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借我一千万
时至中午，闹钟响到第五遍，苏橙霜终于被吵醒。
铃声喧闹不休，她皱着脸四处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手机，索性闭着眼睛坐起身。
头痛得简直要炸开了！
但凡她会说话，现在都得哀嚎一声才应景。
可惜她是个哑巴，只能苦着脸轻锤自己的脑门，以缓解宿醉带来的眩晕感。
“醒了？”
一个带着冷意的男声在离她一米远的位置响起，同时将还在震响的手机丢到了她手边。
“咚”的一声。
谁？
苏橙霜的手凝滞在半空，条件反射般地睁开了眼睛，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陡然一惊！
许、许许许许许钦安？！
......
他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的男人面容淡漠，眸色幽深冷寂，挺鼻削唇，连下颌的线条都锋利到略显刻薄。
一身黑色的考究西装，眼底的淡淡乌青不显得落拓，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冷厉，一副凉薄样。
苏橙霜的困意瞬间消散。
乖乖。
一睁眼就看到这张脸，可太他娘的吓人了！
她一个骨碌爬起了身，后退两步靠紧床头的墙壁，颤着腿瞪向站在床边的男人。
此时此刻，她突然无比庆幸自己是个哑巴——
否则她的尖叫声一定会掀翻房顶。
许钦安没料到苏橙霜会有如此过激的反应，表情霎时更冷了，原本用摩丝抓向脑后的头发垂下来一缕，被他非常粗暴地一把撸了上去。
苏橙霜敏锐地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正在生气。
不知为何，自打第一次见到许钦安，苏橙霜就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这个男人很危险。
她应该离他越远越好。
两周前，许钦安第一次出现在她任职的手语培训学校，提出要想高价请她做手语私教，可试课时她发觉，他的手语学得相当好，根本不需要再特意学。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虽然素来贪财好色，却也不是会被钱冲昏头脑的人，于是近乎决绝地拒绝了对方的请求——以非常没有礼貌的方式。
当时的许钦安，表情黑得和现在如出一辙，周身的气场能把人冻死。
那时苏橙霜以为，她和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再遇见第二次。
谁能想到，老天爷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电光石火间，苏橙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紧急召回自己支离破碎的记忆。
祺凛会所！
纷杂的画面中，最先涌入脑海的，是祺凛会所VIP包间的那张豪奢沙发——
面若寒霜的许钦安靠坐在沙发里，眼神冷漠地盯着她，盛气凌人到了极点。
而自己当时，正站在沙发对面，开口向这个第二次见面的男人借一笔巨款。
苏橙霜突然有点怀疑自己当时的精神状态，跟谁借钱不好，干嘛非得惹上这号人物啊？
她沉默着闭了眼睛，有点想死。
许钦安挑眉，冷眼看着靠站在床头的苏橙霜。
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两颗小小的红痣并排点缀在两侧脸颊，俏皮天成，精巧绝伦，对称得像特意点上去的。
可他脑海里闪回的，却是昨夜她穿着一身性感的工作服，站在他面前的样子。
当时的她，嘴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强撑镇定地冲他比划手语：【借我1000万。】
明明看起来该是个请求的场面，她却直溜溜地站在那里，傲骨铮铮的模样。
不像是来借钱，反而像是要讨债。
许钦安说不清楚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人，绞尽脑汁想出一个那么拙劣的借口来接近，没想到，被拒绝得相当彻底。
他原本打算耐着性子从长计议，徐缓图之，她反倒主动送上了门。
心脏被高高抛起，又重重地沉了下去。
因为他没想到，苏橙霜来找他，是为了借钱。
更没想到，是在那种地方，穿成那副模样。
她粉白着一张脸，一头齐肩短发乌光油亮，整个人看起来灵动又清纯，表情嫩生生的，与会所的靡烂氛围格格不入。
让他不由得想起一张更加稚嫩的脸。
笑的时候会眯起眼睛，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小狐狸一般。
小狐狸，披上了小白兔的外衣，却出现在了不适配的场合。
想及此处，许钦安的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无名火，嗤笑一声打破了寂静，“还没清醒？”
许钦安的声音，比他的脸还要凉。
苏橙霜被这一声惊回了神，她很想重新瞪回去，却很没骨气地缩了缩脖子，咬着牙伸手比划手语：【这是哪里？】
许钦安闻言，唇角一提，扯起一个形似冷笑的戏谑笑容，“怎么？失忆了？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跑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他明明勾着嘴角，声音却不带丁点笑意。
简直寒凉透骨。
苏橙霜闻言，直觉得后颈微微发凉。
她不信许钦安不知道，她是去祺凛上班的。
明明昨天她推门而入的时候，她的老板韩硕正陪着许钦安，明明她当时还穿着祺凛统一的工作服......
苏橙霜的手下意识地探向腰间——工作服的上衣是一件非常短的法式小衬衫，昨晚她总觉得腰间冷飕飕的，时不时就往下拽一拽。
下一秒她愣了，倏地低头——
她现在身上穿的，明明是一套分体式的女士真丝睡衣，哪里是什么工作服！
许钦安？
我去你大爷！
脸都没来得及红，苏橙霜拽着睡衣衣角猛地抬头，直接弹射起步，一脚踹向站在床边的许钦安。
许钦安几乎一宿没睡，反应稍微迟钝了那么一瞬，被苏橙霜结结实实踹中胸口，噔噔噔向后退了三步，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苏橙霜这一脚着实没收力，自己都被弹了回去。
许钦安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硬生生将想要暴咳的冲动压了回去，瞪着眼睛难以置信——
这女人......怎么还是这副德行，动不动就上脚？
【王八蛋！】
苏橙霜哪里知道许钦安在想什么，她怒火攻心，手语比划地用上了要和许钦安打架的力道，跳着脚骂人。
这个混账！
居然趁着她人事不省占她便宜！
许钦安沉着脸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终于想明白苏橙霜的火气从何而来。
不知是不是为了报那一脚之仇，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幼稚心思，他的眼神上上下下，将苏橙霜打量了好几遍，随即扯起一个带着几分嘲弄意味的笑。
苏橙霜哪能不懂他的意思，当即炸了毛，她挥舞着手，手速快到像是在结印。
【混蛋！王八蛋！臭流氓！】
似乎觉得手语无法表达全部的愤怒，她弯腰拾起手机飞快打字，打完后转换语音，怒容满面地瞪着许钦安。
【你个人渣！怪不得去会所那种地方！不要脸！】
电子女声机械地将这句话复述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许钦安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的脸越来越黑，手紧捏成拳，半是气话半是试探：“我是人渣，那你呢？你又为什么去那里？”
苏橙霜被这句话噎得一愣。
她其实可以解释——因为她缺钱。
在祺凛一晚上，能赚到她当手语老师一个月的钱。
可不知为何，眼下被许钦安这样子诘问，她居然凭空生出了一点逆反心理，手语打出了残影：【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许钦安见状冷笑着迈近一步，眼神死死锁定在苏橙霜脸上，期待着她的反应——
“你如今可是许夫人，怎么跟我没关系？”
第二章 她究竟签了一份什么样的协议
苏橙霜懵了。
许钦安见她双眼空茫茫的，明显是什么都不记得。
他眸光微暗，欺近床边伸手抓住苏橙霜的手腕，一使劲，将她从床头拽到了床边沿。
苏橙霜被拽得一个趔趄，“噗通”跪倒在许钦安身前。
她想脱身却挣扎不开，恨恨地抬头瞪过去，脸颊气得直发红。
许钦安却被她这种神情取悦到，颇有些坏心眼地想逗逗她，“你忘了？”
他微微弯腰，迎上苏橙霜的视线，勾着嘴角，语气故意放得又慢又轻佻：“你把自己，抵押给我了。”
苏橙霜闻言，只觉大脑“轰”的一声，零零碎碎的画面在脑海中开始拼凑——
在她鼓起勇气向许钦安提出借钱的要求后，许钦安并没有理她，而是沉默地盯了她半晌，便移开了视线。
她很难堪。
悲愤欲死的那种难堪。
她用虎牙咬住口腔内侧，控制着自己因为紧张而颤抖的嘴唇，却发现许钦安的视线，久久地钉在他自己面前的那瓶酒上面。
苏橙霜的视线跟着转移，也盯住了那瓶酒。
那个牌子她不认得，却知道那是一瓶烈性洋酒。
她想起在各种偶像剧里看过的情节，瞬间会意——霸总这种存在，总是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磋磨人的癖好。
像是，“只要你从这里跳下去，我就满足你！”
或者是，“一颗辣椒xx万，你吃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许钦安眼下的意思，或许就是：只要你能喝完这瓶酒，我就把钱借给你！
苏橙霜咬了咬牙，捏紧拳又松开。
在许钦安再次抬头望向她时，她不再犹豫，向前一步拎起那瓶酒，仰头就灌。
酒甫一入喉，一路火烧火燎，苏橙霜没尝出味道，只觉得辛辣，辣得她眼泪都涌了出来。
她不理解，到底是什么人发明了这种要命的东西？
这和喝毒药有什么区别？
“哎哎哎！新来的你懂不懂规矩！？”一直坐在不远处看热闹的韩硕惊诧万分，直接喊出了声。
苏橙霜听到了韩硕的斥责声，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瓶酒可能不便宜。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皱紧眉头硬逼着自己往下咽。
“你疯了吗？”
许钦安的声音冷厉又着急，在苏橙霜耳边炸响。
他劈手从苏橙霜手中夺走了酒瓶，晃一下才发现，酒已经少了大半瓶，那双原本冷寂的眼眸如同淬了火，瞪得苏橙霜只觉心虚。
苏橙霜颤了颤，她感觉自己身体里像有一团火在烧，简直快要灼穿她的胃，可她不能停。
她踉跄着，想把酒瓶从许钦安手中抢回来。
只要她喝完这瓶酒，许钦安就会借给她一千万，她就能拿去还给程家，退掉爷爷临终前给她订的娃娃亲。
她苏橙霜，死也不要没有爱情的婚姻。
许钦安高举着酒瓶躲避苏橙霜的手，眼睛却始终盯在她脸上。
“一千万是吗？可以。”他一手钳住苏橙霜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里透着冷意。
“只是借贷需要抵押物，你有什么东西值得了这个价？”
......
苏橙霜懵着脑子，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她前一夜的完整记忆，到这里便彻底断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
自己为什么会成为抵押物？
她愣愣地仰头盯住许钦安那张冷脸，越看越觉得，这个视角好像......有点熟悉？
大脑像是瞬间被植入了记忆卡槽，那些仿佛不属于她的记忆，源源不断地往脑子里涌。
她依稀记得，自己正被人僵直着胳膊半搂在怀里，她甚至能闻到对方浑身散发的冷香气。
那股子凉意，引着醉意蒸腾的她一个劲儿地往对方身上贴，一双不安分的手，隔着那身考究西装的面料，凭着本能探索对方肌群的分布情况。
“站好！别乱动！”对方像是被她缠得没法子，压着嗓音警告。
苏橙霜只觉得对方的声音比他周身的气场还要凉，她仰着脸，一眼紧闭一眼微睁，想看清对方的脸。
可惜，眼前模糊一片，对方的脸像隐在雾里，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她伸长了手臂，圈住对方的脖子往自己眼前拽。
那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苏橙霜在心底发出尖锐爆鸣——
苍了个天！
原来登徒子竟是我自己？
许钦安见苏橙霜一副呆样，抿了抿嘴角，从喉中发出一声低笑，又被自己咽了回去。
昨晚，苏橙霜一口气干掉了半瓶麦卡伦陈年单麦，很快便醉了。
醉得相当彻底——
被他捏着手腕质问要用什么做抵押物时，她迷蒙着眼睛，抬手指住被许钦安拎在手中的酒瓶，一手握拳，向下伸出小指，又换成喝的动作，表情愤慨不已：【难喝！】
不等许钦安回应，两只嫩白小手飞快地继续比划：【不喝酒。】
许钦安敛着眸子，眼底是不经意间被她这副憨态勾出来的笑意，半是诱骗半是认真：“那你准备怎么办？”
苏橙霜的手再次举了起来，飞舞着，比划地乱七八糟：【我，和你，结婚。】
许钦安的心，当即停跳了一拍。
他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消逝不见，久久地凝视着苏橙霜，像食肉动物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他知道，苏橙霜醉了。
这看不清本意的一段手语，只是她的醉话而已。
可他却非常卑劣地，没打算拒绝。
于是十五分钟后，许钦安的私助姜栋，送来了一份契约文件。
苏橙霜被许钦安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强迫着站直了身子，他问：“还能写字吗？”
她懵着脑子慢慢点头，手伸出去，在空中做出一个握笔的姿势。
姜栋忍着笑，将拔了盖子的笔塞进她手中，又将合同递到她笔下，帮她找到了签名的位置。
苏橙霜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凭着肌肉记忆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不知道，她究竟签了一份什么样的协议。
可她又确实记得，自己好像是签过什么东西的。
苏橙霜的眼神逐渐变得茫然，一瞬不瞬地盯着许钦安的眼睛看。
许钦安被她盯得一阵心虚，他敛了敛眸，逃避似的，冷声丢下一句便往外走，“待会姜助理过来，他和你聊。”
苏橙霜撇撇嘴，心道：长着嘴不用，不如借给我？
许钦安脚步不停，飞快地转出了自己卧室的套房大门，这才捂住胸口，痛得直吸一口凉气。
管家周叔已经在门口等他半天了，见他这般动作，一惊：“少爷伤着了？”
许钦安摆摆手，恢复了如常那副淡然表情，抬脚走出去两步，又没忍住小声嘟哝。
“一副小白兔样，力气还挺大！”
周管家抿着唇跟在他身后，眼角的笑纹又深了几分。
蘅园太大了，少爷一个人住，实在孤独。
以后有了苏小姐，可热闹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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