苗，植入莲花，成了一座供人消遣的鱼塘；说村子的路也重新修建，再也不用走那些泥土路，把鞋帮弄脏洇湿；说村子里两条河沟也被填平，修建了小广场，每天晚上，都有许多人跳广场舞。一个比一个会扭，一个比一个会跳，一个比一个开心。听张阿姨讲这些村里的奇闻轶事时，我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的村庄生活，那些朝烟夕岚的往事，一幕幕地不断地重现。那些生活的画面，特别温馨，特别美丽，特别有烟火气息。春去秋来，两年的时间，稍瞬即逝。二丫头也渐渐长大，时常站在的身后，不停地叫着，张奶奶，张奶奶…… 一个周末，我刚下班回家，就看见张阿姨在收拾行囊，正放在客厅墙边。她跟我说，得回去种田了，你们以后要多回村子串门。简短的话，却让我的眼睛，瞬间模糊。不知为何，这两年的时间感觉如此短暂，仿佛只是今天和昨天。

我说，张姨，我送你吧。她回答，好。然后她握着母亲的手，说了许多道别的话，又抱起我家二丫头，捏了捏脸，摸了摸头。二丫头问，张奶奶你要去哪？她说，我回家啊！哦，那你明天还要来陪我玩哦！她回答，咱们拉钩。之后便转身去拿她的行囊，那一刻，我看到她的手，每个关节都鼓着，皮肤粗糙，青筋外露，这是一双粗糙的手，也是一双勤劳的手，也正是天下所有母亲的手。即便是背着身子，我还是看到，她不停地揩着眼角的泪水。母亲拿出最后一个月的工钱给她，她推脱不要。母亲只好收回来，趁她弯身换鞋的间隙，又把钱放进了她的包袱里。我开着车，把张阿姨送回了家。在返程的路上，那些往事挥之不去，抛之又来。脑海中全是张阿姨的背影，见她起早贪黑，见她收拾地板，见她洗衣做饭，见她给孩子讲故事，见她慈祥地微笑。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我竟然走了一个多小时。等我停车关门时，发现后座上有一沓钱，正是母亲给塞在张阿姨包袱里的那些钱，她竟然又给了我……

END

作者、主播简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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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陈科，山西长治上党区人，闲时喜欢跑步，写写文字，以充实不易的人生。作品见于《中国作家网》《今日头条》《上党晚报》《晋东南散文》以及各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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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简介：梁琨，就职于长治市交通运输综合行政执法队上党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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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科

朗读：梁琨

编辑：卢嘉欣

责任编辑：崔晋慧

投稿邮箱：yedushangdan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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