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拓跋仕严
第25话：南池子大街的哈密瓜与故宫的日晷
故宫东门南折，南池子大街上，也是人流攒动。路遇卖哈密瓜的维吾尔族大姐。难得遇到同族，莎莎雀跃着捧场。
是切成瓣插在木棒上的。莎莎一手一只，吃了满嘴。拓跋拿了一根和她干杯，及时合影自拍，留下了他的满眼宠溺，还有她的憨憨一幕。
莎莎自己在镜头里，不觉娇小。和拓跋合影，就显得纤瘦许多。
第二根她剩了一大半，说吃不下了。拓跋说别扔，我吃。那半支哈密瓜，在阳光里发着佛光，甜蜜光明。
很快就到了午门前。因为要横穿硕大的广场，拓跋让莎莎歇息，自己拿着她的身份证，去买票。
陌生的脸庞，走马灯一样虚幻飘过，人群都轻飘飘的，像一广场气球，嘈杂又无声。他跑起来，眼里只有她的双眸，耳中只剩风声，呼啦啦吹着自己的喘息。
他紧握着她的身份证。他第一次见她的身份证。他看到她的身份证的名字是『阿依米尼萨·托乎尼牙孜』。是萨，菩萨的萨，不是莎。
是维吾尔语的音译，哪个都可以，但是『萨』，还是更好一点。但『莎莎』已经叫习惯了。拓跋胡乱地想。
他们随着人流，漫过金水桥。踩着故宫斑驳又苍凉的的地面，咯吱咯吱。像踩着东北的雪，新疆的沙漠。所过之处，春水池塘，又迅速地在身后枯萎下去。
一个宫门前的铜狮子，像一座山一样。维吾尔女孩倚着这座山。她日渐消瘦，肉眼可见。像初春的水边，弱柳扶风。
莎莎有些累，拓跋就说，我们不当是在旅游，就当晚饭后，家附近的散步，我们不受他们的节奏影响，我们慢慢地走。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来故宫，在一个宫门前，他给她拍照。她托起双臂，像一架天平的剪影。下一个宫殿阳光明亮，好像那个王朝活了过来。维吾尔女子戴着墨镜，笑着，但照片里看不清她的面庞，宫门更大的阴影，甚至覆盖了她的墨镜。
【故宫小香妃呀】
『什么？』
【你没看过《还珠格格》吗？】
莎莎茫然地摇摇头。
【《还珠格格》在我们内地，就像……就像《掀起你的盖头来》一样流行，对，一部电视剧，每年都播放好多遍，尤其是暑假。我妈……我妈也是《还珠》的脑残粉，有时我们拿遥控器不小心打开了《还珠格格》，会立即按走，然后和弟弟对视一眼，会心一笑，不能让老妈看到，看到后她会大喊一声要看……非常搞笑恐怖】
莎莎嘻嘻一笑。在下午金色的阳光下，她的笑虽然欢喜，却看上去有点凄然的味道。她怎么瘦了这么多呢。『那香妃又是什么故事呢』
【香妃是《还珠格格》里的人物，叫含香，本来是蒙丹的爱人，然后让乾隆皇帝横刀夺爱，进了宫。她身上有奇异的体香，每次出来，惹得许多蝴蝶，都围绕着她翩翩飞舞，堪称神迹，所以就叫她香妃】
『我们到那边坐一下，那里有可以休息，你好好给我讲一下』一排连椅，靠在一个宫殿的山墙下。那里倒是闹中取静的一个僻幽处。
他们坐下来，她靠进她的怀里。『我听着，你说。蝴蝶都围着她飞，真的假的呀』
【电视剧剧情而已嘛，不过香妃在历史上，也确有其人。就是乾隆的容妃，名字好像叫……伊帕尔汗，来自新疆的，所以我才说你是小香妃】
『伊帕尔？维语中就是香的意思啊。我们也有一种香水，或者香囊，就叫伊帕尔。我姐姐她们都用过』
【那你用了吗？你身上的香也是伊帕尔香水吗？】
『我可没用。我身上哪有香』
【有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现在你也有呀】拓跋俯身下来，在她脖子里深吸一口。
『你吸猫呢』
【对，波斯猫】
【今天又学了一个维语，伊帕尔，香。她叫伊帕尔汗，汗就是王后的意思，比如维吾尔族历史上最有名的阿曼尼萨汗。哈哈，她的名字和你的好像。
香妃本身也是王族啊，历史上乾隆平定大小和卓，在我们的初中历史课本上有。你们可能没学过。香妃就是姓和卓，父兄在平定大小和卓中立有大功，作为奖赏，被哥哥送进宫的。一开始封为和贵人，就是因为她的姓，和卓。
其实伊帕尔汗，翻译过来，就是香妃。就像她的汉语名字叫含香，人也香，也叫香，哈哈】
『我们喀什有香妃墓，我们的导游课上讲过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个』
【是呀，在喀什。容妃就来自叶尔羌汗国，叶尔羌汗国的都城在莎车，莎车属于喀什】
『你咋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们考古系也学过这些吗』
【哈哈，没有，我们考古怎么可能学明清的东西，汉代都算晚的了。故宫是明清两朝的皇宫】
『那就是你去过喀什的香妃墓？』
【更没有。我自己从网上了解的呀。我可是很博学的人，如果我是维吾尔族，就应该叫阿凡提或阿里木】阿凡提和阿里木在维语里是智慧、学者的意思。
『咯咯咯……好傻你』
如果我是维吾尔族……拓跋心里掠过一只灰雁。她转头对莎莎说：【如果你不是维吾尔族，你会嫁给我吗？】
『有可能』莎莎轻轻地说。又抬头调皮地说，『也可能不会，如果你不听话，咯咯咯』她眼里的星星，又升起了。
纷纷扬扬的阳光，如春天的白杨树的芒子一样，洒落下来，又让故宫的金殿，染了一层金光。此刻相守，就是黄金万两。
她往他的怀紧紧地窝了窝，『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走这么点路，就觉得好累。我这次回去，可能要做手术了』
【这里是太和殿，那我们不往里走了】
『还有很多宫殿吗？』
【哈哈哈，我们也就走了五分之一不到】
『我是累赘了』
【你说的什么话。我是为故宫而来的吗？我是为了游览故宫吗？就像我赶来北京，难道是为了旅游吗？】
拓跋说着说着，眼里就有泪了。
『你呀』莎莎笑着叹息一声。
【再说了，我们本来时间就不够，和七妹约的四点半见面嘛，现在三点了，也差不多了】
『嗯』
【休息好了吗，我们看看这个建筑是什么，你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吗？猜猜看】
莎莎过去，抬头看着高高的日晷，然后回头，明媚地说：是古代的钟表。
【聪明！你咋知道的呀】
『我好像从书上看过』
【这次我们走到这。我们在这里拍一张合影，好吗？】
『OK』
故宫太和殿广场日晷前合影
【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在这里用合影作个标记】拓跋给了她的额头，一个轻吻。与此同时，恰巧一只白蝴蝶，也落栖在日晷高高的圆盘上。日晷晷针的影子，落在『申』的刻度上。
拓跋指给她看，所以现在是申时。15～17点，就是申时，这样就对应起来了。
『好神奇。古人真的好聪明啊』
【那是当然】
【莎莎……】
『嗯？』
【希望我们还可以，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在一起。像余生那么多，可以吗？】
莎莎使劲点点头。埋进拓跋怀里。
这次，是她深呼吸了一次。抱紧了他。她要把这个北京的秋天，所有浩荡的阳光以及馥郁的气息，深深地镶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还记得，他教她的那个词『馥郁』。
（2024.10.10 18:35
2024.10.11 5:36 改毕）
作者简介
拓跋仕严，曾用笔名落乔、落小七，本名李仕严。山东莱芜人，现居新疆。山东大学考古系毕业，80后诗人。早年在榕树下发表诗作700余首。后来油画风景写生5年与考察少数民族10年。为抢救网上发布的作品，出有自印诗集《我干了，你随意》《明镜与尘埃》《2011年的栏底派》《爱伲山寨》《喜极而泣》《2020：两地书》《遗世书》等7卷。另著有中篇小说《迪力艾斯玛》（10.5万字），短篇小说《勇往直碰》（1.2万字）等。
主播简介
风吹云舞，来自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内蒙古朗诵艺术联盟朗诵部部长，呼和浩特朗诵家协会副秘书长、理事。发表诗歌《怀念乌兰夫—写在乌兰夫逝世22周年之际》，歌曲《草原之子》等。曾获“呼市三八红旗手”，“青城最美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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