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嫁的那年

创业   2024-10-05 00:25   江苏  



我出嫁的那年,雨水特别多,天阴沉沉的,晴一天,阴三天,就像蹲在墙角边,愁眉苦脸的父亲,抽着旱烟不知干些啥,又想干些啥。

娘手巧,很早就想给我绣一对鸳鸯枕头。我告诉娘,百货商店里的枕头很漂亮,不让娘费心了。娘不依,还是一针一线给我绣了对鸳鸯枕头。我知道,娘不是省钱,娘是想把她的心,也绣了进去。

出嫁那天,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娘一边给我收拾着嫁妆,一边抹着眼泪问我:"丑呀 !帮妈苦了这么多年,还想要些啥,给娘说,娘给娘的丑带上 "。

我知道娘舍不得我,含着泪水我说:"娘,丑啥也不想要,就要娘给丑绣的鸳鸯枕头 "。

娘背过身说:"委屈丫头了 "。

那个瞬间,我知道她又哭了。


刚出家门,父亲蹲在墙角边抽着旱烟。我低着头走了过去。父亲急忙站了起来,只看了我一眼就转过身。我抽泣着:"爹,我走了 "。父亲低着头,半天才哽咽说道:"丑呀,出门时,别回头"。我 "嗯 " 了一声,爹又说:"到了别人 家,自己照顾好自己,丑啊!别像在家,老有人护着你"。

那一刻,我的眼泪哗啦啦地落了下来。隔着车窗,望着送亲的人群,找了半天也没看见父亲。鞭炮响过,车缓缓地走了几米,我还是忍不住回过了头。

那个时间,雨停了。可是,远远地,还是看见了父亲流着眼泪站在门口。"爹,爹 ",那个瞬间,我的泪水一下决堤了似的,稀里哗啦比早先的雨水还多。"爹 ! 丑走了,丑走了,爹 !(声音拉长远些)丑走了,丑走 了,爹呀 ”.....


目  送


我是十六岁不和母亲说话的。母亲偏心,干什么总护着姐,无论我做什么她都看不上眼。初中毕业,街道上的人来家里做动员,母亲想也没想就把我的名字报了上去。我知道后死活不同意,母亲拿着条帚追了我半条街,我才哭着答应了。


没几天,我要走了,看着母亲量了几尺布,我以为她会为我做身新衣服。没想到,走那天,我还是穿着姐的衣服去了西北那个偏远的农场。



临上车时,我是不想哭的,可当列车走出站口,我还是忍不住爬在车窗边哭了,母亲和姐哭了没有,我不知道,只是远远地望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委屈极了。


父亲是在我二岁时和妈离婚的。父亲是喜欢妈的,妈也喜欢父亲,因为妈不想跟着父亲去西北,所以他们才离婚的。父亲离婚没几天就去了西北,听姥姥说父亲是做卫星的,我知道后,才开始注意起大西北。 


从北京坐了二天二夜的火车,又坐了快一天的汽车才到农场的。刚来还新鲜,没一个月就烦了,从早到晚就在田里忙,在田里苦,吃完饭连洗也不洗就挤在大土炕上缩成个蛋蛋。


我们北方女生还行,那几个南方女生动不动就半夜里偷偷地哭。她们哭时,我也想哭,可我们是北京来的,是祖国首都来的,我们再苦再累也不能哭,不能哭的。慢慢的,她们哭时,我们也哭了,在心里-压着声的哭。后来,九连有个女生上吊死了,农场才想到照顾我们这帮知青。


那天,我到学校办交接手续,见到韩场长的爱人,我有些不忍心。可她还是在交接完手续后把我领到教室,给孩子们介绍完,她就转身走了。我知道她哭了,她舍不得那些孩子。那个瞬间教室一点声音也没有,当我打开课本准备讲课时,孩子们一直低着头木木地坐着,一个个眼晴里泛着泪花。我不忍心,低着头看着课本,好久才说:“去送送你们的老师吧!”。


那一刻,所有的孩子都冲到了门口,大声喊着:“张老师,张老师”。远远的,张老师转过身,招了招手又转过身走了,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浸着泪水,一直目送着她渐渐走远。



二年后的一个下午,父亲找到农场。刚见面时,我还是忍不住哽咽了起来,父亲低着头站了好久好久……。最后他在农场只呆了一天就走了,临走那天,他扒在车窗上一直看着我,满眼眶的泪水,我尝试着叫一声“爸爸”,却始终没喊出声来。望着远去的车辆,目送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我终于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爸,爸,爸。”!


过了六年,我终于回了城。姐还是那么瘦,妈依旧偏心着姐。待业的那些日子,我认识了强子,没些日子我就嫁给他,去了东城区。我不恨母亲,也恨不起来。


妈很少过来看我,我也很少去看妈。直到有一天,妈托人说姐快不行了,我这才赶了过去。还没等我到医院,姐就走了,妈死死抱着姐的尸体,死活不让人推走。那天我哭了,哭的撕心裂肺,陪母亲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目送着姐被推进太平间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偏心着姐,因为全天下的母亲最疼的就是她最爱的那个孩子。


一晃十年,父亲也回到了北京。母亲因为姐的事儿精神有些失常,于是我就把妈接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后来,父亲怕影响我们的生活,又把母亲接走了。一天,父亲打来电话说:他病了。等我见到时才知道父亲已是癌症晚期。我劝他再到医院看看,他说啥也不肯,我知道他怕拖累我。

   

那天,父亲说想带母亲去西北转转,我知道父亲是想让母亲看看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临行那天,我在机场一直看着他们进了入机口,没走了几步,回过身,远远地就看到了父亲的目光,“爸,爸爸”。


“回去吧!丫头,好好照顾自己”。


“爸,爸,爸爸啊!”


一晃又十年,父亲走了,母亲也走了。匆匆忙忙的,自己的孩子也大了。那天在月台,孩子刚上车,我的心一下像丢了似的,沿着车窗找呀找,半天才看见孩子敲着车窗笑着说:“妈,我在这呢”。



我伸出了手,紧紧地帖着玻璃舍不得分开。


列车终于走了,长长的轨道,长长的远方,目送着渐行渐远的列车,我一下蹲在地上,一眼的泪水,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


如果说母亲是一种岁月,那么父亲就是心灵里的一盏灯;如果岁月是一张不老的弓,那么人生中每一次目送就是一次深邃而遥远的记忆,一幕幕重演着人生。


请珍惜每一次相聚吧!许多人一转身就老了,一转身就没了,唯有渐行渐远的目送一直在心里,在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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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遥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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