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忆我们那远去的青春
岁月流觞 以此为证
我有两个很好的闺蜜,一位叫桃林,一个叫笑华。相交几十年,可以是无话不谈。自从大家都有手机微信后,我便建了一个名叫《三剑客》的群,群里只有我们三人。
读过大仲马小说《三个火枪手》这本书便知道,三剑客是这本书的中文译名,小说以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三朝代和权倾朝野的红衣主教黎塞留掌权这一时期的历史事实为背景,描写三个火枪手阿多斯、波尔朵斯、阿拉宓斯和他们朋友的故事。本文叙述的这三个女子当然和三个火枪手无关,但却是多年患难相交的闺蜜。三位从情感,性 格,胸怀亦能与三剑客比肩,真诚。
我只要回广元就会提前与桃林和笑华在群里联系,他俩经常在群里问,你好久回来呀,想你了哦。所以,每次回广元,无论如何总会挤时间一起喝个茶,聊个天,然后一起吃个饭,有时候允许带家属有时不允许,不允许的原因便是想回炉一下年少时心无旁骛的青春时光。我们人生最美好的那段芳华曾在一个地方共同度过,我们是相互的见证人,那段最难忘怀的青春时光早已在心中被悄悄刻成一道深深地印痕,那些印痕长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有桃花开过的一茬又一茬的美景,有果实密密匝匝的挂上枝头的丰硕,还有那些记忆犹新的风声细语,让我们忽然觉得这一生过得如此恍惚,恍惚的就像施耐庵描写猪八戒偷吃人参果的那些过程,没来得及品尝青春的滋味,它便走得很远很远了.....
我们三人家住川北那个曾经是县城,现在早已发展成大城市的地方——广元市。
我们三人在同一学校读书。
我们三人的家庭都有因种种原因而导致的家道艰难。
我们三个十五、六岁便开始自食其力的女子,断断续续四处打工挣钱,去过旺苍某煤矿、昭化某绝缘纸厂、宝轮水电部等工地现场,住的是冬天极冷夏天极其火热的油毛毡工棚,干的是最苦的民工活儿。每日工资只有1.14元,每月可以休息四天,一个月出全勤也挣不到30元钱。比现在的农民工的工作还辛苦,当时就这薪资的工作也是很难找到的,必须托人并找关系帮忙才有这个工作机会。我是因为三哥林太的关系才去了建筑三公司的一个建筑项目,建昭化绝缘纸厂。那个地方就在白龙江石龙乡辖区。
少小离家 摸爬滚打
一
第一次离家在白龙江的石龙乡,那时由于年纪太小也没任何技术,只能当个普通小工人,干的是辛苦活。之所以敢去那么远的地方,是因为哥哥林太当时在这个工地当了一名木工,有哥哥在一起我胆子壮一点,父母也会更加放心。白龙江边那个叫石龙乡的地方有个国家级储木场,是当年很牛掰的一家企业。我们受命在离储木场不远的荒坡上建一座备战备荒用的绝缘纸厂,这工作说光冕堂皇点叫支援三线建设,说的不好听就是个临时工人。
我才十六岁,没任何技术但身量较高,蹭了我三哥的关系,于是才成为临时工中地位最底下的工种“平工”。平工是纯粹的力气活,搬砖、担沙浆,搬水泥、挖土、抬筐、甚至遇上工地停水了还要挑水等,总之是最累最苦的工作,用现代时髦的自嘲方式形容便属于那种“起床最早,干活最累,拿钱最少,吃得最撇”像牛一样的一群家伙。如果生病,医院出具病假条便有4毛钱的病假工资,下雨不能干活也有4毛钱的雨班工资,事假则没有工资。我们有食堂,厨师只做大锅菜,用餐完全自费,吃饭要粮票,城镇户口每月定额口粮是25斤,做平工可补贴7斤,做技工则可补贴13斤。那时候,能当一名泥瓦工,便是实现了自己一生的梦想.....
我到昭化纸厂项目驻地时,天公不作美,适逢雨天,搭在泥地里黑黢黢的两排油毛毡棚子被雨水淋得油亮油亮的,一排是男生宿舍,一排是女生宿舍,一张用粗糙的竹席加几根木条钉成一个长方形的东西挂在棚子的开口处便是宿舍的门,用一截粗铁丝挽成一个圈,另一边同样用铁丝挽成一个钩挂住那个圈便是锁。推开竹席门看,四壁也是用竹席钉在木条上固定的,室内排着两溜像电影演的骡马驿站里的那种大炕,我们叫通铺。
一眼望去,这屋子里住了大约二十多人,铺是用木条钉的一个长架子,架子上再铺一层薄木板就是我们的床,床上铺着稻草,都铺着草席或床单,各自的被子摆放在接近一米宽睡觉的中间,从铺和盖的用品中,可以判断出主人家的经济状况,时值深秋有人在稻草上直接铺着草席睡觉。由于秋雨绵绵不能出工,女孩子们都在床上玩耍,有的聊天,有的两人相互翻花绳玩,也有安安静静看小说的。只是室内的地面和室外那雨地一样湿滑,雨水通过油毛毡的缝隙浩浩荡荡地流进宿舍的泥地上,姑娘们在地上掏出一条条排水沟想把水引出去,但那地上早已泥泞无比。
平工班班长是个阿姨,把我的床分到进门左手最边的空位上,我暗自欣喜,庆幸身侧有一定空间,结果这欣喜还不到一分钟便让我非常郁闷,因为那个位子的棚顶正在滴滴答答地往铺板上漏水,根本没法铺床,怪不得旁边的姑娘让出来好大一块地方,还放了一个搪瓷面盆侧着将漏下的雨水挡住。不至于溅到她的铺位上。
我被这状况弄傻了眼,这怎么能铺床?毕竟那时候年纪还太小,嘴一瘪差点哭出来,忽然想到这不是家里可以随性的地方便咬咬嘴唇又忍住了,用一双眼睛望着班长。班长见状,捡起旁边一块油毛毡跑到室外看棚顶那块积水处,将头上顶的油毛毡拿下,顺手又扯下钉在围墙上的一根木条,进宿舍将漏水处用那块油毛毡托住再用木条往上一顶,只听室外哗地一声,积在棚顶上的雨水一下被清空流到地上,她再把那块油毡附在棚顶用木条稍作固定,水便漏得不那么厉害了,并亲自动手在每人的铺位上抽取一小把稻草垫在湿铺板上隔潮后,然后让我铺床。班长此举让我很感动,便一直记住了大家对她的称呼——易妈。
三哥可能听人说我到了工地便来看我,他不能随便进女生宿舍,只在外面叫我名字,我麻溜儿跑出去给三哥讲述了刚才的情况和易妈的好,他在棚子外面仔细检查了漏水的地方后跑回男生宿舍,不知从哪儿又找来一小卷新油毛毡,并叫来他的一个名叫晏二娃的师弟做帮手,一起爬到棚顶用木条子压住油毛毡仔细钉好,还用木条做了个引水槽,这下房顶便结实多了,下雨也不再漏。三哥又回宿舍从铺上撤下一块油布给我送来,让我铺在湿乎乎的谷草上隔潮,我想都没想便欣然接受。后来才知道三哥给了我那块油布后,他只好将草席直接铺在谷草上睡觉。(为此,这块油布我珍藏了许多年,正式参加工作后还一直铺在我的床上,直到油布老化得一拿就稀碎了才不得不放弃。)还拿来两斤饭票和一元钱的菜票让我一会儿去伙食团买饭吃,我学着那些女孩子的样,端着一个长方形的带盖铝饭盒也买了买二两米饭加五分钱的素菜,结果根本没吃饱。
第二天没下雨,大家就要出工了。由于我第一天上班,易妈给我分配的工作是筛沙。一个铁网筛斜用一个木棒撑成45度斜立着,我用铁锨一铲一铲铲起沙子往铁网上扬,沙子漏下去,石头便自动滚落下来。挥了一天铁锨手臂痛得抬不起来,手掌在铁锨把上早已磨出几个水泡,易妈拿来一双旧手套给我,带上手套后还是痛的够呛,只盼望下班时间快快到来。不一会儿有广播通知,说晚上加班做水泥浇筑地基,点到的加班人员几乎都是有经验的技术工人,这一晚听见打混泥土的振动棒突突了一晚上,配合着高音喇叭反复播放着《井岗山上太阳红》等很多革命歌曲,振奋得无法入睡,于是便偷偷去看加班的工人,听一个抬水泥的工友讲,这次加班一晚有七毛钱的加班费和四两粮票补贴,我这才知道 怪不得大家很愿意加这次夜班。
晚上洗漱是在伙食团的那口大锅里舀热水,去晚了就没有热水了,有的女孩子用热水瓶打水,我没有热水瓶,只有用盆子去端热水到宿舍。这一盆热水洗完脸还要洗脚,可我没有洗脚盆,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临铺的女子眼睛都没眨一下便将一双脚放进她的洗脸盆中。我踌躇了半天下不了脚。只听她说:“小妹儿,我们都是用一个盆子洗脸洗脚,半夜若需要还当尿盆,大家都是这样,在工地上莫那么讲究,难道你半夜还敢出去上厕所?”我望着她笑了笑,咬着牙将一双脚毅然决然的放进面盆,在热水里浸泡着。洗完脚出门倒掉面盆里的水,想到第二天早上还要洗脸,还是端起盆子在沙堆上舀起半盆河沙,将面盆里里外外用沙子彻底打磨一遍,倒掉沙子后又去水龙头前认真清洗一遍。这时在水池边忽然遇见高我一届的学姐桃林也和我一样在清洗面盆,我俩惊喜得尖叫着,天哪,终于遇见熟人了,这心情立马就好了起来。叽叽喳喳聊了一阵后 想到第二天还得早起,各自回工棚休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