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L5****

2024-10-12 14:59   安徽  

那是2009年盛夏,刚被调到深圳的项目部。深圳西丽的山区,烈日炙烤着荒无人烟的土地。下午两点,空气中满是灼热,工地上的机器在铺设管道,轰鸣声回荡在空旷的山间。作为项目监理,我要时刻留意每一个细节的进展。但这一天,深圳的夏天似乎格外炙热,比砀山更闷,更令人窒息。远离了家,远离了那些熟悉的场景,孤独感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浮现。

 

尽管这并不是第一次离开家,但这是我第一次离得这么远,身处这样的荒芜,太阳炙烤得天地一片白茫茫,恍惚间生出了一丝想家的念头,不是强烈的思乡,而是一种淡淡的想。恰好,一辆金杯车驶过,车牌上的“皖L501**”令人心头一颤。我是不是看错了,这是老家砀山的车。离家千里之外,我竟在这样一片荒地上看见了老家的车。

 

瞬间,心中的某种情绪被打破了,停下手里的工作,站在路边,目送那辆金杯车消失在视线尽头。半个小时后,那辆车再次经过,终于确定,车牌号就是皖L501**。那种复杂的情感无法言说,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世界与我隔绝了,只剩下家乡的符号来回闪动。

 

时间好像在那一刻凝滞。突然产生了一个冲动——我要拦下那辆车,向司机打个招呼,确认一下那是不是我的老乡。然而,我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那辆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恍惚中带着失落。

 

回宿舍的路上,忍不住打电话给父亲,告诉他这件事。手机在我手中几次滑落,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电话那头,父亲笑了笑,说下次如果再见到,一定要拦下来,打个招呼。挂掉电话,发现自己哭了。深圳的夜晚静得有些不真实,宿舍门前,我在车里带了很久,脑子里浮现出家中的点滴:母亲做的白菜粉丝炖菜,出门前父亲的叮嘱。这是我到深圳半年以来,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想家。

 

第二天一早,我第一个来到工地,特意把车停得歪歪扭扭,只为了让那辆金杯车能注意到我的皖L5车牌。我告诉自己,今天一定要拦下那辆车,哪怕只是简单问候一句:“你也是砀山的吧?”可是,当下午两点半左右,那辆车再次驶过时,我竟再次呆住,眼巴巴地看着它从我面前开了过去,心中百感交集,却无法迈出那一步。半个小时后,它又一次经过,我依旧没能行动,依旧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它渐行渐远。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一次次失去机会。我宁愿相信那辆车里的驾驶员是我的砀山老乡,只是他没有看到我的车牌,没有意识到我们可能共享着同样的乡愁。也许,如果他看到了,一定会停下,向我打个招呼,说上几句熟悉的乡音。

 

接下来的几天,我依旧守在工地,盼望着那辆金杯车再次出现。然而,它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渐渐释然了。也许,真拦下那辆车,我们的对话未必能如我想象中那般温暖。命运有时就是这样,在你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给你短暂的安慰,却又不留痕迹地带走。

 

四个月后,工程结束,那辆金杯车始终没有再出现。或许,它无数次从我不经意间驶过;或许司机在看到我的皖L5车牌时,也曾犹豫是否要停下来打个招呼。但最终,我们没有相遇,命运给了我们彼此一个无言的结局。

 

如今已年至不惑,曾经遥远的远方成了家,而家,却成了远方。

写到这句话时突然明白,远行的不仅是脚步,更是心灵的游荡。那些未曾说出口的问候,未曾停下的脚步,都是人生常态。或许在某个闲暇的时光,那位金杯车司机会向朋友们感叹:“你们可能不信,2009年的夏天,我在深圳的某个荒地上,看到了一辆皖L5开头的车,也不知道当时咋想的,也没停下来打个招呼。”

 

关于深圳的记忆,淡了,关于那辆金杯车,今天是20241012号,我仍能记起它驶过时扬起的尘土。愿所有人的远行都是幸福的,愿所有远行的人都是幸福的。

 


藕已售罄
我说这公众号叫“小荷初露”吧,多清新,还文艺。老师说太稚嫩了。那我就叫“藕已售罄”吧。老师说有点意思,肯定有人看不懂咋回事,你把这段话写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