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屹阳是孙超与张永慧结婚6年，才诞生的爱情结晶。孙超说，儿子和事业都是他的生命。
孙超驻守的红其拉甫边检站，海拔在4000米以上，常年高寒缺氧，冬天的最低气温低于零下40摄氏度。对于一直怀不上孩子的原因，孙超曾带着妻子四处求医，医生给出的答案大都是他“体寒”。
“在红其拉甫，想让身体‘热’起来太难了，跑5公里都不带出一滴汗的。”孙超说，“越不出汗越体寒，很多战友结婚后，都是怀孕困难。”
2010年7月，张永慧又来高原探亲了，这次一下子待了3个多月。但离开时，张永慧感觉“还是没怀上”。
“哭着上车，坐车上还是哭。”孙超说，妻子走后那几天，心疼、心焦，干工作都有点恍惚，“捡鸡蛋摔烂了好几个。”
大约过了半个月的光景，孙超突然接到张永慧的电话：“怀上了！”
孙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连追问了好几个“真的？”“真的吗？”
“种了十几年的菜，我就不信种子不会发芽！”孙超说，那段时间，逢人就想“吹牛”，睡觉都会笑醒。
孩子出生后，取名字时，两人协商各取一字，以示珍爱。孙超说，他驻守在帕米尔高原，屹立在群山之间，就取一个“屹”字吧，希望儿子将来有高山的气魄、正直的人格；张永慧说，高山屹立，当有阳光照耀，才能带来明媚和温暖，她取“阳”字。
从此，高原、群山、风雪、阳光、国门、界碑……这些镌刻在孙超生命里的词汇，也在孙屹阳的成长之路上，被想象成一个个无限向往的童话城堡。
孙屹阳对于爸爸的印象，大都来源于妈妈手机里的照片或者视频，而一旦在冬天里，真切地拥有了粗壮的大手、坚实的臂膀、宽阔的胸膛、刺痛的胡茬……孙屹阳突然感觉像进入了一个奇特的星球，可以尽情地打闹，可以贪婪地享受父爱，变得如此富有、如此快乐。以至于孙超每次离家归队时，都要选择在孙屹阳睡着后，在午夜或者凌晨，悄悄地告别父母、妻子，也从不敢问他走后孙屹阳的反应。
也许是妈妈在高原怀孕，也许是爸爸讲了太多戍边的故事，孙屹阳对爸爸守卫的地方越发向往、痴迷。
幼儿园大班时，老师让孩子们画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有的画了爱吃的水果，有的画了小猫小狗，有的画了游戏机，唯独孙屹阳画了一个门状的图案。
老师不解，问画的什么？孙屹阳说，这是红其拉甫国门，爸爸就在这里站岗。
老师赶紧上网搜索关于红其拉甫国门的介绍，讲给孩子们听，并号召孩子们一起为孙屹阳鼓掌。
放学后，孙屹阳戴着奖励的小红花，兴冲冲地与孙超通电话，语气中的自豪能堵塞电话线。
“爸爸，我想去高原看你、看真国门。”
“等你长大啊，高原喜欢真正的男子汉。”
共同的“爱好”，让父子间的电话交流越来越多，有时晚上10时，孙屹阳还缠着孙超再唠“十块钱”的。后来，孙超在一次探亲时，在家里安装了监控，与孙屹阳约定，每天的上学出发、放学回来都在监控下，互相打个招呼，以抚慰父子间的“想念”。
但孙屹阳只在放学回来与孙超打招呼，他说，早上7点爸爸还在睡觉呢。其实，每天7点，孙超都准时醒来，在手机里悄悄看着孙屹阳出门。有时忍不住喊一嗓子，却招来孙屹阳的“呵斥”：“不是说好的放学聊天吗？爸爸说话不算数！快去睡觉！”
父子间聊天的内容，大都是一种“交换”：孙屹阳要听孙超种植养殖、执勤、训练的故事，而孙超要听孙屹阳在学校学习，在家里与妈妈、爷爷奶奶一起欢乐玩耍的故事。
有一次，孙超在监控里问孙屹阳：“今天语文课学了什么？”
“学了《彩虹》课文。”
“老师要求会背吗？”
“嗯。”
“给爸爸背背听。”
“我不想背。”
面对一向听话的孙屹阳，孙超一怔，“为什么不背？”
孙屹阳没有回答，而是跑开了。
孙超有点急了，就给张永慧打电话，让妻子“严加管教”孙屹阳。
过了一会儿，张永慧打来电话：“儿子就是不愿背《彩虹》。他说，一背总想哭。”
“不愿背？想哭？”孙超冷静下来，就从百度里搜出《彩虹》：雨停了，天上有一座美丽的桥。爸爸，你那把浇花用的水壶呢？如果我提着它，走到桥上，把水洒下来，那不就是我在下雨吗？你就不用挑水去浇田了，你高兴吗？……
孙超沉默了，突然感觉孙屹阳懂事了、长大了。
上高原看爸爸、看国门的愿望，伴随着从幼儿园到小学的成长，在孙屹阳心里疯长。
7岁时，孙屹阳的梦想终于实现，但这一次是高兴而去、伤心而回。
2018年7月，孙屹阳跟着妈妈第一次来到高原。“他用纸做了一个奖杯，说是要特别奖励伟大的爸爸。”张永慧说，“他一路上抱在怀里不肯放下，怕压坏了。”
一切都是新奇的。在红其拉甫边检站的“雪域江南苑”，孙屹阳拿着工具，跟在爸爸的身后学着种菜、养殖，不怕脏、不嫌臭，有模有样的。孙超说：“这小子绝对是亲生的，看这种菜的基因有多强大。”
而后，孙屹阳对军事训练、对每周一的升国旗特别感兴趣。孙超便从网上给他买了儿童军装，孙屹阳穿上，一本正经地跟着训练。特别是参加升国旗仪式，在家一向喜欢赖床的孙屹阳，每周日晚上都再三叮嘱爸妈“叫醒”，第二天早上准时立正站在队伍的后面，在嘹亮的国歌声中，高昂着头，紧绷着小脸，注视着徐徐升起的国旗，唱着不标准的国歌，敬着不标准的军礼。
锄草、浇水、喂鸡、捡蛋或者出操、训练，20多天的探亲时光就像高原的夏天，还没有好好享受就已看到了尾巴。返程那天，孙超联系到一辆到喀什的顺风车，出发时却不见了孙屹阳。孙超立即往菜园里跑，果然发现孙屹阳正拿着水管与徒弟温元冬一起忙着洗猪圈呢。
“爸爸，我不想走。”
“不行，要开学了，明年再来。”孙超的口气不容商量。
“爸爸，等我把猪圈洗好再走行不？”
几分钟后，孙屹阳不情愿地扔下水管，说：“求你了爸爸，我走了，你要每天给我发照片，我要看萝卜长大了没有，看小鸡下蛋了没有。”
孙超答应着，拽着不情愿的孙屹阳急急往外走。走过院子时，孙屹阳挣脱孙超的手，立正向飘扬的国旗敬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经过大门时，孙屹阳又突然停下，向正在站岗的王凯叔叔敬礼。
王凯急忙还礼，说：“小屹阳明年再来啊。”
“叔叔，我爸爸说你冬天还负责烧锅炉呢，我回家给你寄手套来，干活时就戴上。”
看到正在等候的车，孙屹阳再也把持不住，哇哇大哭，“爸爸和叔叔们太辛苦了，我不想走，我想留下帮他们。”
有妻儿在身边的日子，应该像明月朗照、清风习习，应该让人暂时忘记海拔、缺氧、暴风雪……对于戍边人，离别的伤感总是远远大于团圆的美好。孙超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孙屹阳强行推进了车。
张永慧后来说，车走出去几十公里，孙屹阳还默默地望着窗外流泪。
到了冬季，“雪域江南苑”便进入休眠模式，等待着又一年的生机勃发。此时，显得“清闲”的孙超，开始休假回河北探亲。坚守红其拉甫28年，几乎年年如此。
别人眼中萧瑟凄寒的冬，却是孙屹阳心中欢喜的春。孙屹阳在作文《高碑店的冬天》中写道：高碑店一年四季景色诱人，可我最喜欢的还是冬天。因为冬天一下雪，爸爸就回来了！我是多么地兴奋啊……
最是一年冬好处。如今，已是深秋，冬天将至，孙屹阳正在河北的高碑店，热烈盼望着一场雪的到来。
来源：《中国出入境观察》杂志
作者：于雷
图片：吴晨龙
编辑：冶金虎 邵雪琪（实习）
初审：刘连胜
终审：国家移民管理局新闻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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