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要回来的消息,预先是有人知道的,但当他的身影真切地在人前人后晃动,这消息仍像一颗提前被拉环冒烟的手榴弹,在村子里炸响成一个热门话题。
好事者奔走相告,好像行动慢了会显得自己消息闭塞,甚至会给自己造成什么损失似的。就连那些从来不爱管闲事的人,也加入了谈论的行列。
龙飞是我小学同学,多年的玩伴,长大后相处得也不错,他小我半岁,便一直管我叫哥。
他回来已经两天了,我迟迟没有去和他见面。不是不想见,而是怕见了面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该从哪里说起,尴尬在那儿——毕竟,他是服了三年刑期的劳改犯,身份特殊啊。
很快我就知道,自己的担心完完全全是多余的。龙飞回来后的第三天头上,当我仍怀揣一份纠结踏进那扇油漆已有些剥落的院门时,龙飞立马手举一盒香烟,满脸带笑地迎了出来,一边给我递烟,一边高门大嗓地说道:“军哥,来啦?”那神情,那作派,看不出一丝半毫的难为情。
我略微错愕一下,便很快调整了脸上的表情,努力使自己恢复到自然而然的状态,好像是自己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似的,暗暗忖道:嗯,除了头发变得很短,脸色变黑了些,看不出有啥大的改变,龙飞还是先前的老脾性。
龙飞先前也是上学念书的,上到高二那年,不知中了哪门子邪,死活不肯再念下去,非要去外地的培训学校学习无线电修理技术。父母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的性子退了学,扛起行李去了外地。学成返乡后,父母给他在镇上张罗了一间无线电修理门市部。技术好,生意也就好,龙飞每天早出晚归,干得也算有声有色,没几年,腰包里有了积蓄,顺顺当当地娶了媳妇。
后来,龙飞结识了一个叫彪哥的外县人;再后来,龙飞加入了彪哥的“追债公司”,找到了来钱更快更多的门路,便不顾父母的阻拦,也不顾妻子泪眼婆娑地苦苦哀求,把修理门市部彻底关了张,整天跟着彪哥东奔西跑,干起了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意”。
龙飞知道所干的绝非正经营生,但他抵御不住快速来钱的巨大诱惑,也沉醉于那种威风八面的日子,沦陷其中不能自拔……当一副锃亮的手铐冰冷地铐住了他那双动辄施暴的大手时,他开始后悔,但已经晚了。
龙飞被判了三年刑,到了劳改农场不久,他的家里发生了重大变故:先是怀有身孕的妻子绝望地离了婚,带着肚子改嫁去了外县;后是他的父亲羞愤难当,终至撒手尘寰;接连的打击之下,母亲支撑了过来,但身体已大不如前……
父亲出殡那天,龙飞回来了,但是被两位穿着便衣的警察押解着,胳膊上搭着的一件衣服刚好遮盖住手铐,不至于让外人看见。他在父亲的灵前痛苦了一阵,祭奠了几番,便被押解着离去了。来去都很匆匆,我虽然见到了他,却没能和他搭上话。那次之后,直到刑满释放,龙飞再没回来过。
“军哥,今天咱俩喝几盅。”龙飞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他已经摆上了两盘菜肴和一瓶酒,我知道强行离开是不合适的,便硬着头皮坐下来。
“栽了个跟头,也没啥,全当是缴了人生的一笔学费。再爬起来就是了。”几杯酒下肚后,龙飞的话匣子便打不住头了。我听着,嗯嗯啊啊地附和着,总觉得他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倒像是议论或劝慰别人的口吻。这个龙飞呀……
几个月后,龙飞在镇上租了店铺,重操旧业,开张了他的无线电修理门市部。起初生意并不好,人们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的双手涉过黑,不太情愿光顾,但龙飞凭着自己的好手艺,又加上收费价格降到最低,人们也就慢慢淡忘或者忽略了他的过去似的,光顾者渐渐增多,他的生意终于好了起来。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龙飞已是三十大几的人了。有一天,他忽然想起该有一个儿子了,可转念又想到,谁来做他的妻子呢?三年的劳改经历像一片巨大的污点,又像一块不会轻易淡漠的疮疤,这使得他必须面对现实生活中这枚生硬的问号,一时间难以把这问号拉直……
—THE END—
作者简介:王世辉,笔名春风秋水,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清荷风新诗研究会特邀驻会诗人。习诗多年,诗作散见于《星星诗刊》《诗潮》《诗歌月刊》《中国诗歌报》等各地纸刊与多家微刊,曾参加“加拿大诗歌节”,并有诗作刊发于香港及加拿大、新西兰等海外媒体,入编《中国现代诗发展与研究年鉴》等10余种选集,在各种文学赛事中获奖数十次,出版诗集《乡土滋味》与散文诗集《八面晞风》(合著)。诗观:兴观群怨,传递正能量。
(真假司机堂中坐,殷勤巴结成笑谈)
(利欲熏心药毒孙,心结难解口难言)
(古有杨家女将封狼居胥,今有农村三妯娌衣锦还乡)
(领导难邀档次一降再降,父母易请恩情怎能够还清)
(诚恳工作岗位难调,绯闻一出如鱼得水)
(世人皆笑局长傻,局长鄙笑世人皆蹉跎)
(浊恶人世界浊恶人,清净世界清净人)
(遇事乐做壁上观,不知己为事中人)
(一日夫妻百日恩,有人舍弃有人珍)
(误以县长身患病,原是县长名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