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双河镇到双河村(下部)

文摘   2024-09-20 16:58   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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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部】

从双河镇到双河村



 

论文化积淀而言,目前的双河村在某种程度上仍旧赶不上逝去的双河镇。


双河镇毕竟是水陆要冲,文化积淀深厚。迁到柴湖的双河村硬是被齐刷刷割掉了文化的根脉,在异地重建文化的基业。


文化无法移植,但可以传承。迁到异地的双河村依旧保留了双河镇的文化传统。道教、佛教和儒家思想在双河镇和双河村都深深扎下了根。直到上世纪80年代,村里人不吃龟蛇,因为那是道教玄武大帝的象征。


村小学修厕所,教师的厕所和学生的厕所必须分开,老师也从不与学生同时入厕,因为这关系到师道尊严。有字的纸张是绝对不准玷污的,只能集中焚烧,因为自古以来双河镇就有敬惜字纸的传统。


村民屋里的摆设,体现着文化的味道。在上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村民堂屋里往往放着装粮食的木柜,柜盖上摆放着祖宗的牌位或照片,也摆放着瓶瓶罐罐和玻璃镜片,寓意着平静、平安。


瓶子里可能插着掸子,也可能插着止血用的菖蒲,罐子里是糖,也可能是茶叶。靠近柜子大多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上放着杯盏碗碟,客人进了堂屋用来喝茶。再穷的人家,招待来客吃饭也要用四个碟,用四个盘子盛菜端放在八仙桌中心的四个角,寓意着天圆地方,合规合矩。


村里人对自己比较吝啬,待客却招待周全。有贵客光临一家人不声不响满村借吃食,只为做一桌像样的饭菜。老婆孩子不上桌,好吃好喝全端在客人面前。


节庆是民俗文化的集中体现。春节是村里盛大的节日。过了腊月二十三,年关就近了。二十三日夜,祭灶官,做灶干(粮),过小年。蒸馍祭灶,让灶奶带足干粮上天庭,多美言。


二十四,扫房子(打扫卫生);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杀灶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过(滤)黄酒;三十,捏鼻(包饺子);初一,躬脊(叩头)。


每年的除夕“熬百岁”,每年的十五撑“灯盏”。“灯盏”多用馒头为底座,被蒸时已被做成凹坑状。蒸熟后里面盛油,外面插上紧裹棉花的竹钉或者黄稗草,点燃,放在门墩上,围墙上,饭桌上,灶台上,水缸里,祖宗牌位下,屋里屋外,灯光摇曳,灿烂浪漫。


清明节,中元节,农历十月一,都要在村口的十字路口画灰圈,烧纸钱,拜祭远方的亡灵。在双河镇,中元节也叫七月半,有放河灯的民俗。在夜幕落下的时候,清澈的丹江和淅水岸边,会有小而明亮的光点闪烁着、颠簸着顺流而下。那就是放河灯。


据说,一盏河灯可以超度一个亡灵。双河镇的河灯已延续千年。到了双河村,尽管没了两江交汇的便利,但放河灯的民俗仍然传承下来。老人们在这一天总会将河灯放在附近的河沟里、池塘里、水缸中。有的甚至会跑到汉江边放河灯,让纸钱和灯盏顺着河流漂向远方,追悼早已仙逝的祖先。


物质贫穷和文化积淀的交替作用使双河村有很多怪异的巫术和神灵,被鬼附身的传说时有发生。


那年月,村里缺医少药,我得了疟疾,被送到刘洼的黑翠家。她是远近有名的“半仙”。“半仙”重要的法术是用火。询问了病情之后,直愣愣看着我。呵斥一声:“娃子你中邪了。”


随即“嚓”一下划着火柴,点燃了黄火纸,急速绕着我兜圈子,说一句“看我燎它狗日的!”言罢呼呼地围着我跑,将那暗红的火焰在我身前身后燎,眼见火纸被烧成灰又被“半仙”化入一杯井水中,我喝下。这“邪”便被赶跑了。只是我的病依旧未好,身上还是一阵冷一阵热。


村里常有谚语流传,很多话充满了哲理。如有形容团队力量的“有烂砖没烂墙”,有形容示范作用的“大姐做鞋二姐看样”,有教人忠厚的“憨憨憨,天照看;能能能,天不容”。


有教人懂规矩的“不会烧香得罪神,不会说话得罪人”,有教人好好理政的“死政府,不如一个活老鼠”,“树大招风,官大招险”,“要想公道,打个颠倒”。有教人好好做事的“不怕说坏,就怕做坏”,“不怕家里穷,就怕家里出懒虫”, “宁做蚂蚁腿,不学八哥嘴”。


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双河村尽管穷得快要揭不开锅了,但仍旧保持了尚德崇文的传统。一个不大的村落,书法、戏剧、写作、雕刻、纸扎、建筑人才很多。


那时的村子,常有曲剧表演,三弦、唢呐、二胡、大锣、筝、笙等伴奏乐器丰富多样。简陋的戏台上,生旦净末丑悉数登场。袅袅而起的弦子声婉约柔美,悠扬缠绵,《卷席筒》《秦香莲》《寇准背靴》剧目繁多。好多剧情至今铭记在我脑海中。


教孩子读书是乡人共识。在人多地少、资源贫乏的双河村,乡亲们普遍认为孩子们最好的出路是学业有成,走出柴湖,报效国家。


一个几百人的村庄,改革开放后居然走出几十名大学生。他们现在有的是著名的民营企业家,有的是党政领导干部,有的是教师和医生。但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诗一般的故乡——双河村。


这些都是文化的作用。

我常常想,双河村给予了我什么?在我多年的外地打拼里,物理意义的故乡一直在变,精神上的故乡支离破碎。而我,仅能将记忆中的故乡珍藏于大脑深处。


回首往事时,我只有通过童年记忆的片断将故乡激活。只能从精神上走近故乡,从文化中读懂故乡。在与故乡连绵不断的精神联系中,感受到我个体生命的特质,以及故乡为我布下的宿命。


故乡始终在奉献着。她奉献的意义何在?为了北京,为了南水北调,乡亲们移民大柴湖;为了武汉,为了华中这座唯一的国家中心城市,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村庄一度拟为汉江分洪区。在国家发展的大局下,有故乡无数普遍人默默的奉献。


双河村的文化背景深受道教的影响。我在双河村多次读到《道德经》关于水的论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我也听过我的语文老师语重心长地向我们解释:“你们每个娃子心思要正,要像双河镇的河水那样择地而流,为学夜以继日,办事竭尽所能,行动善择时机,为官善于治理。”


水如大道,圣人如水。水是双河镇的命根子,像水那样无怨无尤,双河镇人领悟了水的品格,成就了水一样的为人之道。


移民大柴胡,双河村人的确像水那样润泽万物而不与万物相争。因为有了丹江口水库的修建,被称为“沙湖沔阳州,十年九不收”的江汉平原由水灾泛滥变为几十年一遇,国家战略城市武汉无恙。首都北京喝上了干净纯洁的丹江水,饥渴的中国北方有了深邃的一口井。


在双河村,水的品质和精神仍旧继续,成就了一代代的青年才俊。从村里走出的大学生很多事业有成,聚到一块总有谈不完的家国话题。


他们仍旧奉献在自己的岗位上,代表双河村人为国家贡献一份力。


我常想,一个人出生的那片土地决定着一个人一生的命运。教育不单是学校教育,还有着深沉的自然环境教育、民风民俗的教育。个人的发展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还有文化的熏陶、他人的成全。


故乡让我陷入无尽的文化思考。


关于故乡的写作,我想把贫穷的记忆写得不贫穷。因为故乡很丰满,我的内心很坚强。


我常想,文学大家是天空翱翔的苍鹰,而我是低空飞翔的鸟雀。鸟雀在地上不停地吃,随时在汲取营养。尽管吃的东西很小很少,但积少成多,汲取的精神营养不会少。


我从故乡汲取精神营养的过程就像小鸟觅食的样子。我一点点吃进,一天天成长。


故乡给予我力量。穷到那样都能发奋图强,还有什么不能攻克的困境?还有什么不能战胜的迷惘?


故乡令我坚强。

作者简介


图文 | 摘自网络      编辑 | 金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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