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很美。阳光照亮江水,仿佛巧家县城是被江水照亮的。令人惊奇,整座城市,像被安放在了另一个时间点上,黎明一样新鲜。
在此之前,我曾多次来过这座城市。但是,从未见过这么多崭新的变化:城市所有面貌焕然一新,包括旧址上的建筑群;曾经的山城,变为了湖滨之城。一条18公里的生态长廊,在城边,也在水边。
那天,我就站在这条生态走廊上,看见山坡上的树木“奔流而下”,直至江边。在江岸之间,仿佛扯开了一块布,洁白无瑕,光滑如镜。曾经浩荡的金沙江水,在县城所在地,安静了起来,变成了湖。后来乘船至湖中心,抬头仰望,仿佛一切颠倒了过来,两岸之间的天空,才是奔流的江水,几片云朵如白鹭歇在水上,像藏起来的春天。
在乌蒙山,自然界呈现着不同的特质。巧家的秋天,气温还在30度以上。然而,树木的每一片叶片,却还在绿得发翠。
一条江水,一座城市,自然生发了一种新鲜的独特的魅力。
晚上,洒了几滴小雨,温度随着雨滴回落大地。我站在酒店的阳台上,微风吹来,十分凉爽,听着沙沙雨声落在树叶上,一种潮湿的草木清香散发了出来,有种春天归来的欣荣之感。它给我一种幻觉,我站在了春天里。天明时,鸟雀的和鸣,清脆婉转,又让人感觉在一片森林之中。这不是幻觉,这是动物和植物,保管着远古的秘密,它们在秋天释放了春天的信息。
作为一个外来者,我感受到的是一种惊讶!然而,常年居住于此的陈正彪先生,见证了它的彻底蜕变。他是巧家县第一中学的老师,也是巧家的一个文化名人。在他的身体里,藏着一座由地理到文化的博物馆。他写作、绘画,所创作的作品如江水一样灵动和大山一样深邃。他的生活和生命,与金沙江和巧家县城有着隐秘的关系,相同的秩序。我曾向他请教过金沙江与城市的关系,他说了群山和金沙江的背景。
在巧家,一江分开了云南和四川。尽管两岸都是高山,但是,云南的山更高、更险峻、更陡峭。
关于群山,陈正彪讲述:一户人家的主人去赶乡场,天亮起来就出发。中午的时候,妻子做早饭,发现没盐了,出门喊了男人一声,说买斤盐巴带回来。男人却清脆地回应她:“要得(好的)!”这不是集镇离得很近,而是他一上午走的路程,才行至山腰。那山路,准确说,是人们用手扒着山壁,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径”。人从径上走,需手脚并用,面对高山峻岭,岩石累累,脚下是万丈深渊。若是遇上山风,会令人影颤魂飘,甚至于人在上面走着走着,就忽然不见了。
这样的路,一直在山的心脏里。它是一场接力,是一辈又一辈的人续写前人就开始的篇章,尽管它不能抵达更远的地方。
群山如此,金沙江也一样。在这条江中,到处是险滩、激浪。江风一起,浪潮刀片一样砍来。曾有一首叫《安澜吉水》的诗:“金江自古不通舟,水急天高一望愁。何日天人开一线,联樯衔尾往来游。”这是在清乾隆年间第一次大规模开辟金沙江航运时,当时受命督工的缪弘,充满了对金沙江水道开通所发出的感叹和期盼!修这条航道,究竟花了多少资金,亡失了多少生命,没有确切的记录,只有一句模糊概括的话:耗去众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还有七八年的时间。
江中行船,在《巧家县志》里,有过这样的记述:“上下水行船,遇滩,需盘滩、吊滩或滮滩。所谓盘滩,是指上水重载船在过恶滩时,在滩口以下将装载的货物盘驳上岸,挑到滩头,待船上滩后再装载前行。吊滩,是指下水船在过滩时,背箍头的3个人上岸,不时收、放拴在船头和船尾的箍头绳,同船上掌艄、执篙的两人协同配合,控制船的速度,迅速调整方向,以避开明石暗礁,安全过滩。滮滩,是指下水船在过滩时,既不下人、减载,又无吊纤保险,重载闯滩。行船事故多出在滮滩之际。”
那天,我们行至此处。仅次于三峡水电站的白鹤滩水电站的蓄水,已把峭壁上的《安澜吉水》的诗篇淹没于江水之下。金沙江变得风平浪静,清幽,只有两岸高山的影像,收纳其中。
陈正彪从小听着金沙江的故事长大。他说最早过江就是船,后来有了溜索。但是,有人从江上渡船,划着划着,就只见白浪滔天的江水。有人从溜索处,溜着溜着,突然而至的江风一吹,一次意外,人就像一片飘飞的落叶。那些当时曾经以生命为代价的人,在那一刻,都举着空无一物的手,想抓住什么!
多年以前,四川一个女子嫁到巧家后,生了孩子。孩子满月,准备回娘家。她开心地带上孩子,在过溜索时,把孩子兜在围腰中。她腾出双手抓吊环,用牙死死咬住兜孩子的围腰边角。溜索行至江中,突然听到江中咆哮的江水轰轰作响,低头一看,只见一个接一个的白浪,向自己扑来。她惊吓得“哇”一声大叫,牙齿咬着的围腰松开,孩子瞬间掉落江中。女人溜过江去,惊叫的嘴还在一直张着。又能怎么样呢?孩子掉下江了,让人悲痛欲绝和无可奈何的是,回来还得坐溜索,还得继续生活。再带一个孩子,要去娘家,依然还得乘溜索过去。在这样的峡谷中,溜索再危险,总是一条可以与外界联系的线。
陈正彪所说的群山和江水,我发现,这两种事物于县城而言,具有着一样的“对外打开”,又有着一样的“向内封闭”。站在巧家的地界上,跨过金沙江,便是四川。但是,当时的人们,想要抵达县城,是一种梦想。这个通体透明闪亮的词语,在他们心里,清晰又模糊。那一辈无数的老人,一生也没有到过县城,没见过车辆。他们不知道红绿灯、斑马线,不知道车辆靠右行。这种高山长水阻隔的地方,男的到了结婚年龄,要努力喂养一头肥猪。如果一个姑娘要被提亲,去男方家最先看的地方,不是人的居所,而是猪圈。看猪肥不肥,再决定喜不喜欢男方。
现在一切都不同于往日,人们要进城,也来往自如。2017年,国家实施“索改桥”项目工程。比如曾经称之为“亚洲第一高溜”的巧家鹦哥溜索旁,一座跨度385.2米、采用主跨1-260m上承式劲性骨架悬链线箱板的拱桥,横跨金沙江,不仅连接了云南和四川两省,也把曾经进城的梦想,缩成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那天傍晚,我们就从这座大桥上回县城。车行至山腰的郊区处,从云朵的缝隙中透出一束金黄的阳光,正好打在城市的上空,整座城市犹如蒙上了一层光环。一只白鹭,从江中,迈开大长腿,凌空而起,如爱一样悠长。城市在自然的景观中,美轮美奂。我想起陈正彪在一篇散文《我爱你,巧家》中写道:“这么些年,我在心底默默地搜索最爱的地方,可没法找出一个取代你的地名——巧家!我是个自私的人,一直以为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世界的中心。我在巧家,巧家就是世界的中心!”
是的,他爱这里。他在这座城市里,像金沙江一样生活,像高山一样爱着它的前世今生。巧家,古地名叫鲁木得,清代嘉庆年间,属东川管辖,后划为昭通。陈正彪正在参与把巧家的历史、过去和未来,在18公里的生态文化走廊之中呈现。他说:“文化是这座城市的灵魂!”由此,他注重生活日常的体验,喜欢上街买菜,自己做饭。他能在城市的菜市场上,一眼分辨出蔬菜出自哪里。比如,见到大蒜,他看一下就能知晓产自蒙姑镇还是马树镇。蒙姑大蒜香、味浓、皮紫、瓣均匀。遇上菌子季节,他就爬上城市背后的山,牛肝菌生长在哪儿,青头菌在哪里常见,他走去就能捡来,犹如自家的菜园子。所谓民俗,从当地的美食中体现了出来。巧家美食为何好吃,源于他们世代相传的智慧和情感,源于他们对材质的要求、经验和总结。
在巧家段的金沙江上,因一座白鹤滩水电站,江水变成了镜子一样的湖。湖面安静、辽阔,白天和黑夜,把县城照进了湖中。究竟是江水成了城市的一部分,还是城市成了江水的一部分?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管谁是谁的一部分,这座高原特质的城市,真的水乳交融了。它有着自然的密码,生机,像金沙江水,持续流淌,绵延不绝。曾经干热的河谷气温,有了潮湿。在任何一个地方,即使看不见水,你能感受到水的滋润。
我在远处认真观望这座城市,见它在江水之上,升腾起来了。
来源:云南日报 朱镛 图片来源巧家融媒图库和视频截图
编辑:卯明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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