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长沙,实验室内,国防科技大学空天科学学院教授王鹏正飞速记录着实验数据,一行行代码跟随光标“行进”。
作为飞行器控制领域的青年科技专家,今年不满40岁的王鹏先后攻克多项核心技术,为部队新质战斗力提升作出重要贡献。记者请王鹏用一句话来概括自己的工作,他微微一笑:“让新型飞行器在未来战场更灵巧、更智能。”
6年前,王鹏郑重地写下转改申请书。那一年,他从一名现役军人转改为军队文职人员。
这是王鹏人生中的一次重大改变,但这样的改变早已不止一次。
2003年,王鹏考入国防科技大学飞行器系统与工程专业。本科和硕士期间,王鹏的目光总是穿梭在恒星、行星之间,向着太空前沿领域一路前行,并以优异的专业成绩于2009年提前攻读博士。
改变,不期而至。那时,王鹏所在的课题组承担了国家某重大工程的基础研究工作,研究难度较大。
“这个方向是要解决部队战斗力提升的实际问题,你愿意换方向吗?”一次,导师吴杰教授找王鹏谈话。
从浪漫前沿的太空领域到艰难具体的解决作战应用问题,面对如此大的研究方向调整,王鹏斩钉截铁地对导师说:“只要是任务需要,再难我也愿意尝试。”
就这样,博士阶段的王鹏转向了完全陌生、更具为战特性的研究中,这一改就是15年,从项目一期、二期……直至完结,王鹏成为课题组中在这个项目里“摸爬滚打”时间最久的人,凭借敏锐的创新灵感,王鹏先后攻克多项核心技术,解决了某控制难题,在我国某新型飞行器控制系统方案设计和关键技术攻关中得到成功应用,他也成为这个领域内的青年专家。
2018年,全军现役军官转改文职人员的第一年。面对改革大潮,王鹏走到了选择的路口。
“穿什么衣服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为国家和军队作贡献,能够在战位上干着战斗力急需的事业!”那时,王鹏是学院最年轻的教研室主任,他成为全校第一批、全院第一个递交转改申请书的人,还带动教研室3人完成转改。
转改后,王鹏仍然如往常一样:每年120多个学时的课程教学、繁重的学科专业建设,紧张的科研攻关……因业绩突出,转改当年王鹏就获得了中国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学会研究生教育成果奖,次年获得军队科技进步一等奖,2020年,不满36岁的王鹏提前评定为教授。
“无论穿不穿这身军装,我奉献的都是自己最热爱的强军事业,这比什么都重要。”王鹏的心声,也是科大所有转改文职人员的心声。在学校,近90%的文职人员奋战在教研一线,近一半的一线教研岗位由文职人员担任;学员登上国际赛事领奖台的背后,文职人员作为指导教员的情况屡见不鲜……
在强军兴军的征程上,没有军人文职之分,大家都是奋斗者,都是骨干中坚。
王鹏的课堂是公认充满了“战味”的,不仅案例来自战场,课堂本身也“硝烟”味十足。
“上王教员的课,大家都觉得太‘卷’了,如果我们课前不用功准备,很容易在‘翻转课堂’研讨时下不了台。”学员林尚峰感慨,“虽然‘卷’,但大家都喜欢听王教员授课,因为这样的课程让我们对未来战场有了更深入的认识。”
“卷”起来的,并不只是学生。一堂90分钟的翻转课堂,王鹏常常需要用3天时间来备课,为了保证授课效果,他花费1年多的时间,专门建了1门配套的慕课课程,供学员课前预习。
对部队负责,对学生负责,是王鹏的一贯准则。
尽管《飞行器控制原理》这门课,王鹏已经上了近10年,但他依然每次上课都要重新备课,板书怎么写、上课思路怎么调整、关键知识点怎么呈现等等,都会记在笔记本上。几年下来,笔记本写了厚厚一摞。
平时上课,王鹏总能关注到每位学员的学习状态,经常在课后与学员们沟通学习情况,并根据反馈调整教学方式。有学员说:“上王教员的课,有一种‘私人订制’的感觉。”
但亲近随和的王教员,有时也会“变脸”。
一次组会,研究生学员连一鸣用PPT汇报近期研究进展时,被王鹏严厉地叫停。原来,连一鸣在汇报前没有检查文件,播放了一个之前的错误版本。
“在科研领域,一个小小的符号都可能导致结果截然相反,这不仅仅是符号的问题,更是科研态度的问题。”王鹏平静的语气让连一鸣面红耳赤。在王鹏的影响下,很多学员养成了良好的学习和科研作风。
王鹏说:“教学就像雕刻艺术品,急不得、虚不得,必须得下苦功夫、硬功夫。只有这样,培养的学员才能适应部队需要,在工作岗位上具备胜战能力。”这些年,王鹏先后获得全国教学能力比赛二等奖、湖南省课堂教学竞赛一等奖,被授予“湖南省普通高校教学能手”称号。
秋日的暖阳洒进王鹏的办公室,办公桌干净整洁,手边整齐摞放着一沓文件,那是他为部队设计的某预报系统材料。
一次到部队调研时,有两家单位都向教研室求助,“能不能设计一套自主可控的预报系统?”
原来,两家单位主要依赖相关部门提供的固定参数执行任务,难以应对多样化任务的需求。
“帮部队解决制约战斗力生成的问题,是我们的职责使命。”王鹏毫不犹豫接下了任务。
项目对于王鹏来说不难,但任务十分繁重。设计系统的过程中,他与同事分析了十几个GB、成百上千条的历史数据,从中分析规律性和寻找关联性。同事周祥记得,那段时间,王鹏与他常常在部队一待就是好几天,工作的同时还兼顾为他们培训基层技术人员。
经过努力,他们基于国产自主可控平台设计出一套系统,彻底改变了两个单位原来的被动保障模式和数据事后分析方式。系统交付后,支撑了多次重大任务的圆满完成,相关单位对此赞不绝口。
“部队有困难能想到我们,是一种荣幸,更是一份责任。”王鹏质朴的态度令人动容,多年来,他与课题组在服务一线部队中赢得了良好的口碑。
向战而研的岁月,总是枯燥而漫长的。王鹏记得,为了攻克一项技术,他潜心研究了5年才最终有所突破。而这个技术,仅仅是飞行器控制中很小的一个方面。
“研究涉及到很深的底层机理,对新质战斗力是很有帮助的,5年不算什么。在科大、在我们学院,有多少人,用了多少个5年,才有了今天的创新成果和为战贡献。”在王鹏口中,潜心为战而研,早已成为科大人的共识。
年轻的王鹏,只不过是国防科技大学教研队伍中的一员,也只是军队文职人员队伍中的一员,在淬火成钢向一流的滚滚洪流中,他汇入其间,奋力前行。
然而,也如同水滴折射阳光。走近他,观察这个样本,我们能看到新时代军队青年科技人才挺立潮头的蓬勃朝气,也能听到“孔雀蓝”们向战为战而行的铿锵足音。