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我受菩萨戒的感悟

我从未想过要受菩萨戒。在我心目中，唯有千手千眼、无所不能的圣贤才堪作菩萨，所以一直觉得菩萨戒高入云端，我辈烦恼众生自然无分。再说了，那么高端的戒法，万一守不好，犯戒了怎么办？我一直以为，佛门净戒，不受则已，受则必须精严恪守。所以每当女儿劝我受菩萨戒时，我就会说：“哎呀，我先在家慢慢修，等五戒守圆满了再去也不迟。”

然而，女儿还是第N次打来了电话，像《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一样，不厌其烦地鼓励我——

她苦口婆心地为我讲述千佛大戒的庄严，以及她自己受戒后的种种受用；她急切地提醒我，人命无常，国土危脆，人身难得，佛法难遇；她耐心地安慰我不要害怕，说凡夫持戒做不到完全清净是正常的，只有佛才能真正做到戒行圆满；她又引用省庵大师《劝发菩提心文》中的开示：“入道要门，发心为首；修行急务，立愿居先。愿立则众生可度，心发则佛道堪成。苟不发广大心，立坚固愿，则纵经尘劫，依然还在轮回；虽有修行，总是徒劳辛苦。故《华严经》云，忘失菩提心，修诸善法，是名魔业。忘失尚尔，况未发乎？”以此告诉我发菩提心的重要性；她还引用大安大和尚讲的一个譬喻，说纯金之碗，纵然打破，仍是黄金，远胜泥制之碗，以此说明受了菩萨戒，即使守戒不圆满，仍为菩萨，远胜不受戒之人……

听了这些句句入心的话语，我觉得再也无法拒绝。去就去！既然想成佛，虽为一介小女子，也要学作大愿大行的大丈夫！

一路顺风顺水，到了东林祖庭。仰望山门，感动莫名，恰似漂泊许久的浪子，终于看到了家门，一时间不禁泪眼婆娑。青莲塔沐浴着金晖，矗立在蓝天白云之下。很多居士或绕塔念佛，或虔诚礼拜。清风拂过，铃铎叮当，仿佛在歌叹佛的无量智慧、慈悲和威德。也有僧团的师父在安步经行，三千威仪，清净庄严。塔周无数鲜花围绕，馥郁清香，每一簇鲜花都是美丽典雅的花艺作品。女儿说，插花组的师兄匠心独运，心香氤氲，青莲塔每天都是如此，芳馨不绝。

伴着一路美景，先到香光讲堂报名。很多身穿黄马甲的义工师兄，在热情周到地迎接如云来集的新戒子，让我这样初谒祖庭的人，也充满回家的感觉。含笑合掌，看着义工师兄在戒本上郑重地写下师父新赐的法名，特别激动，特别开心。旁边一位负责登记的师兄看我眉开眼笑的样子，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赞叹说：“好美的一位师兄啊！”我笑着感谢师兄的鼓励。

我从小到大绝非美女，对这一点我极有自知之明。这位师兄觉得我美，一是因为她自心静美，所以看一切皆美；二是因为当时我欢天喜地，心里全是佛菩萨。《观经》云：“诸佛如来是法界身，遍入一切众生心想中。是故汝等心想佛时，是心即是三十二相、八十随形好。”美的原型，都在我们心里。

10月18号晚上，第一次进入庄严的青莲念佛堂，听法师讲菩萨戒前行导引。在义工师兄的引领下落座，偌大的念佛堂座无虚席，却是落针可闻。仰望西方三圣的金身，泪流满面。一遍遍在心里念着：“阿弥陀佛，我这个不孝的浪子，终于回来了……”

法师给我们透彻地讲解了什么是菩萨，怎样受持菩萨戒，还讲了菩萨戒的核心是孝顺心和慈悲心。

20号戒期正式开始。中午，看见寺门口的睡莲绽开笑靥，惊叹不已。临近重阳，霜降在即，睡莲竟然迎风盛放，似乎在预示，所有新戒子必会心花开敷，圆满得戒。

首先是净坛。“杨枝净水，遍洒三千。性空八德利人天，福寿广增延。灭罪除愆，火焰化红莲……”数千新戒子一起高唱《杨枝净水赞》，唱得我痛哭流涕。感觉无量甘露纷纷而降，洗净大千，洗净所有大众身心一切垢染。接着，唱诵了好多遍大悲咒。周围的师兄们齐声唱诵，字字句句，与观音菩萨同频共振。只有我跟不上，就像一个除了哭泣啥也不会的顽劣小孩。学佛这么多年，偏重读经念佛，大悲咒背得不熟，一时间心里充满懊悔自责。又一想，懊悔自责有何用，过去心不可得。于是暗下决心，回去一定好好学，莫再随心所欲，虚掷光阴。于是摒除杂念，静静聆听，顿觉万籁俱寂，唯余念佛堂内的海潮妙音，让自己像一滴水一样，融入大悲咒的音声海……

戒期内课程安排丰富有序，念佛、拜愿、听法师诵戒、听法师讲菩萨戒、听法师解答关于菩萨戒的种种疑问，以及跟法师学习如何过堂和搭衣。我是比较随性的人，一直觉得杀、盗、淫、妄、酒不犯就好，其他的顺其自然，不必太拘泥于事相。这次听法师娓娓道来，才明白吃饭穿衣，行住坐卧，都有规矩，都是修行。真修行人，时时处处，慎勿放逸，收摄身心，不离于道，内心清净庄严，威仪自然显现。

22号中午，我在寮房洗手间冲刷鞋子，水龙头开得很大。一位义工师兄走过来，笑眯眯地指着楼下一排水池说，那边的公用盆里有大家洗手或漂洗衣服用过的清水，可以在盆里刷鞋。我听了连连道歉。师兄笑着说：“常住之物都是十方供养，不能浪费啊！而且地球淡水资源不足，就是在家里，也尽量不要浪费哦！”

由衷地感谢这位师兄对我的提醒。因为自己有点洁癖，平时在家用水极多，习以为常。穿过的衣服不管脏不脏，都要洗一洗，洗碗刷鞋都是哗哗地开着水龙头，用流水洗。今日才真正省察浪费水的过失，忏悔自己于此损福甚多。不由想起《了凡四训》里的话：“吾辈身为凡流，过恶猬集，而回思往事，常若不见其有过者，心粗而眼翳也。”和女儿提起此事，女儿说，寺里有大规模活动时，因人多，有时水不够用。为了把水省出来方便居士们用，师父们几乎不用水。不仅仅是用水方面的慈悲，东林僧团更有深重大愿，无条件接引十方来学佛的一切众生，给他们免费提供吃住，让大家有一方人间净土，可以在此安心修学。

忏摩开始。法师带领我们至诚忏悔无始劫以来的一切罪障，很多人匍匐在地，痛哭失声。跪拜忏悔之间，想起排队过早斋时，在斋堂楼下一个小屋门上看到两句法语：“忏至身心无碍，悔则不染一尘。”顿觉心空澄寂，霁月光风。耳边一遍遍回响着法师的话：“后不再造，才是真正的忏悔！”至诚恳切地忏摩，荡涤一切垢秽，身心清净，方堪为法器。

下午三点开始念佛。之前几天念佛时，我都是认真念过一会儿，心就会无法控制地浮躁起来，感觉腰酸背痛，腿也难受，脚也痛；一会儿就偷偷动一下，调整坐姿，让自己不那么难受；一会儿就悄悄看看表，觉得时间怎么如此漫长……忏摩这天，许是忏悔清净故，忽然端心正意，如对圣容，挺直脊背，安坐不动，用全部的心力随众大声念佛。久久如是，身心俱忘，唯余念佛音……

恍惚间，仿佛看见佛身广大，光明晃耀。又仿佛看见慧远大师与莲宗其他十二位祖师翩然而至，含笑齐聚青莲念佛堂。于是恍然大悟，原来阿弥陀佛从未离开，莲宗十三位祖师也从未离开，他们一直都在这里，守护着一切念佛人。祖庭的山光水色，皓月清风，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一石一土，鸟语虫鸣，都是阿弥陀佛法音宣流，都是祖师们在慈悲吟唱，吟唱万德洪名，吟唱无量心光……

想到这里，我顿觉悲欣交集，一会儿涕泗交流，一会儿笑容满面，一直端坐，念佛不歇。又仿佛看见祖师心光与佛光，光光交互，心心相印，不由心生无限景仰。祖师们含笑指我：“汝心亦如是！”便觉杂染净尽，摄心念佛，只有佛光。又仿佛听到祖师叮嘱我：“莫忘此心，常护此念！”敛目念佛，久久久久，仿佛看见巨大的红日，耀我心目。引磬响时，睁眼一看，灿烂的阳光此时正斜射入念佛堂，两小时，恍如一瞬。

晚上，终于盼到大安大和尚莅临开示，无比激动。仰视屏幕，聚精会神，生怕自己漏听一个字。大和尚的声音，清亮和雅。求戒期间，听到东林僧团好几位师父的声音，也都是悦耳动听。也许有些众生，虽然听不懂世尊所说法义，但是因其本自具足的佛性，听佛音声，便受化度。心中充满了慈悲和智慧的人，他心中的八功德水，源源不断，汩汩流淌，化作音声，流布四方。他的音声，即是能量，即是佛事，即是润物细无声的道场。听其音声，就不知不觉心安意定，心悦诚服。

当初听到大和尚对东林佛号由归命到归元的讲解，便对东林祖庭生起由衷的景仰和强烈的信心。聆听大和尚开示，觉得每一句似乎都有无量义，想牢牢记住每一句珍贵的教言。印象最深的，是大和尚开示的“真如熏无明”，仅这五个字，便受用不尽。

23号，是激动人心的正受菩萨戒的日子。是日，天朗气清，阳光普照。早晨七点半，幢幡、宝盖、鲜花，迎请三师。数千新戒子恭立青莲念佛堂，翘首以盼。只见戒和尚大安大和尚、羯磨师昌法法师、教授师会同法师，威仪万千，安步行来。此情此景，忽然引人想象，两千多年前世尊与他的僧团，会不会就是这样子呢？为了众生的慧命和福祉，法师们呕心沥血，行走在尘嚣与净土之间，悲智双运，一尘不染。稽首三师，犹如亲觐世尊。我再一次热泪盈眶，不能自已。

正受菩萨戒，是最重要的时刻。如师所嘱，至诚恭敬，一心观想。第一番观想，观想十方善法因菩提心、至诚心、慈悲心之力故，悉皆震动。因此震动，激活自心本具的佛性种子。第二番观想，观想十方妙善戒法，如祥云成宝盖，覆盖头顶。第三番观想，观想十方妙善戒法，如甘露灌顶，从百会流入身心，充满正报。身心净若琉璃，充满菩萨戒体的光明。观想结束，欢喜无量。惟愿所有戒子，皆得圆满上品戒体。

纳受清净戒体，心中感恩盈满。感恩诸佛菩萨，感恩历代祖师大德，感恩东林僧团，感恩龙天护法，感恩所有护持法会的义工师兄（听女儿说，为了这次千佛大戒，义工师兄们半个多月前就开始忙着晾晒被褥，清洗床单被罩，擦玻璃，打扫各处卫生），感恩我的女儿，感恩这一切因缘，成就我得受如此殊胜的菩萨戒。

24号，离寺前最后一次参加早课，眷恋万千，依依不舍，以珍重心，至诚念佛。其间忽生一妄念，想起繁体的“凤”字。凤本是凡鸟，浴火重生，则成鸟中之王、至尊至贵的神鸟。我等凡夫，妄认四大为自身相、六尘缘影为自心相，迷失本心，流浪生死。如今我等蒙佛慈力，荷受妙戒，发菩提心，行菩萨行，正如凡鸟，觑破幻壳，彻见本心，飞腾成凤。惟愿自己念佛成佛，亦愿助一切众生念佛成佛！

思惟至此，铭感五内，不禁泪流满面。悔恨自己在这世间虚活数十载，终日蝇营，活的竟只是一条假命。受了菩萨戒才明白，原来法身慧命才是自己真正的生命。那一瞬，恍若重生。忽然想起《净土》中的一幅书法：“菩提心生起的那一天，即是你的圣诞。”言不虚，诚如是。

曾经觉得菩萨戒高不可攀，凡夫难跻。却原来，万里高山，只在脚下这一步；百年千载，只在当下这一念。正如省庵大师《劝发菩提心文》所云：“念念上求佛道，心心下化众生。闻佛道长远，不生退怯；观众生难度，不生厌倦。如登万仞之山，必穷其顶；如上九层之塔，必造其巅。如是发心，名之为真。”

也曾畏惧十重四十八轻，条条框框，皆是束缚。却原来，戒为无上菩提本，所有的戒相都是佛陀清净圆满功德的自然流露，所有的戒条都是对我们法身慧命的悉心护佑，都是佛陀无尽的慈悲。正如《地藏经》所云：“‘咄哉，男子！为何事故，而入此路？有何异术，能制诸毒？’……是善知识，提携接手，引出险道，免诸恶毒。”所有的戒法，都是我们生命成长的必由之路，都是进道的阶梯。我们循着这阶梯，步步生莲，一步一步走向尸罗四义——内心无上的清凉、安稳、安静、寂灭，走向心花开敷，走向生命的圆满。

如今亲发菩提心，亲受菩萨戒，方知其中无尽的殊胜，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曾经的自己，就像《法华经》中那个四处流浪的乞儿，沉沦尘相，枉受困苦。经由明师谆谆教诲，自己真诚除垢发愿，完成了庄严的继承仪式。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心藏宝珠，自己竟然真的是佛之嫡子，自己竟然真的可以念佛成佛，荷担如来家业……不禁悲欣交集，涕泗交流。

拜别祖庭已过数日，东林佛号的微妙海潮音依然余音绕梁，回荡心间，循环往复，无尽无休，尽未来际，不忘不失……

甚爱从《净土》中读到的传印长老的几句诗，就此借佛心香，敬献诸佛，以结此文，与诸君共勉。

诗曰：

从我清朝到黑夜，由他地覆与天翻。

余生苟得一息在，愿把一息种一莲！

本文选自《净土》

2024年第3期·以戒为师栏目

索请电话：0792-8893186

投稿电话：0792-8893187

投稿邮箱：jtbook@126.com

扫描二维码即可查看《净土》电子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