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大家听说过阴桃花没有?
所谓的阴桃花,玄学上是指被异性的灵体喜欢或缠上。
最明显的特征是,阴桃花会在梦里出现,变成你最喜欢的样子,和你相处,和你相恋,最后,还会留下一个电话号码或是地址。
如果中了阴桃花,有三大忌讳千万不要做,否则就会被抓交替,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个忌讳,千万千万不要打梦里留下来的电话号码。
我原以为这些神神鬼鬼玄学上的事,只是出现在书本上,或是老年人的口头相传,万万没想到,它就发生在我的现实生活里。
中邪的是我妹妹。
那天我正在班上,接到了我爸的电话,让我赶紧联系二叔,堂妹娇娇出事了。
我是农村出来的,毕业以后留在城市打拼。而娇娇就是城里人,二叔家里有钱,她也算是小富二代。
我们的童年相处不多,娇娇人还是挺好的,我毕业找不到工作,她给了我很多照顾。
我赶紧打电话给二叔,二叔吱吱呜呜并没有多说什么,让我直接去他家。
我在电话里,听到了经文声,像是有道士在念咒。
什么情况这是?
妹妹咋了,怎么还出来道士了?
我现在是自由职业,时间自由,直接了二叔家。
他家住在豪华的封闭小区,二百多平的跃层豪宅。
二叔开了门,进去就闻到刺鼻的燃香味道。客厅四面挂着长长黄布。布上横七竖八画满了扭动的符文。
中间摆着一张桌子,铺着八卦布,摆满了香烛黄纸这些东西。真的有两个道士,穿着宽大的道袍,正坐在蒲团上喝可乐。
“二叔,怎么了这是?”我惊愕,被房间的布置震住了。
“你妹妹中邪了。”二叔嘬着牙花子说。
“在哪呢?我去看一眼。”我说。
二叔摆摆手:“她妈正在看着她,你别去了,刚稳定,别刺激到她。家丑不可外扬,我和你婶子商量过,不让其他人知道……”
我赶紧说,二叔你这么说就外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谈不上笑不笑话,能帮就帮一把。
二叔点点头:“小农,这次叫你过来就这个意思,想救你妹妹,有件事非你去办不可。道长,你来说一下吧。”
有个道士放下可乐走过来:“你是苦主的哥哥?”
我赶紧说,堂哥。
道士说:“你妹妹中了阴桃花。有灵体在抓交替,看中你妹妹了。”
我愕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道士正要解释,我说道:“阴桃花是不是有灵体在梦里出现,缠上我妹妹了?”
“呦。”道士颇有些惊讶:“你知道啊?!”
我点点头,没有多解释。
我知道这些神神怪怪,玄学上的知识,其实是爷爷生前教出来的。
那时我年龄小,天天围在爷爷身边,他没事就给我讲这些,鬼啊神啊的。
据老一辈儿人说,我爷爷有个很奇怪的职业,那就是替鬼画像。
他手上有一本画册,据说上面画满了鬼。不过家里人都没有看过这东西,爷爷也没拿出来过。
家里长辈对爷爷的职业有些讳莫如深。爷爷和我说这些神鬼故事时,我爸爸听到都要埋怨几句。
有一次爷爷叹气,说咱家这个手艺算是彻底失传了。
他老人家临终前,给我留下了一个护身锦囊,说有重大的变故时,可打开此锦囊。
里面有他给我准备的护身之物,关键时候可救一命。
长大后上大学,一直到工作这两年,我成了无神论者,对于这些事总是不太相信。
不过现在从事的工作,和爷爷传说中的职业有几分相似。
我不是科班出身,却有着画画天赋。如今接单,给客户画插画和封面之类,勉强养活自己。
此时,道士说道:“想救你妹妹,必须有个直系的男性亲属,今夜晚间去安神。我和你二叔聊过,你们夏家这一辈儿,就剩下你和你妹妹两个人了,所以得麻烦你。”
安什么神,扯淡!但我不能拒绝。
我一拒绝,妹妹真有个三长两短,所有的黑锅都要我来背。
见我不说话,二叔急了:“小农,你和妹妹平时关系最好,这么点忙,你不愿意帮吗?”
“二叔,你别急。”我说道:“我愿意。道长,你说吧,我应该怎么办?”
二叔转焦急为喜悦,拍着我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最疼你妹妹。”
道长道:“一会儿我来扶乩,先找到祸害你妹妹那个灵体的姓名和由来,晚上你再按照我的吩咐,把安神的流程走一遍。如果顺利的话,你妹妹明天就会好。”
我点点头。
道长叫来另一个道长,两人搬过来一张小桌子。桌上放着一尊小小的铜制香炉,里面铺满了香灰。
道长取来两根长香,我几乎就没见过这么长的香,能有半米长。
插在香炉里,点燃香头。
两个道长围着燃烧的长香,开始念经。
念的什么听不懂,就像唱歌一样,低低沉沉,曲调诡异。
其中一个道长,伸手进香炉,抓起一把香灰,往桌上一滩。
右手呈剑指,开始在香灰上写字。
写的都是一些线条,扭扭曲曲,歪歪斜斜,看不出什么字来。
他用手抹净,重新来写。
整个过程里,两个道长吟诵经咒的声音一直没停过。随着书写的线条渐渐成形,他们吟咒的速度也在加快。
道长的经咒声终于停了,一起看向香灰,上面出现了第一个字。
写的是“六”。
二叔急了:“道长,害我女儿的是谁?是叫‘六’的人,还是六个人?”
一个道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在香灰上写。
下个字是“月”。
“六月……”二叔眨眨眼:“今天是七月,上个月就中邪了?”
我灵机一动:“二叔,是农历!”
二叔恍然:“小农,还是你聪明,对啊,按农历算!”
我们仔细看去,一个字一个字出来。
一个道长在香灰上出字,另一个道长在笔记本上记录。
随着字数增多,渐渐连成一句话。
“六月六,应劫生。”
“桃花缘,阴间聚。”
“应劫者夏娇。”
二叔眼睛睁大了,夏娇正是我妹妹的名字。
“劫者……”香灰上写名字的道长说:“缠你女儿的灵体,马上就出名字了,就可以知道是谁干的了!”
另一个道长说:“只要知道它的名字,今晚就能顺利安神。”
道长一笔一划在香灰上写字。一屋子人屏住呼吸看着。
第一个字是“夏”。
二叔皱眉:“这个鬼也姓夏?”
第二个字出来了,是“农”。
道长收笔,后面没有字了,也就是说这个鬼的名字叫夏农。
??
我的名字就叫夏农!
道长觉察到气氛的异样,皱眉问二叔,你认识这个人?
二叔喉头动了动,用手指着我,“是,是我侄子。就是他,他叫夏农。重,重名了吗?”
道长看着我,忽然说了一句话。
“你是不是已经死了?”
道长这一句话把我干懵了。
我已经死了?
我马上判断出,这人可能有两下子,但玩砸了,开始在我身上做文章。
二叔还在懵逼状态。
“为什么祸害我闺女的鬼和我的侄子重名呢?”
道长走过来端详我:“你叫夏农?”
“是啊,身份证我随身带着,要不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本来你们想算谁祸害了我妹妹,结果算到我这个直系亲属头上。”
二叔道:“道长,要不你们重新起坛?再算一次。”
道长点点头:“有道理。”回头对同伴说:“要不重新算一次?”
另一个道长没说话,说不出什么表情。
道长笑了笑,对我说:“那就重算一次。对了,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爷爷生前曾多次和我说过,生辰八字等同性命,事关生死不能乱给!以后不要胡乱算命。
虽说不怎么信这些,我还是加了警惕,摇摇头说自己不记得了。
二叔急了:“你不是带身份证了吗,给道长看看。道长,生辰八字是不是就是哪年哪月出生的?”
“是的。”道长说:“身份证我看看也行。”
我扫了一圈,屋里所有人都在盯着我,今天这事奇怪了,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两个道士扶乩查鬼,竟然出现了我的名字。
越是这样,我的身份证越是不能给他们看。
我伸进兜里,二叔和道长看着我。
我缓慢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慢条斯理点上。
这是我的性格,越是形势紧急,越是要冷静,拉长行为时间来充分思考。
二叔急得跺脚:“小农,你是不是不在乎你妹妹?能不能帮个忙?就当二叔求你了行不行?”
道长笑了:“夏农是吧?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就是祸害你妹妹的罪魁祸首?”
我差点爆粗口,心里告诉自己冷静,然后冷笑。
道长叹口气:“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们重新再算一次,不过这次你要站在旁边,这样我们的扶乩会更准确。”
我站在旁边为什么会扶乩更准确,不过这个要求也不过分。我再不答应,二叔吃我的心都有了。
我跟着道长来到扶乩桌前,两个道长互相点点头,开始吟咒。
我把烟盒随手放在桌上。
手还没缩回来,一个道长手疾眼快,出手迅猛如电,一下叼住了我的手腕。
我没反应过来,就觉得手腕的命门处一疼,随即全身酥麻。两腿一软,跪在地上。
另一个道长过来,一只手插进香灰,再拿出来的时候,中指竟然破了,出了一滴血,抹在我的额头上。
然后拿出长香,围着我的脑袋画圈。
长香的味道特别浓郁,就像是有人拿着鞋底子扇我的嘴巴子,我晕了过去。
整个过程不知道多久,可能就三四秒,也可能一分钟。
我被拉起来,眼前逐渐清晰。道长拿着一张餐巾纸递过来,示意我擦擦额头。
我两只脚都是软的,一步一步来到镜子前,自己脸色白的可怕,额头那一抹红点,触目惊心。
我擦了擦,感觉怎么都擦不净,总有红晕晕一块在眉间。
道长说道:“你命格被人改了。记没记得自己小时候发生过什么?”
我茫然地摇摇头,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是晕,什么都想不起来。
道长说:“你们夏家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哥哥命格被改,妹妹被下了阴桃花。这两者应该不是偶然。”
“先处理我闺女啊,”二叔带着哭腔:“她的情况最严重。”
我心里有点不爽。我就不应该关心吗?
两个道长来到安静处,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然后回来,“今天晚上按计划安魂。还是你去。”
他指着我。
我缓过来一些,“祸害我妹妹的鬼到底是谁?拿什么名字去安魂?”
道长说道,“就用‘夏农’这个名字。”
我已经恢复神智,想问问道长,我的命格怎么了。但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妹妹身上。
只能按下性子,等解决完这件事,再问问我的事。
道长让我先出去,等到夜里九点再回来。
他们要准备准备,到时候会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我满腹狐疑,也只好如此,离开了二叔家,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馆。
心情很糟糕,我的命格居然被人改了?
仔细追忆小时候一些莫名其妙解释不通的事。爷爷看风水进深山,很多时候都会带上我。
那时候岁数小,也不上心,很多事都忘了,自己命格怎么被改的压根就想不起来。
我盘算了一阵,直觉到整件事会特别麻烦。
我离开咖啡馆,回到住所,翻箱倒柜,从老家带来的旧箱子里,找到了锦囊。这是爷爷生前留给我的护命符。
红色锦囊袋,封口就金线勒死。
我轻轻触摸着,喃喃说,保驾护航就靠你了。
谁知道,锦囊突然从手里脱落,摔在地上。
我愣在当场,心里有点发毛,这是有反应了?
时间很快,到了夜里九点。我来到二叔家。
两个道长都不在,其他人也没看见,客厅只有二叔一人。
他指着桌上东西:“这些东西你拿着。”
桌上分别放着三样东西。
一个红色的随身背包,类似女人背着的短途登山,装点小物品的包。
第二个是一张符。
第三个最古怪,是一副白色劳保手套。
“这是?”我疑惑地问。
二叔拿出一张笔记本撕下来的纸递过来:“上面是道长写的流程,他们不让我转述,说错了一个细节就全错。必须写下来当面交给你,照着做就行。”
我拿过来看着。
上面写着油笔字,字形如梅花绽放,规规矩矩又个性十足,非常漂亮。
大概意思是,让我带着这三样东西,坐公共交通工具到一个叫安阳国际小区的地方。
后面还有个括号,里面标注安阳镇。
我打开导航看了一下,全市一共三个叫安阳的小区,而在安阳镇的只有一个。
地方有点远,开车走高速路能快点。
二叔似乎知道了我在想什么,马上道:“道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一定要坐公共交通工具!不要打车,不要滴车,更不要自己开车!要不然我就开车送你了。”
“哦,好吧。”我点点头。
要这么去,地方可远了,过去怎么也得一个半小时。
纸条上写,到了安阳国际,在东南方向寻一僻静地方燃烧符咒。接下来,会有东西出现。然后戴手套把东西放包里,带回来就行。
切记,整个过程不要说一句话!
我眨眨眼,看着二叔。
“什么叫‘会有东西’出现?难道从天上掉下来的?”
二叔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小农,道长交待了,这件事只能你一个人办,要不然二叔就跟你去了。”
他接着说道:“咱们两个电话联系,你这边有问题我马上赶到。”
我把背包背好,戴上手套,符咒折叠后小心翼翼揣进兜里。
二叔非常紧张,看看我,又看看闺女的卧室。
能不能救下他女儿,就看今晚我的表现了。
“二叔,到现在我还有点懵圈,妹妹到底遇到什么事了?”我问。
二叔道:“应该让你知道了。你妹妹前些日子在梦里遇到一个男人。这男人对她特别好,两人还……”
他顿了顿:“我都没法说出口。”
“我妹妹都告诉你了?”我问。
二叔点点头:“自从遇到梦里这个男人之后,你妹妹性格就全变了。以前是个特别懂事特别听话的姑娘,后来变得特别叛逆,还发神经。把梦里她和这个男人干的所有事都说了。我和她妈当时气得不行,差点把她的腿打折。”
我听得直皱眉,心情莫名的沉重。
二叔道:“后来事情有些失控了。那男人在梦里给你妹妹留下一串电话号码。让她醒来之后,在现实里联系。”
“她打了?”
二叔点点头,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打了。而且打通了!”
我好奇上来了,“那是什么地方?梦里的那个男人接的吗?”
我转念一想,不对,如果找到那个男人,就用不着请道士来扶乩了。
二叔沉默了一下,说道:“电话那头是安阳国际小区。”
“安阳国际……”我猛地醒悟:“是我今晚要去的地方?”
二叔点点头。
我鸡皮疙瘩起了一层,浑身泛着凉意:“你们不会是让我去安阳国际找那个男人吧?他是鬼吗?”
“本来不想说的,怕你吓着,”二叔道:“还是告诉你吧。安阳国际是新开发的小区,没有几年。在此之前,这地方叫安阳殡仪馆。”
我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
“因为新机场的建成,修了几条路,”二叔说:“安阳殡仪馆的位置正好卡在干路的咽喉,上面下令搬迁,这地方改造规划后建成了小区。”
“梦里的男人留下电话号码,让我妹妹打过去,结果是殡仪馆的电话。”我喃喃地说。
二叔点点头:“道长说,这就叫阴桃花。活人被异性鬼缠上,目的是抓交替。让你妹妹死,鬼才能投胎,非常恶毒!道长说,梦见阴桃花倒也没事,就怕犯了三个忌讳。你妹妹就犯了第一个大忌讳。”
我灵机一动,马上反应过来:“打电话?”
二叔竖起大拇指,打心眼里佩服我,“小农,都说你聪明,说对了。”
“第二大忌讳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二叔看看表:“行了,你该出发了,你妹妹破了第一个忌讳就要死要活的,可千万别提第二个了。”
我的心脏噔噔开始跳,紧张起来,本来没当回事,现在一看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现在形象够怪异的,背着小红包,戴着白色劳保手套。也行吧,大晚上的,也没人看咱。
我和二叔约定,有事电话联系。
出门之后,我用手机查询了去安阳国际小区的路线,好家伙的,倒完公交倒地铁,至少得倒三次。
行吧,为了妹妹,我这当哥的尽点责任吧。
到时候真出什么事拿我背锅,二叔一家人恨我一辈子,这就不值当了。
我坐着公交车半个多小时,开始倒地铁。
现在上下班都卷,这个时间地铁还一堆人。大部分都是低头族,车厢里没人说话,全在摆弄手机。
我心里有事,站在车厢结合部,脑子里画魂,乱糟糟盘算事情。
“小伙子,去银湖怎么走?”
一个声音传来。
我甩头去看,是个老太太,提着个红包,颤颤巍巍的。
我看了一眼地铁地图,再过一站就是银湖,马上就要到了。我正要说话,突然想起二叔的交待。
办这件事的整个过程里,不能说一句话,不发一语。
忘了问二叔,是自出发就不能说话,还是到了安阳国际烧符时候不能说话。
老太太见我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我赶紧给二叔发信息,问他,道长有没有交待。
等回信的时候,老太太感叹了一句:“现在年轻人都太冷漠了,不愿意帮助老年人。”
旁边好几个人抬头看我,有个大姐还瞪了我一眼,扶着老太太说,下一站就是银湖。
我脸上有点烧,抬起手指着自己喉咙,然后艰难发出几个声音,装哑巴。
众人的目光马上由敌对变得柔和起来,纷纷低下头。
我舒了一口气,这时二叔的信息到了。
“谨慎起见,你都不要说话,一直到回来。”
我穿过几个车厢,找到相对较空的车厢,寻了个座位闭眼假寐。
这一趟过去,至少要四十多分钟,我真的有昏昏沉沉。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个人在耳边说:“不管你要做什么,最好不要去,早点回去吧。”
我闭着眼差点爆粗口,你TM谁啊?
“你是有福报的人,”那声音说:“一旦去了,就再没有回头路了,这辈子就毁了。”
感觉说这话的人在抽烟:“赶紧回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我内心一动,正想开口问你是谁。一想到不能说话,马上紧紧咬住牙关。
那人嘿嘿嘿冷笑,突然朝我扑过来,一股强烈的烟味袭来。
我想醒,怎么都醒不来,心下一惊,可能是遭遇鬼压床了。
那人狠狠掐着我的脖子。
此时似梦非梦,我喘不上气,胸口都快憋炸了。
爷爷曾经说过,梦到鬼压床的时候,千万不要慌,脑海里要浮现出观音菩萨的形象,而且要湛湛生光。
我拼命想着观音菩萨的模样,默默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这时,怀里的锦囊突然一动,耳边传来女孩的轻笑。
那个掐我脖子的人,像是有些畏惧,松开了手。
我猛地打了个激灵,醒了!
车厢里空空的,离我最近的乘客也在几米外。
我满头冷汗,后背也湿透了。乖乖,刚才是梦吗?
低头去看,膝盖上莫名其妙多出一盒烟。
烟盒的样式很老,没有写什么牌子,只是表面画了一个人的背影。里面塞了几根烟。
此时地铁里报了站名,到安阳镇了。
我来不及多想,带着烟盒赶紧下车。
外面吹着夜风,冷静下来,找了个没人地方,我把几根烟倒出来,都受了潮。
烟盒最里面还夹着什么东西,掏出来看,竟然是一张深黄色的纸钱!
我上了一班公交车,前往安阳国际小区。
那盒烟扔了,实在是晦气。
我把地铁上鬼压床的经历捋了一遍,很显然,有什么东西不想让我完成这个仪式。
关键时候有人救了我,是锦囊。
车上没什么人,我小心翼翼把怀里的锦囊拿出来,小小巧巧的红色锦囊,金线勒口,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不知道。
我擦擦头上的冷汗,没敢拆,关键时候还要靠它救命。
没想到爷爷留下来的这东西,真的有用。
我打开窗户,吹着夜风,慢慢冷静下来。
我直觉地感觉到,在地铁鬼压床的这件事上,有一个地方实在说不通。非常不对劲儿。
鬼压床的时候,朦胧中有人在劝我,让我不要去,赶紧回头。
我没有答应,他就开始掐我脖子,差点没让他掐死。
首先第一个疑问是,这是我的梦,还是真的?
想到这儿,我拿出手机,对着自己脖子照亮,拍了一张照片。
看到这张照片,我的血液几乎都凝了。
脖子上清清楚楚有个手印,色有些发沉,看着触目惊心。
看来,真的有什么怪东西跟上我了。
假如地铁上害我的,是鬼。那么更奇怪的问题就来了。
这个鬼是怎么知道我的目的,它为什么要阻止我?
难道这个鬼,就是祸害我妹妹的罪魁祸首?
这个鬼,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跟上我了。而且在地铁里冒出来,那可是公共场合。
我想起道长的嘱托,这一路过去,只能用公共交通工具,会不会就是这个原因?
如果是二叔开私家车带我,走在半路遇到鬼掐脖子,我们两个就嘎了,根本活不到现在。
我越想心跳越快,心乱如麻。
车子到站,到了安阳国际小区。
下了车,仔细观察方位,道长说要在小区东南方向寻一安静处燃烧符咒。
我伸手去摸裤兜里的符咒,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符咒没有丢,还在。
拿出来展开看看,就在这时突然来了阵阴风,差点把符咒吹走。
我紧紧捏住,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符咒上本来竖着写了三个鬼画符一样的图案。此刻,符咒最下方的图案竟然花了一片。
最下面的笔画看不清楚,像是颜色洇开。
我记得清清楚楚,拿到符咒的时候,字迹清晰非常完整,怎么这一路过来,上面的符就花了?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告诉自己冷静,现在怪事和棘手的意外一件跟着一件,不管了,照烧不误!
安阳国际是个封闭小区,黑森森数栋楼,大多的房子都灭着灯,只有零星的住家灯火,显得极其空旷和阴森。
这里以后是通往新机场的要道,潜力很大,竟然居住率这么低。
可见老殡仪馆的传说,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这里的名声。
封闭小区进不去。我扫了一辆单车,绕着小区半圈,来到东南角。
这里很黑,几个门市房都拉着卷帘门,大晚上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就这儿了!
我蹲在地上,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符咒。
现场风很大,符咒不能放在地上烧,风一吹就跑了。我戴着劳保手套,捏着符咒一角,看着火苗子窜起来。
奇怪的是,这张符咒不知是用什么纸画出来的,烧的速度很慢,肉眼可见,一丝一丝往上燃。
不过,烧出来的烟很浓。
我很焦急,又不能半途而废,只能干等着。
“小伙子,我又看到你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说话。
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个老太太。我想起来了,在地铁上问路的也是她。
心里有点发毛,这老太太果然有些诡异,竟然一路跟了上来。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老太太说:“他们告诉我这里是银湖,我从乡下来,投奔我闺女。大晚上的,找不到她了,你说咋办啊?”
看着她焦急万分的表情,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记得她好像在银湖下车了,怎么又折腾到了这里?
难道眼前的老太太不是人,是鬼?
感觉不像鬼,是不是真人我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她就是活生生的人。
那么,现在是怎么回事?
想不明白。我只秉承一个原则,那就是回去前坚决不开口,天塌下来也不能说话。
“小伙子,这么晚了,你让我一个老太太睡马路吗?你行行好,帮我找到银湖,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老太太都快哭了,又是作揖又是抱拳,非常焦急,语气里充满了哀求。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符咒,此时已经烧到只剩下四分之一了。
终于要结束了。
等再抬起头,老太太已经不见了,地上放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身份证的复印件。
我过去捡起来,照片正是刚才老太太。
这不是假身份证,我能分辨出来。上面写着老太太的名字,姓王,是五九年生人。
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有身份证说明这个人没死,销户之后身份证才会作废,改成一纸死亡证明。
也就是说,老太太并不是什么精怪妖魔,更不是鬼,就是个普通人。
我捏着身份证复印件来到街口,老太太已经不在了。
夜里起了雾,可视度很低,左右不见人影。
如果老太太说得是真话,她真的坐错了车,现在投奔女儿不成,连住宿都成问题。
得想办法找到她,起码把身份证复印件还给她。
不对,不能还……看着手里快烧尽的符咒,我脑子里打了个闪,想起道长留下的字条!
我记得清清楚楚,字条最后写着,烧符过程中,如果有东西出现,一定要放入红色背包中,带回来。
难道,这张身份证复印件是必须要带回去的物品?
我犹豫着,老太太也不容易,可是一旦漏拿,妹妹那头又要出问题。
怎么这点破事,全让我碰到了。
真是两难。
最后一咬牙,还是把身份证复印件放进背包。我妹妹可是生死交关,不容丝毫纰漏。
符咒总算要烧完了,还剩最后一点点。我看看表,半个多小时,烧完马上就撤,这鬼地方,越呆越不舒服。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有个声音:“叔叔,你见到我奶奶了吗?”
我咯噔一下,回头去看。
路灯下站着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姑娘,也就是六七岁的样子,扎着两只啾啾,脸色有些苍白。
我没有说话。
小女孩看着我,又问了一遍,你看到我奶奶了吗?
说完竟然哭了,“我们联系不上奶奶了,爸爸妈妈都出来找她。哪都找不到,奶奶会不会让人贩子拐跑了?”
我皱着眉,真是离大谱了,大半夜的这么个小姑娘跑出来,她爸爸妈妈也放心。
竟然出来找奶奶。
我猛地一怔,我靠,这小女孩找的奶奶不会就是刚才的老太太吧?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还带连续剧的?
就在这时,符咒烧完了,化成一缕黑烟飘散。
我长长舒了口气。
看到符咒烧完,小女孩脸色更加苍白,转身就跑。大半夜的别跑丢了,我赶紧追过去。
到路灯下,地上落着一根长长的红头绳。正是刚才绑小姑娘头上啾啾的。
我若有所思,这也算是个东西。我捡起红头绳,要放进包里,这时一声炸雷般的声音:“你干什么呢?”
一个大汉抱着那小女孩从浓雾里出来。小女孩紧紧搂着那大汉的脖子,喊着爸爸。
我没有说话。牢记那条规则,没回去之前不能说话。
大汉走到面前,瞪着眼:“我问你,刚才在地上捡什么呢?我姑娘为什么哭了?”
我没说话。
他越说越气,一把薅住我的脖领子:“臭变态!我都看清楚了,你是不是把我姑娘头上的头绳捡走了?我打死你这个臭变态!”
他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松开我的衣服,用巴掌打我。
我猛地往后一跳,也不答话,转身就走。
他勃然大怒:“臭变态!想走?没门!”
这时迎面黑雾里走出两个女人,是一个中年妇女搀扶着老太太。
我怔住了,这老太太见过,正是丢身份证的老王太太。
中年妇女说:“妈,让你别乱跑,幸亏我一家三口出来买东西,在小区外发现你了。要不然你说今晚怎么办?”
老太太看着地上,着急地说:“身份证复印了一份备份,好像就丢在这儿了!”
“复印件丢就丢了吧。”
两个人一边找一边走过来,看见了我。
老太太眼睛亮了:“小伙子,你看到我身份证了吗?”
我没有说话。
大汉抱着小女孩过来,堵住后路:“老婆,这小子是个变态!刚才我清清楚楚看到他在偷咱们闺女的头绳。”
娘俩目光落在我后面的红色背包上。
中年妇女道:“你背着什么?打开看看。”
我冷笑没有说话,心说你算干嘛的,想搜我包?
大汉勃然大怒:“说话没听见吗?把包打开我们瞧瞧。说不定妈丢的身份证也在里面。”
伸手抓我的背包。
我手疾眼快,一个闪身躲开。
没必要和他们纠缠,赶紧回去为妙。虽说符咒烧完了,但总有不踏实的感觉,没回去之前,一切就没结束。
“抓他!”大汉吼了一声。
我正要跑,黑雾里出来两个人,穿着保安衣服,都是膀大腰圆的壮年。
中年妇女尖叫:“保安,保安,有人偷东西,是个变态!”
保安走过来,有模有样的敬礼,拦下我:“先生请等等,先别走,说清楚怎么回事。”
我做了个口型。
“说尼玛。”
两个保安大怒,过来抓我。
此时的形势十分古怪,我能判断出,所有的人都是普通人,不是妖魔鬼怪。
偏偏他们的行为,像是背后有一只手在操控。
难道在做局?!让我不能回去,打断安神的流程,至少要把得到的东西留下。
背后这只手是谁呢,怎么这么大的能耐?这几个都是普通人,为什么会受“他”的调配?
眼前这些人不像是作伪和演戏,更像是真情流露,假的能一眼看出来。
难道说,背后这只手可以玩转命运?
两个保安拿出对讲机,开始呼叫。所有人,包括老太太围上来,把我包在圈子里。
我猛地一指黑雾,做惊叫状。
所有人下意识回头去看。趁这个时候,我挤开人堆,撒丫子狂奔。
“我鈤!”汉子大骂:“抓住他!这个死变态,扭送公安局!”
他把孩子塞给女人,和两个保安在后面开始狂追。
这三个人速度极快,尤其是保安,两条腿撇起来就跟风火轮一样。
幸亏这里雾气浓重,要不然早就被抓了。
就算这样,他们三个也是穷追不舍。
我跑的肺管子都快炸了,眼瞅着跑不动,就在这时,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女人的轻笑。
“钻到旁边胡同里。”
这声音出现的莫名其妙,但有一种熟悉感,我似乎在哪听过。
眼瞅着是跑不掉了,我一咬牙,横着跑到右手边的胡同里。
一进去就后悔了,胡同极为狭窄,而且前面好像是堵墙,是条死胡同。
我暗说:“你是谁啊,你要害死我了。”
女人道:“废话,我能害你吗?继续往前跑,听我的。”
后面脚步声跟紧,那三个人也进了胡同。
我也只能继续往前跑一条路。
跑着跑着,我忽然想到这个女人声音是谁了。
在地铁上,我遭遇鬼压床,被东西掐住喉咙的时候,当时就是这个女人的声音救了我!
我顺着胡同往前跑,果然尽头是一处高墙,堵得严严实实。
完了,完了,完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接下来怎么办?
我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所有东西都被他们拿走,然后暴揍一顿,扭送有关部门。
老太太的身份证,小女孩的红头绳,这两样东西就能拘我。
我个人安危还在次要,妹妹的法术就算是彻底失败了。
脚步声就在身后不远处的黑雾中,眼瞅着要追过来。
我看了一眼高墙,抹着水泥,表面光滑,想爬上去逃生势必登天,别想了。
怎么办?
“怕了?”女人的声音轻飘飘在耳边传来。
我冷笑:“想害我?然后再害我妹妹?我承认你的手段很高明,说说吧,你是人是鬼?”
“好心当成驴肝肺。”女人有些生气:“我守护着你,你是有眼不识泰山!你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
脚步声渐近,我也豁出去了,摸摸兜,摸到了锦囊。
心里咯噔一下,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掏出来啊。”女人说。
我把锦囊拿出来,她轻笑:“我在里面。”
来不及多想,我扭开勒口金丝线,锦囊里收藏着一样东西。
那是类似老式胶卷的东西,我一眼便认出来,是个画卷。
我随手拉开,展开后是个巴掌大小的布帛,上面用彩笔丹青绘了一位古代美人。
诡异的是,美人没有身子,只有一颗脑袋。
“是你吗?”
“待会儿再说。”女人的声音道:“他们来了。”
脚步声就到了五六米外,周围雾气太大,两道手电光破雾照过来。
女人的声音道:“你自打来到这个小区,就中了地缚灵的幻术。他们也一样。现在想逃生,只有一个办法。”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把我的卷轴合拢,握在手心,然后像先前一样,在脑海里观照观音菩萨。快!”
我不多想,赶紧把这个小小的袖珍画卷合拢,双手握在手心,闭上眼睛,开始想象观音菩萨。
这时脚步声近了,感觉到有手电光落在我身上。
我略略一动,就想睁眼。
“不要睁,把眼闭紧!”女人声音说:“什么都不要管,只观想你的,不要分心!”
得嘞,已经这样了,索性就听她的,最坏不过是当成变态扭送派出所。
我靠着墙站着,微微垂头,闭着眼睛,双手紧握画卷,脑海中的观音菩萨形象越来越清晰。
我现在的职业是画师,可能天赋吧,小时候就有一种能力,见过的事物可以在脑海中清晰成像。
甚至能逐渐往上加细节,图像越来越饱满。
此时我脑海中的观音十分清晰,高站云端,慈眉善目,身后湛湛生光。
女人的声音又传来。
“很好。你见到了画轴中我的脸,尝试用我的脸替换观音的脸。”
我感觉不妥,此时形势危急,也只能这么做了。
脑海中观音菩萨的脸逐渐变成了女人的脸,眉目微垂,脸颊光润,以大慈悲的目光从空中俯瞰。
“好,好……”女人的声音激动起来,带着颤音:“你果然天赋异禀,不愧是夏族人的后裔!”
这时两个保安说话的声音传来:“奇怪了,我明明看到那小子跑进这条胡同,怎么一转眼没影了。”
大汉气喘吁吁:“是不是翻过墙跑了?”
“这么一堵水泥墙,他能翻过去?绝对是惯犯啊!”保安说:“算了,抽袋烟咱们就撤,回去报警吧。”
能听出来这几个人在旁边吞云吐雾,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我心噔噔跳,越来越紧张,真是奇怪,我明明就在他们身边,愣是没看着。
“稳住心神。”女人说:“有观音菩萨的法相在,他们就看不到你。”
过了一会儿,忽然一个保安说:“奇怪,这里怎么会有块这么大的石头?”
一只手摸着我的头顶,我的心跳更加剧烈。
“稳住。没事。”女人轻轻说。
“是啊,以前没注意到。可能谁家扔在这里的。”另一个保安说。
三人简单聊了两句,脚步声渐远,走出了胡同。
他们一走,我长长舒了口气,睁开眼睛。雾气已消散大半,胡同里确实没了人。
我打开握在手心的画卷,惊讶地看到画上的女人竟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上面只有一颗头颅,现在出现了肩膀。
肩膀上挂着的肩带,是古代的丝绸。
我摸着下巴有点明白了,画卷上这个女人应该是全身像。不知怎么,下面的部分没有显现出来。
很明显现在触发了某种机制,让她的全身像慢慢描绘出来。
“你是谁?”
“呵呵,”她笑了笑:“还是先离开这里吧,此地不是讲话之所。”
我从胡同出来,小心翼翼看看周围,那些人都不在了。
我一路回来,进了地铁,直到发车,这颗心才慢慢放下。
吹着车里的空调,带走一身的臭汗,我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是你爷爷让我来保护你。”女人说:“要不然我怎么会在锦囊里呢?”
“感谢你救了我。但是你要说清楚自己的来历,”我说道:“如若不然,我不敢留你在身边。”
“好吧。”女人说:“我说了你别吃惊。”
我深吸口气。
女人道:“我叫胡雨兰,是狐族。”
我心里一抖,想起爷爷说过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马上道:“狐仙?”
“谢谢你还叫我一声仙。”她轻轻笑,显得很落寞:“我的名头已经三四百年没在江湖上出现过了。我不是仙,没那么大的道行,是狐族。”
“好吧。那么你怎么落在我爷爷的锦囊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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