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扑了几回,也没换回过一首歌、一幅画、一个知心换命的男主角。”前阶段,郭柯宇出现在“向前一步”女性力量盛典上,当谈及人生的重启时,并未讳言昔日的自己对婚姻的强烈渴望,以及奋不顾身追求爱情而无果后的狼狈。这位曾经的天才少女,在事业巅峰期退守红尘,成为妻子,成为母亲。那是她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两个角色,她倾情演绎,最后却黯然退场。直至3年前参加《再见爱人》,这颗“沧海遗珠”才重见天日。渡劫归来,恍若新生。
今年2月,郭柯宇带着她的新作品《家庭简史》出现在柏林电影节上。一袭流光吊带裙,与白色廓形西装相得益彰。利落的盘发辅以松弛的状态,在星光熠熠的红毯上,她呈现出一种遗世独立的韵致。《家庭简史》的导演林见捷,是通过《再见爱人》认识的郭柯宇。林见捷在读剧本的时候,感觉自己“仿佛在穿透一层很浓的雾”。而这层雾,就笼罩在郭柯宇所扮演的涂母的身上。作为一名家庭主妇,涂母每天的任务,就是满足孩子和丈夫的需求。但是她的需求,却无人满足。直到知冷知热的严硕闯进她的生活,无疑一颗石子,在一潭死水里激起了一弧涟漪。在心理学上有一个观点:他人即是自我反射的“镜像”。在涂母的经历中,也折射出郭柯宇曾经的不堪:未被充分满足过的需求,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一个人关于幸福的种种体验。当时,郭柯宇在美国陪儿子旅行。忽然,头晕目眩,四肢僵硬,呕吐不止。最后是4岁的儿子趔趄地推着行李箱,她才艰难地返回北京看病。经过一些列的检查,医生诊断为频发性早搏,尽管不是心脏器质性的病变,但言及当时的状态,她心有余悸:“最糟糕的时候我一口气只能读四个字。”朋友回忆起心律失常的郭柯宇:“老得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不停敲背,走两步就喘息得厉害,要找椅子休息。”那时她常常在早上四五点钟时,就去医院排队挂号。她在医院急诊大厅里见过众生百态:有患了罕见病,却一直和她打招呼的小女孩、还有满头是血的农民工......在生与死的交界处,她感受到对活着的渴求。大把大把的药吃下去,病症虽得以舒缓,但身形逐渐臃肿,体态愈发失控,“连最简单的翘二郎腿,我都要用手费力地把一条腿搬到另一条腿上。”身为演员和歌手,郭柯宇曾经很注重形象管理。后来为了照顾家庭,她放弃了拍戏。如今心脏出了问题,唱歌也成了一件奢侈的事。原以为话剧舞台可以为她保留一点空间,但最后连这片小小的天地也被这场疾病劫掠一空。她只能退守到现场的一角,一边给大家做凉面,一边看别人排练。生活和形象上的巨大反转,令郭柯宇一度如堕迷城,陷入抑郁。“我有很多过去当艺人穿的衣服,瞬间装不下我自己了。过去引以为荣的身体的柔韧性、歌唱的气息,一瞬间感觉全都被老天爷给收走了。”这场大病,让当年只有39岁的她与恶疾短兵相接,也提早让她与自己的中年困境迎面遭逢。《红樱桃》的导演叶大鹰去过郭柯宇的家吃饭,看她忙前忙后的样子,问她:“你还演不演戏了?”叶大鹰顿了顿,提出了对她的建议:“你还是应该找回自己。”
1995年,电影《红樱桃》在国内上映:“这部少有的、记录中国人在二战欧洲战场上身影的影片,把战争对人性的摧残刻画得极其深入。”而17岁的郭柯宇饰演的革命遗孤楚楚,“以超越她年龄的成熟表演,征服了观众,尤其是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愤怒、痛苦、隐忍、心碎、绝望,全都在里头呈现得清清楚楚,层次分明。”这部影片令世人震动不已,并斩获了5000万的票房战绩,“在中国电影高度工业化之前,这是个天文数字。”郭柯宇也一举问鼎第2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最佳女演员、第19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女演员、第5届平壤国际电影节最佳演员三顶影后桂冠。可是,接下来,她的演艺之路并未繁花似锦。因为在《红樱桃》中裸露后背的镜头所引起的舆论反噬,以及高考的重大失利,让她从巅峰跌入了谷底。自幼在诗书中饱受熏陶的郭柯宇,身上散发着一股独有的文艺气息。这种特质,为她所出演的影片赋予了浓郁的氛围感与审美性。和郭柯宇合作了多次的叶大鹰说:“她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文艺片演员,所有的戏,你交给她的时候,她都能从内心里激发出来一种特别的感染力,这个东西不是每个演员都有的。”这份珍贵的灵气与稀缺性,让郭柯宇在群星闪耀的演员中,成为了一个罕见的存在。这种特别不仅呈现于她外在的文雅清冷上,而且也与她内在的奔放热烈形成了巨大的反差。2005年,她和欧洋、周广斌三人成立了追星族乐队。作为灵魂人物,郭柯宇不仅以自己的才华创作词曲,还担任主唱。摇滚、流行、电子……她尝试过多种风格。乐队第一首主打歌《直到对的人来》,作为献给爱情的一份真诚礼物,曾引起很多歌迷的共鸣。然而她在表演上的天赋异禀,在音乐里的随性洒脱,随着她走进婚姻的同时,也被埋葬在了过去。她曾静下心来,从头到尾复盘自己生的那场病,她发现病源的另一头,链接着她的婚姻。倪萍曾在节目里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一个那么好的演员,怎么后来哪去了?为什么不演戏就结婚去了?”婚姻有时无异于一场“豪赌”,她为之献祭的筹码之一就是事业。郭柯宇和章贺结缘于2008年的《完美新娘》。两年后,二人在北京低调完婚。年少成名,让她过早感受到名利场上的光怪陆离和世态炎凉,比起继续奋力登顶,已年过而立的她希望下班有人接,回家有人等,她更想和另一个人去完成“缔结生命”的过程,实现自己想要成为妈妈的梦想。“我与章贺之间并非有爱情,我只希望找到一个合适的人结婚,尽早嫁出去。”目睹别人婚姻里的一地鸡毛,和同处一个屋檐下的摩擦龃龉,郭柯宇曾自信地认为:“我以为我可以包容很多,改变自己很多。”这一点,章贺在节目里也证实了,“郭柯宇为孩子牺牲了很多。”但时间愈久,郭柯宇逐渐“对贤妻这个角色,慢慢没有了欲望,不想演了。”完美的面具是一副枷锁,一戴经年,成为作茧自缚的牢笼。
在十年的婚姻生活里,郭柯宇从原来的演艺圈几乎消失了,所做之事无非是以家庭为中心,以丈夫和孩子的需要为半径,周而复始地画着相同的圆。相较于每年至少有两部戏在拍的章贺,郭柯宇的世界,只限于围城里的人和事。更为致命的是,她和章贺的关系“像两座孤岛一样,融不在一起。”她晨起洗漱、瑜伽时,他还在熟睡;深夜时分,她已入梦,他却在和朋友聚餐。同一空间下的错位生活,是无法同频共振的。“我觉得还是我自己无能吧,我陪跑不了了。”郭柯宇曾对章贺兴奋说起自己的发现:“那家餐厅太美了,我一定要和你去一次,但是那个菜其实挺一般的,可是你知道吗?那个老板娘戴的耳环特别漂亮。”郭柯宇写给《再见爱人》的同名主题曲,就是两人共同生活时的真实写照:章贺是一个好人,但对于郭柯宇来说,却不是一个对的人。两个毫无过错的人,最终还是走到了“丧偶式婚姻”的绝境。有时候,郭柯宇会在自己和章贺的婚姻里,看到过去父母之间疏离和冷漠的影子,“一家人从没有一起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父亲甚至在自己的房间,装了一个入户锁。“他的多变控制着郭柯宇和母亲,他一不开心,她们就往自己身上找问题。”回忆起当初对婚姻的选择,除了已到嫁娶的年纪外,她更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家,来弥补她原生家庭里的缺憾。不曾想她和章贺的婚姻,竟与父母的婚姻形成了时空上的互文。“每个月要还信用卡时,他会帮我还上。临近还款的日子的每一个月都会有那一天,就好像比来月经还让我痛苦。”郭柯宇并非一个物质的人,但不能否认的是,经济不能独立,失去的是话语权和选择权。直到心脏出现问题,身体一度发胖到140斤,郭柯宇才终于下定决心:“结束这个婚姻,结束一个大家彼此都束缚的、不自在的状态,我要更好地使用我自己。”也许,每个决定转身的人,早已在风中站了很久。只是人们看到那些瞬间的潇洒,其实都经历了一个逐渐剥离的过程,宛若刮骨疗毒。
离婚后,为了赚钱养孩子,郭柯宇干过网约车司机,能拉一单是一单;她还帮别人写短视频剧本,卖过面膜。《再见爱人》收官时,郭柯宇期望接下来的生活是:“事业上我想重新出发,接下来我自己走,慢慢来,反正我干的是我喜欢干的这行。女几号都行,我喜欢。”于是,曾经热爱的表演,终于在阔别10年后,回归到她的生活。《爱情而已》里的全职太太陈可,似乎就是在讲述郭柯宇的婚姻。事业有成的丈夫,不喝酒不抽烟,最初也没有莺莺燕燕的花边新闻。但在陈可的眼里,看似岁月静好的表象,内里爬满了虱子。陈可决意离婚的理由是:“有些人对爱的需求有可能没那么高,我不行……无爱的婚姻,我忍不了。”现实中的婚恋观,惊人一致地出现在她的角色里,这种高度的契合让她仿佛重新审视了一遍曾经有过的生活。如果再选一次,她也许仍会笃定当初的抉择。而在豆瓣评分8.4的治愈成长剧《三悦有了新工作》中,郭柯宇饰演女主角的大姨苏蓉,则演尽了爱情的遗憾。年轻时,因为自己家庭条件差,怕连累对方,主动提出分手,从此孑然一身。午夜梦回之时,苏蓉也曾想过,当初如果勇敢一点,如果再坚持一下,会不会也登上了幸福的航船。于是她告诉三悦:“如果你以后要是遇到个喜欢的,你就勇敢一点。你勇敢一点,你就能离幸福近一点。”演绎完苏蓉的人生后,郭柯宇通过微博向远去的角色告别:“前半生有太多的不得已,希望余生你能够为自己而活,温暖地度过。”18天的《再见爱人》之旅即将结束时,章贺在吊桥上向郭柯宇喊话:“未来的日子,过成你喜欢的样子,我也要过成我想过的样子。”在坦诚相见之后,两人终于原谅了对方,也解开了各自的心结:“在漫长的一生中,分别与爱,并不一定相悖。”《人物》的记者问她是否适应回归剧组的生活,郭柯宇说:“像个老朋友一样,重新又回到了你的生命里。”如她所言,走出婚姻的郭柯宇如释重负。她渐渐停掉了抗抑郁的药物,减掉了身上的赘肉。不仅回到剧组,还穿上了美丽的战袍,出现在时装秀和各大综艺上。Prada2022秋冬女装时装秀上,长发披肩的郭柯宇一袭粉色流光丝裙,惊艳亮相。在综艺《春日迟迟再出发》里,郭柯宇和欧洋、周广斌的追星族乐队再续前缘。只见郭柯宇身着一袭白色连衣裙,任一头长发自由飘拂,迎着海风,唱起了《南海姑娘》:忽然想起28岁时的郭柯宇,她穿着绿色连衣裙,坐在欧洋和周广斌之间,三人谈笑风生。后窗不经意透进来的光,恰巧成为了郭柯宇肆意大笑的闪亮背景。这个久违的笑再度挂在郭柯宇45岁的脸上,已是十余年后。“我现在越来越坚信,所有的路都不会改变你,只会让你越来越成为你自己,哪怕是,你曾经逃避的、浑然未知的、祈祷自己永远不用与它相遇的自己。”她也曾在演讲中提及客厅外的一棵大树,如同当时的她一样,差点面对慢慢死掉的命运,但最终长到了两层楼高,绿得漂亮,绿得刚刚好。就像一场蝶变,在痛苦与黑暗中挣扎,伸展,破茧,于是,一个美丽的精灵重上一碧如洗的蓝天……
作者简介:荠麦青青,来源:十点读书会(ID:sdclass),新女性成长文化平台,和300万小伙伴一起陪伴学习,向上成长。本文部分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