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我们时代的父亲》

情感   2024-10-06 08:28   山西  

《我们时代的父亲》    谢君
父亲的本子上,

没有散文和诗,

只有在工地干活记下的工时。

——佚名


胡志刚说,他的父亲扛过高射机枪,

在越南,在胡志明小道上

打美国飞机。高射机枪

前苏联产,子弹头胡萝卜

那么大,由于开枪震动

岩石下还窜出一条大蟒蛇。

胡志刚父亲得来的勋章

后来被他换了糖吃,但是

没有人动手没有人不高兴。

胡志刚的父亲走的时候

62岁,生日没有人知道,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一个孤儿被共产党收养,

拉去部队做了一名小通讯员。


在五木小时候,

他的父亲为他弄来了一本书

——《哥德巴赫猜想》,

陈景润写的。听广播说,

陈景润是科学家,科学

对孩子有好处,于是就买来了,

从文安县城。当华北平原

抖动着粉色与紫色的

蓖麻花,绣球花,当春天

割割割鸣叫着把人哄进

玉米地,当他的父亲在堂屋

敲打,把铁皮砸成各种

生活用品,水桶,水舀子,

煤油灯,煤油炉,然后

用自行车满载着,一村一村儿

去叫卖。五木就把书本翻上了,

咬着玉米面儿的饼子,

懒洋洋把身体压在竹制凉椅上。


昨天,父亲节,

有句话在网上流行,

让我想起父亲留下的笔记本。

硬皮32K,封面划着本名。

里面横线条,线条上三种笔迹,

铅笔,钢笔,圆珠笔

全都清晰可辨。确实,

没有警句格言,诗词曲牌,

没有感悟,苦,累,孤独,

也没有一句春天的描写。

只有阿拉伯数字,所记的日子

是在运河码头背运大包。

傍晚时,卡车驶来,

他们涌入储运仓库

用力揪住大包的两只角

由于叠垒规整,身子稍一歪斜

大包就自动倒在肩头上

然后走向卡车装运跳板。

当一辆卡车满载时,由另一辆

取而代之。大包盛装的是

大米和化肥,一种麻布,

一种塑布,标重两百斤。

除了干活的日子,我的父亲的

本子上还有各种数量关系,

最重要的数量关系是钱,

毫无疑问,那是最孤独

的数字,也是最难得的数字。


画《全家福》作者:张晓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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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与画
春夜秉烛照隅见,冬日负曝自得闲。相逢意气为君饮,日暮酒醒人已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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