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青春||​ 三树:遗憾会像散落飘零的雪花

文摘   2024-08-29 21:23   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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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9 总第 700 期
栏目主持:倩  理
本期约稿:米  祖
本期编辑:唐佳莉


本期诗人



作者简介

三树,字非友,2006年生于陕西永寿县,高中在读。诗及评论发表于《诗刊》《诗歌月刊》《星星·诗歌理论》《延河》《散文诗》《四川诗人》等,曾获诗刊社征文奖(2024)、咸阳市“青春诗会”首奖(2022)等奖项,发起“丐帮诗歌奖”,曾主编《问初文学》。





三树诗歌八首




极端天气


鞋码大,好奇。我将脚印烙印在
春分吹起唢呐的六十五度土坡
刚与一个男孩分手
回家的路上,借着月光
在土坡收藏的柿子树,粗壮的树影里
被唢呐名曲包围
头晕目眩,我蹲下,露出臀部
的肥肉
双手捂紧耳朵,却听见
来自耳孔自己的耻笑
等一切风平浪静,我准备拾腿便走
被遥远的高烟囱吸引,其实
吸引我的并不是它,而是它托起月亮
的伟大力量。今夜的夜晚要黑
瞳孔在我站立倾斜时闪闪发光
南方的风将月光
吹乱,留下赤裸裸的天空。像我
赤裸的不知羞丑的臀部
我仿佛斩钉截铁地预见,下一秒
高烟囱下的村庄将电闪雷鸣



暴雨


路灯刚刚打开不久。雨便很干脆,下得哗哗地流
院中四个排水口,像喷发的火山
微弱的猫声从墙外穿过
节奏感带来了夜晚漆黑,和高烟囱一条线上的大槐
变成墨黑的,有清晰轮廓的艺术品

我打开红漆铁门,锈味布满门内门外的交界处
屋子是巷道里最后一户
旁边,是曾有过小火灾的荒地

雨水来得很猛,冲刷着
曾不在修路范围内的三平米黄土区域
泥水漫上水泥路面,仿佛一颗臭鸡蛋拍打着
波光粼粼的小溪。它冲下下游的湖,便有了湖的脾气

远方的供暖厂一片沉寂,湿气朦胧了远方更远
凌晨起丧的老人,会不会在棺材柜里也听得到这响亮的雨声
彻底离开时,在泥里留下印记
最怕是回忆。四季回忆自己
回忆快乐,回忆往事,回忆落日余晖,回忆冰天雪地

我再没能听见悚然的猫声。下面通往镇南的小路上
青年人背着奶奶,脊背披了件塑料大布,趔趄离开医院
小心又急躁地躲着破砖,水洼

消防车鸣声刺耳如雷,又是
十家庄地带引发小洪水。我久久站立
满眼泪水,后背的雨声却一丝未止



思考


我向你讲述火车的脱轨,就像
讲述,被话语蹂躏的美丽女人。她的乳房深深塌陷
它曾经使若干男人都为之垂涎三尺
而后,黑夜更黑,她拖着自己的皮走向破旧的教堂
火车成为小镇与夏季的笑话
这个健忘症的人间,不太会回忆起使星星
陨落地鸣笛。
我向你讲述火车的脱轨,就像
讲述,一封不允许打开的文件。我们就只好想干瘪的乳房
……我在数自己一根一根的头发
想起,一些关于头发的事。


夜晚榆木插进面包车油管


啤酒瓶从台阶上滚落,这时没有风
是春分的日子
父亲的手被菜刀割出一条口子
黑血直流。便宜创可贴止不住
夜已深,对面的便利店门早已关闭,只剩下铁门前
消瘦的老狗
他十六岁挣钱,买到第一辆私家车是红色的面包
直到现在,四十几岁依旧是面包
这是第三辆,白色的,在城里提的二手货
皮肤一生把心脏包裹在最里面
竭尽全力地去表达爱,表达它的不息
心脏,神经,肠胃。似乎适应了面包车的座位
冬天没有空调,穿着大棉袄的时候
外面的雪景美丽。秋天
应该去享受风,面包车的座位不会使人难受
如果呕吐在八九月份,那仿佛成了讨厌的丑八怪
我喜欢自然的味道,夏天的轿车会烤死我
拿掉我的思考和嗅觉。混混沌沌地睡过去
他又跑向南方的公路,失望透顶,村里的卫生室
也熄了灯。可这个地方离县城实在遥远
十点多钟的外面,是有鬼神出没
清明节就在不久后的四月份,老一辈人常说
他没有做过坏事,前半生为了父亲和儿子
还有家里的烂摊子。面包车从小坡
驶了下去,撞在一根粗榆木上
冬天的风会让花死得体面,没有春季的
虎年也应该会仁慈一点
如果之后没有了春天,那就从夏天开始
杀死作恶的毒素,那样春天来的时候也五彩缤纷
枯枝长叶很慢,就像在现在的春天
我的文字枯竭


冷风感


傍晚,在四楼向远看
一排排白杨,端一盆水的老妇,亮着灯的牛棚,冰溜
远山,淋湿的小狗,模糊的坟墓,一层的黄土
未消融的麦田里的雪,房顶上的石鸽,渐渐,渐渐漆黑的天空
耳朵通红。不下雪的冬天,是绵而轻的死亡
医院清晨自然的祈祷,夜晚双星渺小的
哭灵。我在思考,
冷风中,行吟。我是寒冷中会血液流淌的过客


复杂


还好我们拥有文学,影视,和想象力的头脑
要不然,遗憾会像散落飘零的雪花
压坏我们脆弱的心脏和比心脏更脆弱的思想
冰凉,无希望
正是因为,思想中最为敏感的可以紊乱的情感因素


写一封长长的道歉信


在黑夜,应该将我放进幽深的树林
周围群山环抱,午夜的树木包括叶子
深如墨色。四周都有野猪叫声
面前是被野猪拱过的残损断枝烂叶
中伏七月,深山老林的风寒凉刺骨
我畏惧黑暗,畏惧孤单,畏惧脊背发凉的
所有声音。这是惩罚
一种直击要害且有教育意义的惩罚
下山的路成直角,陡峭、险峻
通过如水的月光我看见距离脚趾不到十米距离
是深不见底的沟壑,野猪声愈发逼近
我蜷缩成一个肉球,宛若粪团
流淌着比小溪还缠绵止不住的泪水
月光渐渐变淡,乌云遮住此时唯一的光
狼的嚎叫裹着山的邪风,冲破耳膜
我的紧张成为一堆热热的尿液,润湿土壤
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横冲瞎闯
害怕掉进不远处无尽的深渊,而紧贴
右侧,像死贴一个希望
我能够听见流水,便越发盲目碰撞。我被
不知晓的东西划破小腿,疼痛
是一生最为强烈的热辣难耐,液体火般流淌
浸满脚趾缝隙。我拉着一瘸一拐的左腿
追求水声,追求一种和蔼的声音疗愈
不过数百里处,散发着极其腐朽的浓郁气味
在每一个树皮纹路,每一粒土壤
我想起之前的遥远的回忆,怀疑这种气息
很有可能是蛇死后,慢慢腐烂的臭味
我的绝望是罪有应得,而漫长的黑夜吞噬白天
我痛苦的一生便刚刚开始,流水潺潺




全球气候变暖的警号鸣起之后
太阳每时每刻都在
剥离眼前的一层层纱
在今年夏
三十度的天气本应不灼皮肤
我在接近下午一点出门
鞋底有六个洞
太阳炙烤大地
大地的热使因脚气腐烂的脚心
着火。四周无一处阴凉
天空湛蓝
白云被剥离在树的身后
一趟趟车过,轮胎摩擦柏油路面
火星像打铁花
树叶静止,仿佛科幻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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