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野 | 乡下新旧叙事(组诗)

情感   2024-11-12 08:41   陕西  




乡下新旧叙事(组诗)

文 | 黄野         图 | 网络

          

▎报应


二叔咽气了。做为户内本家

我得去打墓。想起小时候

偷吃二叔家的果子被追

跌断了一条胳膊:

没办法,二叔啊,这不能怨我

您的墓穴,我也就尽力打成这样了


▎交公粮


公社粮站

牲口和人挤在一起排着队

土地的给予,在磅秤上

按比例进行分配


顺顺当当上交的,社员和牲口

高兴地直往回奔

成色不够标准的,晒得晒,扇得扇

早晚都是一天的工分


如今,这一幕远离了人们的视线

这个词,竟转用在夫妻之间了

现在的公与私,该咋分了

我也是茫然无语


▎家仇


东家的猪拱了西家的粪堆

上院的鸡把蛋撂在了下院

南旁的羊吃了北坡的庄稼

墙这边的碎鬼骂哭了墙那边的丫头

一条线的地界,大打出手

远的交好,近的结仇

大人娃娃都成了死对头


如今,葳蕤的杂草

不分你我地霸占了所有

家仇被锈进了铁锁

已无法再打开


▎打坝


暖壶,窝窝头,架子车,铁锹,土炮

加上青春年华

淤泥在堆积,坝顶在长高


工分本早不见了

打坝的人,把坝留在心底

后来人踩着坝梁,踏着打坝人的旧伤

憧憬着未来


▎负担


村里的大叔电话里说

邻村的张三娃也出门打工走了

问我家的承包耕地让谁来种

大叔很认真


我漫不经心地答

您看再有谁想种就让种吧

反正别撂荒了就行


挂了电话

忽然觉得,老家

还有我牵扯不清的负担


▎弥留


老李头大病出院

刚回村,村头闲聊的人

和往常一样:嘘寒问暖

也和往常不一样---热心过度


树枝上的喜鹊,不停嚷叫

也分不清是给自己和同伴叫

还是向老李头交待什么


院子里的大黄狗

跑到大门外先是狂吠,后来摇着尾巴

点头哈腰地向老李头走来


烟囱里冒出黑烟

闲聊的人群散了

老李头空落落的把自己放在炕上

梦里和逝去的父辈们相谈甚欢


▎苦菜


这种善于生长在黄土深处的草本植物

有着超强的生命力、繁衍力

只要任何地方受到伤害

不问原委

全身的能量都会迅速涌向伤口

白色血浆汇聚甚至溢落


在田地里,向来不被待见

一茬一茬地从表土层

被锄头斩杀

又一茬一茬地从土里冒出

千百年来,与庄稼争宠

一直被视为下等

直到今天

一茬一茬远离黄土的人

失落之余会想念起

于是捧成餐桌上的特色

嚼着苦,回味着乡情


▎方言


不同的地域

种养着不同的方言

所有的动物也一样

他们都擅长于

用特殊的方式表达

你听不懂,他听不懂

可,那两个人都懂

就像孩子叽里呱啦的哭闹

就像母亲的呢喃唠叨

一句方言,即可

治愈空间上的冷漠


▎铡刀


一种刑具,针对那些

没有硬骨头

没有主心骨

没有粗大腿的

一众草民


不管青绿的蔓

还是干黄的秆

不管青红皂白

不但腰斩,还要碎尸万段

然后抛给畜生食之


这是何等的极刑啊

这些草茎秸秆究竟犯了

哪条不可饶恕的罪

因为是

一介草民吗


▎说书


看书,读书,写书

在陕北,书还多了一种用法

说书。历来说书人

和盲人联系在一起

游走乡间,吃百家饭

现在却被热捧着登上了大雅堂


手腿口都可以用

就是可以不用眼

前朝古事,天上人间

千军万马,刮风下雨

仅凭着三弦、甩板和一张嘴

让听者身临其境

一阵儿哭、一会儿笑

直听半夜,跟着揪心半辈子


陕北说书,你只有听

没有书,就口口相传

硬是把一种下三烂的活儿

说成了高雅的艺术

走向了世界



                          
















作者简介

黄野(笔名),本名李杰,男,陕西省榆林市作家协会、诗词学会会员,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中国乡村作家协会会员。诗作散见于《榆林日报》《华文微诗报》《陕北》《陕西诗歌》《文化艺术报》《文学百花苑》《中华诗魂》《中国乡村》《中国诗歌》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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