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诗刊】在夜空下行走(外十四首)/思北

文化   2024-12-21 07:00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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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空下行走


散了架的夜空

纷纷从你的头顶坠落

屏蔽你的双眼

喘息在不明之物的掩埋里

进,找不到方位

退,说服不了自己的内心

惨痛一词太轻

表述此刻的你如隔靴搔痒


你开始懊恼自己

曾对太阳的百般诅咒

只能无奈地承认

在鸟鸣中醒来

沐浴在一片阳光里

才是你想要拥有的生活



两口子


男人走出小村三千多里

在一座城市安顿下来

其初还有信件或汇款单

断断续续地返回小村

之后便断了信息


女人坚守着两亩薄田

侍候老人喂养孩子

田地太不争气

只得吞咽下委屈

求人来家帮忙


日子在延续着

多年之后

小村在村西的一片小树林

把他们埋在了一起

他们是两口子



误入城市的蚂蚁


走在城市的大街上

稍一用心

就会看见很多伤痕累累的蚂蚁


它们有的是被汽车的轮子轧伤的

有的是被行人的脚板踩伤的

还有一部分是被城市的风撕伤的


我从来没听见过

蚂蚁因伤痛而发出的哭声

或许蚂蚁原本就不会哭


还有一部分蚂蚁蜷曲在道路边沿

已经变成了干化的尸体

想哭也哭不出了声音



在冬天抵达之前


霜降已持续一段时间

南方的树木依然枝叶青绿


而此刻我远在北方的家乡

所有的树木

都会脱去全部的叶片

就连依恋在枝桠间地鸟巢

也会被北风清理


这些身居北方的树木

要在冬天抵达之前

赤裸着自己

把最真实的风骨

留给一场雪




家被我们搬来搬去

现在仅剩下了一床被褥

和一个烧开水的电壶

环顾四周

层层退色的墙壁

冷冷地审视着我们

像是有着诸多的不信任


我们再一次相视一笑

便掩过了所有不爽

房子是别人的无所谓

有我们在,家就在

那怕只剩

两颗不停冒着热气的心

和日渐笨拙的身体



我的农民父亲


我曾试图使用各种方式

想让父亲混沌的双眼

再次放出亮光

尤其父亲日渐弯曲的腰板

想一想,就有抗拒不了的酸楚

在我的胸腔翻涌


当我渐渐活成父亲的模样

他的腰板也没有挺直

父亲一生都在解码泥土的秘密

直到把自己

熬成泥土的一部分

也没能获到答案



床上那些事


一开始,她继续延续

整整一个下午

没有发泄完的情绪

继尔把话题转移到菜市场

转移到水电天然气的不通人情

转移到支付

每一笔费用时的迟疑

怨气变成了无奈


我轻轻地抚摸着她

让她充分感觉到我身体的温度

努力找出能让她安睡的理由

并告诉她:还有明天呢



命运


一块和别的石头

看不出什么区别的小石头,被流水

带到了通常看不见石头的一片水草地

时间久了,身上爬满了青苔

慢慢地成了水草中的一员

和水草一起迎送每一天的朝霞落日

阳光雨露也像呵护水草一样呵护着它


时间在继续,某一天

陌生的脚步声突然间打破寂寞

惊飞了栖在水草中的野鸟

几位诗人来到了这片水草地

他们以诗人的眼光发现了这块小石头

之后很长的一段光阴里

这块小石头就成了诗歌里的一种象征



在城市


天空晴朗,光照充沛

为什么看不见

一幢幢楼宇里正发生的秘密

听不到欢声笑语间歇里的叹息


听一位苗族朋友讲过

他们熏肉的过程,反复地熏

时间久了

肉便改变了原有的品象和认知


我该怎样才能把眼睛

还给村边老槐树的根系和枝叶

把耳朵还给夜深时

小虫子方敢泄露的滴滴轻啼



出租屋


原来房东的房子要拆迁

只得费了三个下午的时间找到了这里

新房东是个患脑梗塞后遗症的老头

一多半的话语我猜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房子的租金,水电费和垃圾费

我还是听懂了


房间依旧是塞满了黑暗和潮湿

大白天依然不能关掉电灯

卫生间的转角处挂一张

上个租客未来得及清除的蜘蛛网

想着多多少少能够粘住些蚊子和蟑螂

我就让它继续存在了下来



伤者


他们说我

至今还蠕动在梦里

解不开水草的无尽缠绕

我不会去怀疑

这是五千年来的约定


烤鱼的奇香

分明正在翻卷着

千般诱惑

只是离我的抵达

还有一段距离

只要脚步不停下来

距离应该不是重要问题


我没有问题

就是烤炉出了状况

被松垮的地面滑倒了

鱼翻了一下身子

又被河流召回


我不会去阻止河水

以一贯的热心为鱼疗伤

没人知道

我也是伤者

伤于满脑子的幻想

伤于季节的错乱倒置

伤于天空的多云与无常



自我介绍


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

自此上溯十八代

无一例外囚在黄土里

听命于农历和庄稼


我从汗水里汲取教训和导向

把小学校老师奉为神灵

终没逃过被门坎绊倒的宿命

子承父业,娶妻生子


每年三五斗的增产,不足于

填补上有老小有小的亏空

赶上了外出打工的时代

我便赶场一样漂泊在迁徙中


数个回合眼神开始拒绝明亮

黑发丢失了阵地

双腿虽能蹲能站能走,关节

已被风湿浸淫得千疮百孔


满足不了庄稼们的苛求了

两手也闲了下来

不想让它因静止而报废

学着比比划划一段段的分行


我不把这些分行看做诗

它们担纲着每天必须饮用的

一副副中药的药引子

引导药性清理年轮中的瘀伤



天空


天空从来就没空过

随便你什么时刻观望

天空中都充塞着

络绎不绝地填充物


比较常态的是阳光白云

以及由阳光白云

衍生的不确定性图案

其次还有月亮星星

以及由月亮星星

划过的刺疼地痕迹


就算天空

施展风力抹去这一切

也抹不去人间

不断推向天空的悲伤



母亲的最后时光


周围的阳光在继续缩减温度

母亲依偎在那把老式的太师椅里

两只手臂交替划动着

双眼微闭,就像在我的记忆里

她半夜起床纺棉线的姿式


母亲说:白羊从天空飞来了

鱼儿也从天空飞来了

我打开窗子,望向天空

夕阳正缓缓地滑向一片云海

云海中仿佛真有白羊和鱼儿在飞


母亲突然睁大眼睛

依次喊出我们的乳名

看,你爹接我来了

我心头一哽,不敢再看向窗外

一刻也不愿让目光再次离开母亲



铁轨伸进小村


她突然怨恨起了长满绿毛的火车

继而怨恨黑黢黢冷冰冰的铁轨


那年她正值懵懂

两条铁轨剑一样刺穿距离

伸进一个

只在自己视线内摇摇晃晃的小村

刺耳的汽笛声

带走了村里的大哥哥

只给她留下一个梦


之后的许多年,她被自己

困在梦里听汽笛撞击铁轨的哐当声

她是在一个

雨后的早晨登上火车的

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

只得在火车沿途停靠的每一个站点

反复地下下上上


她不知道,那个揺摇晃晃的小村

会在哪一场雨后渐渐倒塌







作者简介

思北,本名武永义,生于1963年。河南开封人。习作散见《文艺百家报》《今日文艺》《河南日报》《大观   东京文学》《山东诗歌》《河南文学》《河南诗人》《百姓作家》等报刊及新媒体平台。有作品入选巜中国亲情诗典》《诗歌荟要》《新南方诗篇》《古韵今吟》等多家国家级出版社出版的文学选本。诗观:诗只是一种(或多种)情绪的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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