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申阳洞记

幽默   2024-11-22 09:40   江西  

 在陇西有个年轻人叫李德逢,年仅二十五岁。他擅长骑马射箭,在骑射方面十分勇猛,以胆量和勇气著称。然而,他却不善于经营家业,因此被同乡之人轻视和嫌弃。
天历年间,李德逢父亲的一位朋友在桂州担任监郡一职,于是他便前往投奔。可等他到了那里才发现,这位友人已经去世,他流落异乡,无法归家。桂州有很多名山,李德逢便每日以打猎射箭为事,在山间出没,从未停歇,他自以为找到了自己的乐趣。
当地有个大姓人家姓钱,钱翁以丰厚的资产在郡中称雄。他只有一个女儿,年方十七岁,钱翁对她极其钟爱,女儿从未出过家门,即使是姻亲邻里,也很少能见到她。一天晚上,风雨交加,天色昏暗,钱翁的女儿却突然失踪了。家中的门窗都关得好好的,没有任何异常,也不知道女儿去了哪里。钱翁向官府报案,向神灵祈祷,在四周四处寻访,却悄然无声,毫无踪迹。钱翁思念女儿心切,立下誓言说:“如果有人能知道我女儿在哪里,我愿意把一半家财给他,并且把女儿许配给他。”虽然他寻找女儿的心意十分急切,但时间过去了将近半年,却依然没有一点消息。
有一天,李德逢带着箭拿着弓出城,遇到一只獐子,他紧追不舍,于是越过山冈,深入山谷,最终还是没能追上。天色已经昏暗,他又迷失了来路,在山岗斜坡旁彷徨,不知该往何处去。不久,烟雾弥漫,乌云密布,虎啸猿啼,远近一片昏暗,仿佛已经过了一更天。他遥望山顶,看见一座古庙,便投身前往。到了那里,只见尘埃堆积,墙壁倾颓,兽蹄鸟迹交错其中。李德逢虽然十分害怕,但也无可奈何,便在廊下稍作休息,准备等到天亮。还没等闭上眼睛,忽然听到有传导之声从远处传来。李德逢心想,在这深山静夜之中,怎么会有这样的声音呢?他怀疑是鬼神,又担心是盗贼,于是攀着栏杆,爬到梁上,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声音来到了门口,有两盏红灯在前面引路。为首的人戴着三山冠,头上裹着绛帕,披着淡黄袍,束着玉带,径直占据神案坐下。跟从的有十多人,各自拿着器仗,罗列在阶下。他们的仪仗虽然十分整齐严肃,但模样却都像猪猡猴子之类。李德逢知道他们是邪魅,便取出腰间的箭,拉满弓一箭射出,正好射中坐着的人的手臂。那人失声逃走,那群党羽也一时溃散,不知去向。过了很久,周围寂静无声,李德逢便假寐等待天亮。他看到神座边有鲜血点点,从大门而出,沿路不绝。他沿着血迹,顺着山往南走,走了将近五里,看到一个大洞,血迹由此进入。
李德逢在洞口来回查看,这时,草根柔软光滑,他一不小心失足坠落。这是一个万仞深坑,仰头看不见天,他心想自己必死无疑。旁边隐约觉得有路,他便沿着路走,转入幽深之处,咫尺之间都难以分辨。再往前走一百步,豁然开朗,看见一个石室,上面写着:申阳之洞。有几个守门的人,装束和昨晚在庙里看到的一样。他们看到李德逢,惊讶地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来到这里?”李德逢恭敬地行礼回答说:“我是下界的凡人,久居城市,以行医为业。因为缺乏药材,进山采药,贪多务得,一直往前走不知道停止。不小心失足,误坠到这里。冒犯了尊灵,请求饶恕。”守门的人听了,似乎很高兴,问道:“你既然是医生,能为人治疗吗?”李德逢说:“这是我的分内之事。”守门的人非常高兴,用手摸着额头说:“这是天意啊!”李德逢问他们为什么这么说。他们说:“我们的君主申阳侯,昨天因为出游,被流矢射中,卧病在床。而你正好来到这里,这是上天把神医赐给我们啊。”于是邀请李德逢坐在门下,急忙跑进去,向里面报告。
不久,出来传达他们君主的命令说:“我不善于保养身体,自己给自己带来灾难,灾祸波及到了亲信,毒流到了骨髓,厄运难以逃脱,残生等待结束。现在幸运地遇到神医,获得良剂,这让生病的人有了再生的快乐,而治病的人有了保全生命的恩情。我怎敢不忍受痛苦等待呢!”李德逢于是整理衣服进入,穿过重重门户,来到内室,只见帷幄衾褥,极其华丽。看到一只老猕猴,躺在石榻之上,呻吟之声不绝于耳。有三个美人在旁边侍候,都是绝色佳人。李德逢为它诊脉,抚摸它的伤口,假装说:“没有大碍,我有仙药,不仅能治病,还能让人长生不老,服下之后就能后天不老,与日月同辉。今天的相遇,大概也是有缘啊。”于是拿出所有的药,让它服下。
群妖听说有长生不老之说,都高兴得想要长生,纷纷在前面跪拜说:“尊官真是神人,今天有幸相遇!我们的君主既然获得了仙丹可以永远活命,我们难道不能沾一点仙药的恩赐吗?”李德逢于是把自己所带的药全部拿出来,分给他们,他们都踊跃争夺,唯恐得不到。那药其实是毒性很强的,用来淬箭镞射杀猛禽走兽,无不应弦而倒。过了一会儿,群妖一时倒地,昏眩无知。李德逢看到石壁上悬挂着宝剑,取下来把他们全部斩杀,一共杀了三十六只猴子。他怀疑三个女子也是妖怪,想要一并除掉。她们都哭着说:“我们都是人,不是妖怪。不幸被妖猴所擒,陷入这个陷阱,求死不得。现在你能为我们除掉祸害,就是我们再生的主人,我们怎敢不听从你的命令!”李德逢问她们的姓名和住址,其中一个就是钱翁的女儿,另外两个也是附近的良家女子。
李德逢虽然能除掉群妖,但没有办法出去。正在愤闷之际,忽然有几个老人,不知从哪里来,都身穿褐裘,长须乌喙,推着一个穿白衣的人走在前面,向李德逢列队下拜说:“我们是虚星之精,很久以来就居住在这里,最近被妖猴占据,力量不敌,躲避到其他地方,等待时机再图谋夺回。没想到你能为我们扫除仇怨,荡涤凶邪,我们怎敢不致谢!”他们各自从袖中拿出金珠之类的东西,放在李德逢面前。李德逢说:“你们既然有神通,为什么会被它欺负,自认软弱呢?”白衣人说:“我的寿命只有五百岁,它已经八百岁了,所以不敌。但是我们居住在这里,与人无害,功成行满,就能飞游诸天,出入自在。不像它那样贪淫肆暴,害人祸物。现在它作恶多端,全族被灭,大概也是上天降罪,借你的手来惩罚它。不然,它的凶邪,岂是你所能制服的呢?”李德逢说:“洞名申阳,有什么含义呢?”白衣人说:“猴属申,所以用这个美名,这不是我们这里原来的名号。”李德逢说:“这里既然是你们的故居,我是世人,误陷在这里,只要你们能指引我归途,这些礼物我就不用了。”白衣人说:“如果真是这样,也不难!只要你闭上眼睛一会儿,就能实现愿望。”李德逢按照他的话做,耳边只听到疾风暴雨之声。
声音停止后,李德逢睁开眼睛,看见一只大白鼠在前面,几只像猪一样大的老鼠跟在后面,旁边有一个洞穴,通向路口。李德逢带着三个女子出来,直接敲开钱翁的门回去了。钱翁非常惊喜,立刻把他招为女婿,另外两个女子的家人,也愿意让女儿跟着他。李德逢一娶三女,富贵显赫。他又来到那个地方,寻找路口,却只见丰草乔林,远近都一样,没有了原来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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