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开始前半个小时,李喆准时出现在澳门网球学校的热身区域,独自开始热身。他认真地进行每一项拉伸,但每过几分钟,他都得停下来去打招呼,不论是外教、澳门本地的球员,或者裁判,这里与网球相关的每一个人都认识他——“虎哥”,曾经的中国头号男单选手。调制运动饮料,重新给球拍缠上手胶,李喆换上了白色比赛服,戴上有自己Logo的球帽,那是他自己设计的图案,被虎爪和抓痕包围的名字缩写“LZ”,球帽的侧面印着“LiZhe Tennis Academy”。李喆背起球包,走向赛场,这是今年他的第11站比赛。他在网球场上已经奋战了30个年头,2024是这位老将参加比赛最少的一年,但也是全年无休的一年。去年12月底,李喆成立了自己的泰格网球学院,并在中国赛季加入布云朝克特的教练组,他们一起经历了堪称完美的中国赛季。球员时代,李喆是中国男子网球运动员的牌面,他和布云朝克特一样,有着外教、体能教练和经纪人组成的专业服务团队,而现如今,即使自己网球学院的教练就在几公里之外的横琴,李喆也只是独自一人参赛,他说自己的优先级不是最靠前了,教练团队要留给那些准备进军职业网坛的孩子们。
李喆有着北方人的直爽,他坦诚地回答每一个问题,他说自己38岁了,不可能像28岁那样打球。作为球员,李喆知道自己的极限,而现在的客观条件让他没有办法超越以前的自己,这让他很痛苦,所以他决定转型去做一名教练。这位处在球员生涯末期的运动员也毫不掩饰自己接下来的目标,就是要打造出中国网球的兵工厂。中国网球巡回赛“澳娱综合”职业级总决赛首轮比赛,李喆的对手是世界排名第66位的布云朝克特,二人在今年的中国赛季有过短暂的合作,并在中国赛季取得了ATP250杭州网球公开赛四强和中国网球公开赛四强的优异战绩。
早在中国网球巡回赛元年,李喆和布云朝克特就有过交手记录,在CTA800郑州站的比赛中,李喆在四分之一的比赛中以6-1/6-2战胜布云朝克特,并且一路挺进决赛获得亚军。受疫情影响,无法出国参赛的那几年,中国网球巡回赛为国内选手提供了十分宝贵的高水平比赛机会。2021年云南安宁,李喆和布云朝克特搭档双打,那次中国网球巡回赛红土赛的经历,布云朝克特的学习能力让李喆大为惊叹。在双打的前几场配合中,李喆感觉到布云朝克特对比赛还是稍有青涩,但几场比赛过后,他发现布云朝克特对于红土球路、球速的适应程度迅速提升,甚至超过了自己。在男子单打决赛中相遇,李喆以6-7/3-6不敌布云朝克特,在稍晚进行的男双比赛中,二人携手收获双打冠军。李喆/布云朝克特 摄于2021中国网球巡回赛CTA1000安宁站暨昆明网球公开赛此后两年,李喆和布云朝克特在中网巡赛事中各胜一场,但从去年11月的比赛开始,李喆的小腿患上了疲劳性拉伤,无法完成常规的训练,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客观因素,让李喆开始考虑转型。本赛季,李喆在搭建泰格网球学院的同时,参加了10站国内举办的国际职业比赛,而成绩用他自己的评价是“非常一般”。李喆通过这些赛事观察和了解年轻运动员,把比赛当作与他们沟通交流的平台。在中国赛季的收官战,他和布云朝克特在中国网球巡回赛“澳娱综合”职业级总决赛小组赛中再度相遇。对于在球场上奋战了20个赛季的李喆来说,他已经看淡了胜负,并且有着自己的一套比赛逻辑,“我觉得还是首先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然后再说对手会怎么样。”比赛的进程也没有太多的意外,状态正盛的布云朝克特开局连续取分,受困于腿部伤势,李喆的横向移动受到了很大限制,尽管在出现机会时李喆仍然会果断出击,但双方展现出的实力和状态都有着一定差距,李喆以两个1-6不敌布云朝克特。简单的拥抱寒暄,李喆收拾起球包,走向另一片场地,两个小时后,他将迎来小组第二场比赛。几位女球迷拿出了照片请李喆签名,这让李喆都有些意外。签名完毕,粉丝拿出了手机与李喆自拍合影,紧张的球迷在拍照时调成了视频模式,她有些懊恼地说,只能回去截图了。李喆听到后笑着说,没关系,咱们再拍一次。
对于李喆来说,如今参加比赛更像是一场游戏,或是一个检测,将最近一段时间对网球新的理解在场上表现出来,至于结果,李喆没有太多要求:“尽力了,只能打成这样”。
“你的目标是什么?”8月份接到布云朝克特的邀约电话时,李喆问了小布一个问题。在得到“打入前100”的回复后,李喆当即决定加入布云朝克特的训练团队,一起备战中国赛季。转型做教练后,李喆会问每一位运动员同样的问题,在他看来,只有运动员有明确的目标,教练员才能帮助他一起实现目标。毋庸置疑,布云朝克特取得了一个完美的中国赛季,在拿下ATP250杭州网球公开赛四强后,他在中网再次闯进四强,在北京的国家网球中心,布云朝克特连续击败刚刚在成都公开赛捧杯的商竣程、成都公开赛亚军穆塞蒂、俄罗斯好手卢布列夫,最终在男单半决赛里3-6/6-7不敌今年世界排名第一的辛纳。李喆对这段合作也有很高的评价,在他看来,和布云朝克特的关系更像是朋友。在训练和备战时,他们是在不停地交流对网球的理解,除了针对对手做战前分析,李喆很多时间都在帮助布云朝克特树立信心,让他知道,他和外国顶尖运动员一样优秀。十几年,李喆就经历过这些,那时他是被激励的球员。作为运动员,李喆算得上大器晚成,第一次突破大满贯正赛时,已经是32岁。在此前接受采访时,李喆表示自己二十三四岁,正当打的年龄,因为伤病和自己的认知问题,反而是网球事业最低谷的时段。在转型成为一个教练员后,李喆要通过技术指导和心理辅导,让年轻球员们少走弯路,早日在国际网坛取得好的成绩。
在过去的一年,中国网球实现巨大突破。郑钦文取得奥运金牌,中国男网三人进入ATP前100位,外界将如今的中国网坛奉为“黄金时代”,但李喆却在这盛世中清醒地看到一些危机,他认为在后续网坛的人数和实力上,都有着断层的风险。泰格网球学院成立不到一年,李喆带过了接近50名成年和青少年运动员,在这些怀有网球梦的球员身上,他看了很多年轻人的浮躁,以及不属于这个阶段的“现实性”。他告诉自己的运动员,网球不是训练了六个月,就一定会在六个月后收到回报,他看到太多的运动员因为拿不到名次而处于消极的比赛状态,随便发发社交媒体,最后走上了培训班教练的路子。这也是李喆在38岁仍然积极参赛的意义,他想让年轻运动员们看到,一位真正的职业运动员应有的备战状态和比赛态度。“我今年38了,可以说人生已经过了一半,我必须每天早晨醒来告诉自己‘不负韶华’”,在职业网坛征战了二十年后,李喆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他决定为中国网球做出自己的努力。有人劝他去做大众网球,挣钱很快,也不累,但李喆觉得,国家培养了自己这么多年,他有职责为中国网球去做一些事。“我可以开诚布公地说,我的目标就是打造出中国网球的‘兵工厂’。”在中国网球巡回赛“澳娱综合”职业级总决赛的采访间,李喆坚定地说出了他的目标,窗外风雨交加,但这位皮肤黝黑、一身运动服的网球人,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