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世界就在眼前
不阅读，眼前就是世界
— — 题记
莫有大兄
见字如晤
去年杭州那个不眠之夜
秋雨阑珊
我两个在旅馆一夜长聊
一夜无眠
今秋风又起
恍惚就在昨日
你说
这个城市有你青春记忆
在西湖边
两个女生看样子像是女工
她们有照相机
素昧平生
她们帮你照相帮你寄照片
你说她们的模样现在记不大清楚
但是真好看
这个城市
我也有青春故事
那时为了省钱
我住的旅店男女混合大通铺
中间一个布帘隔开
一对小情侣一个在帘这边
一个在帘那边
他们买的枇杷让我吃
这是我第一次认识枇杷
第一次吃枇杷
夜深人静我们两个没有睡意
你抽烟
我喝茶
我们交流各自的过往
显然我们是老了
我们更多是青春的追忆
我们的青春贫瘠
就像乡下的狗尾巴草
或者
好听一点就像一个小说的名字
— — 《北国草》
我们两个异口同声
这部小说我们都读过
后来广播剧也听过
你说
乡下的狗尾巴草一旦读了小说
就是天降甘霖
水草肥美
我代表狗尾巴草随声附和
阅读如雾露中行
虽不湿衣时时有润
青葱岁月
听起来好听
我们的青春又是怎样的光景
贫穷、压抑、苦闷
日子单调而重复
未来不可描述
好在有《当代》 《十月》
《收获》 《花城》
那是我们的青春四件套
今天我还记得《收获》杂志
是在上海的巨鹿路
就像我还记得刘震云的《塔铺》
小说作于六铺炕
如你所猜
巨鹿路和六铺炕我都去徘徊过
你说那时读小说读得太快
傻傻地苏叔阳和秦兆阳分不清
晓雪和残雪分不清
梁晓声和高晓声分不清
我说我读民国军阀
张敬尧和唐继尧就经常弄混
他们一个在湖南
一个在云南
我们读过的小说
还是北京的作家要多
苏叔阳的《夕照街》《故土》
你说给你是长者的感觉
叙事风格非常稳健
我说还有李国文的《月食》
谌容的《人到中年》
王蒙的《哦，穆罕默德·阿麦德》
都是举重若重
就像修一堵老墙
修旧如旧
反观陈建功《飘逝的花头巾》
《丹凤眼》
张承志《黑骏马》《北方的河》
张洁《爱，是不能忘记的》
梁晓声《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史铁生《我的遥远的清平湾》
却是举重若轻
我们与小说中的人物共情
惺惺相惜
你我来自北方农村
我们都是农家孩子
北方的作家尤其农村题材
更能神交
路遥《人生》
邵振国《麦客》
李佩甫《羊的门》
郑义《枫》 《老井》 《远村》
柯云路《新星》
张贤亮《灵与肉》 《绿化树》
《男人的一半是女人》
刘震云系列
阎连科系列
莫言系列
蒋子龙《乔厂长上任记》
冯骥才《神鞭》
陈冲《厂长今年二十六》
都照亮过我们的青春
不过
《乔厂长上任记》
和《厂长今年二十六》
是工业题材
和我们生存环境相距甚远
当时只是看得痛快
类似企业武侠
注定走不远
这里有一个插曲
你谈到《麦客》这篇小说
我脑中浮现出海子的一首诗
《麦子熟了》
“那一年
兰州一带的新麦
熟了”
这首诗的第一句就这样美
当时我有些癔症
有些走神
我们是在讨论小说
但是有些诗人我必须要记得
海子、小海、小君、简宁
还有许德民和梅绍静
一定还有阿吾
他的《相声专场》太漂亮
你说卧槽太漂亮
我说塔木德太漂亮
“惊艳”一词应该被动用法
我们两个被阿吾《相声专场》
惊艳
多年之后
我们还是啧啧称奇
言归正传
小说最爱的还是《人生》
小说题目有些大
就像他的另一部《平凡的世界》
题目也是有些大
这是路遥的幸也是不幸
他的心很大
文学让他改变命运
但是文学也把他累死了
你点燃了一支烟
熬死了
高加林的村庄就是你我的村庄
高加林就是你我
搁在今天
外出打工可以找一个营生
那个年代
走出土地堪比登天
可惜了
可惜了
沉默
沉默
淅淅沥沥的秋雨
什么时候停了又开始了
你说你对过一个对联
《丹凤眼》对《黑骏马》
我说我也对过
《北方的河》对《南方的岸》
我说真正震撼我的
是孔捷生的《大林莽》
别忘了那个时代海南岛多遥远呀
关于五指山的场景
太陌生、太震撼
莫名让我想到当年的远征军
叶辛的《蹉跎岁月》《孽债》
一样的青春煎熬
灵魂摧残
你我一样的感觉
湖南作家最硬
古华《芙蓉镇》 《爬满青藤的木屋》
我看过两三遍
可能小时候看过《山乡巨变》
有它作为铺垫
湖南的风土人情别样亲切
韩少功《爸爸爸》
喜欢它的魔幻
再往后的王跃文
《国画》 《梅次故事》 《苍黄》
篇篇皆精彩
何士光《乡场上》
高晓声《陈奂生上城》
周克芹《许茂和他的女儿们》
乡土气息浓郁
尽管不是我们熟悉的黄土地
人情世故是一样的
当年读这些小说
我屡屡想到《梁生宝买稻种》
你说那个时代的作品
都有烙印
远看高大上
近看贾大空
不值得留恋
你说南方的作家有高人
陆文夫《围墙》 《美食家》
就像雨巷那样的审美
作者本是如椽巨笔
却笔触隽永
就像碳素笔在素描
北方作家搞不来
鲁彦周《天云山传奇》
张弦《被爱情遗忘的角落》
我说我没有违和感
小的时候有一次村里开大会
一个老婆婆嘴不利索
说学毛选肚子也拉不出稀
两个民兵上去就是五花大绑
吊在树上
他的三个儿子就在一边傻看
瑟瑟发抖
又是沉默
沉默
我啜了一口茶
我岔开话题
说白桦和叶楠是兄弟
说陆天明和陆星儿是兄妹
说巴金和李晓是父子
说杨沫和老鬼是母子
说茹志鹃和王安忆是母女
说华而实父亲是北洋总理潘复
我的心里一直藏有一个秘密
暗恋王安忆
暗恋诗人翟永明
我把她们定义为文艺女青年
其实我不配暗恋人家
因为另有一个文艺男青年
他叫白先勇
他的《谪仙记》 《玉卿嫂》
《树犹如此》
让人潸然泪下
白先勇就是贾宝玉
不
白先勇就是曹雪芹
你说江南才子
你高看苏童和余华
苏童《妻妾成群》 《米》
从一个庄园、一个铺子展开笔墨
这就是一个作家的功力
余华有一部《活着》足够了
活着
是这个民族的另一个名字
你说也怪了
余华《许三观卖血记》
却是韩国拍成电影
阎连科一个小说
也是韩国拍成电影
怪也不怪
我说沙叶新《假如我是真的》
也拍成了电影
你猜猜又是谁在拍
我们也拍别人的
马尔克斯的一部小说
被李少红拍成电影《血色清晨》
我怀疑
是马尔克斯在穿越
为我们的生长环境量身定做
“他欣喜若狂，
打开窗户看看清净如玉的天空，
伸手去感觉大自然的气流。
突然，他哭了。”
莫有大兄
见字若晤
秋雨缠绵
仿佛一年前那个不眠夜
我找出多年前你写给我的信
信上抄录舒婷《银河十二夜》
这是一首多么长的诗啊
你一定是太喜欢了
才不厌其烦抄录
与我分享
感谢时光恩典
我还有两个特别的感谢要表达
第一感谢好朋友晋国
当年他舅舅在邮局
每次《中篇小说选刊》一到
他和他舅舅借出
再拿给我
第二感谢图书馆吴老师
一个图书证借五本书
小说只能借两本
我和吴老师软磨硬泡
小说终于可以借到四本
晋国谢谢了
吴老师谢谢了
莫有大兄谢谢了
绿水长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