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新旧叙事(组诗)
文 | 黄野 图 | 网络
▎报应
二叔咽气了。做为户内本家
我得去打墓。想起小时候
偷吃二叔家的果子被追
跌断了一条胳膊:
没办法,二叔啊,这不能怨我
您的墓穴,我也就尽力打成这样了
▎交公粮
公社粮站
牲口和人挤在一起排着队
土地的给予,在磅秤上
按比例进行分配
顺顺当当上交的,社员和牲口
高兴地直往回奔
成色不够标准的,晒得晒,扇得扇
早晚都是一天的工分
如今,这一幕远离了人们的视线
这个词,竟转用在夫妻之间了
现在的公与私,该咋分了
我也是茫然无语
▎家仇
东家的猪拱了西家的粪堆
上院的鸡把蛋撂在了下院
南旁的羊吃了北坡的庄稼
墙这边的碎鬼骂哭了墙那边的丫头
一条线的地界,大打出手
远的交好,近的结仇
大人娃娃都成了死对头
如今,葳蕤的杂草
不分你我地霸占了所有
家仇被锈进了铁锁
已无法再打开
▎打坝
暖壶,窝窝头,架子车,铁锹,土炮
加上青春年华
淤泥在堆积,坝顶在长高
工分本早不见了
打坝的人,把坝留在心底
后来人踩着坝梁,踏着打坝人的旧伤
憧憬着未来
▎负担
村里的大叔电话里说
邻村的张三娃也出门打工走了
问我家的承包耕地让谁来种
大叔很认真
我漫不经心地答
您看再有谁想种就让种吧
反正别撂荒了就行
挂了电话
忽然觉得,老家
还有我牵扯不清的负担
▎弥留
老李头大病出院
刚回村,村头闲聊的人
和往常一样:嘘寒问暖
也和往常不一样---热心过度
树枝上的喜鹊,不停嚷叫
也分不清是给自己和同伴叫
还是向老李头交待什么
院子里的大黄狗
跑到大门外先是狂吠,后来摇着尾巴
点头哈腰地向老李头走来
烟囱里冒出黑烟
闲聊的人群散了
老李头空落落的把自己放在炕上
梦里和逝去的父辈们相谈甚欢
▎苦菜
这种善于生长在黄土深处的草本植物
有着超强的生命力、繁衍力
只要任何地方受到伤害
不问原委
全身的能量都会迅速涌向伤口
白色血浆汇聚甚至溢落
在田地里,向来不被待见
一茬一茬地从表土层
被锄头斩杀
又一茬一茬地从土里冒出
千百年来,与庄稼争宠
一直被视为下等
直到今天
一茬一茬远离黄土的人
失落之余会想念起
于是捧成餐桌上的特色
嚼着苦,回味着乡情
▎方言
不同的地域
种养着不同的方言
所有的动物也一样
他们都擅长于
用特殊的方式表达
你听不懂,他听不懂
可,那两个人都懂
就像孩子叽里呱啦的哭闹
就像母亲的呢喃唠叨
一句方言,即可
治愈空间上的冷漠
▎铡刀
一种刑具,针对那些
没有硬骨头
没有主心骨
没有粗大腿的
一众草民
不管青绿的蔓
还是干黄的秆
不管青红皂白
不但腰斩,还要碎尸万段
然后抛给畜生食之
这是何等的极刑啊
这些草茎秸秆究竟犯了
哪条不可饶恕的罪
因为是
一介草民吗
▎说书
看书,读书,写书
在陕北,书还多了一种用法
说书。历来说书人
和盲人联系在一起
游走乡间,吃百家饭
现在却被热捧着登上了大雅堂
手腿口都可以用
就是可以不用眼
前朝古事,天上人间
千军万马,刮风下雨
仅凭着三弦、甩板和一张嘴
让听者身临其境
一阵儿哭、一会儿笑
直听半夜,跟着揪心半辈子
陕北说书,你只有听
没有书,就口口相传
硬是把一种下三烂的活儿
说成了高雅的艺术
走向了世界
作者简介
黄野(笔名),本名李杰,男,陕西省榆林市作家协会、诗词学会会员,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中国乡村作家协会会员。诗作散见于《榆林日报》《华文微诗报》《陕北》《陕西诗歌》《文化艺术报》《文学百花苑》《中华诗魂》《中国乡村》《中国诗歌》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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